第47章 早已知曉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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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沒有返回。

    這裡唯有不在這一形式如凹坑一般剩留下來。

     一直睡着的蜜蜂醒來,圍着我飛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似的從敞開的窗口飛了出去。

    太陽繼續照着。

    我回到餐桌前,坐在椅子上。

    桌上她的杯子裡還剩有一點點香味茶,我沒有碰,讓它原樣放在那裡。

    杯字看上去仿佛已然失去的記憶的隐喻。

     脫去新換的T恤,穿回原來有汗味兒的T恤。

    拿起已經死掉的手表戴到左腕,把大島給的帽子帽檐朝後扣到腦袋上,戴上天藍色太陽鏡,穿上長袖衫,進廚房接一杯自來水一飲而盡。

    把杯子放進洗滌槽,回頭打量一圈房間,那裡有餐桌,有椅子,那是少女坐過的椅子——佐伯坐過的椅子。

    餐桌上有茶沒喝完的杯子。

    我閉上眼睛做一次深呼吸。

    答案你應該早已知曉,佐伯說。

     打開門走出。

    關門。

    下檐廊階梯。

    地面上清晰地印出我的身影,好像緊貼在腳下。

    太陽還高。

     森林入口處,兩個士兵背靠着樹幹在等我。

    看見我,他們也什麼都沒問,似乎早已知道我在想什麼。

    兩人依然斜挎步槍。

    高個兒士兵嘴裡叼着一棵草。

     “入口還開着。

    ”高個兒叼着草說,“至少剛才看的時候還開着。

    ” “用來時的速度前進不要緊吧?”壯個兒說,“跟得上?” “不要緊,跟得上。

    ” “萬一到那裡入口已經關上,想必你也不好辦。

    ”高個兒說。

     “那可就白跑一趟了。

    ”另一個說。

     “是的。

    ”我說。

     “對離開這裡沒什麼可猶豫的?”高個兒問。

     “沒有。

    ” “那就抓緊吧!” “最好不要回頭!”壯個兒士兵說。

     “嗯,不回頭好。

    ”高個兒士兵接上一句。

     于是我們重新走進森林。

     我夾在空白與空白之間,分不出何為正确何為不正确,甚至自己希求什麼都渾渾噩噩。

    我獨自站在呼嘯而來的沙塵暴中,自己伸出的指尖都已看不見。

    我哪裡也去不成,碎骨般的白沙将我重重包圍。

    但佐伯不知從哪裡向我開口了。

    “你還是要返回才行。

    ”佐伯斬釘截鐵地說,“我希望你返回,希望你在那裡。

    ” 定身法解除,我重新合為一體,熱血返回我的全身。

    那是她給我的血,是她最後的血。

    下一瞬間我轉身向前,朝兩個士兵追去。

    拐彎之後,山窪中的小世界從視野裡消失,消失在夢與夢之間。

    往下我集中注意力在森林中穿行,注意不迷路、不偏離路。

    這比什麼都重要。

     入口仍開着,到傍晚還有時間。

    我向兩個士兵道謝。

    他們放下槍,和上次一樣坐在平坦的大石頭上。

    高個兒士兵把一棵草叼在嘴上。

    兩人一口粗氣也不喘。

     “刺刀的用法别忘了。

    ”高個兒說,“刺中對方後馬上用力攪,把腸子攪斷,否則你會落得同樣下場——這就是外面的世界。

    ” “但不光是這樣。

    ”壯個兒說。

     “當然,”高個兒清了下嗓子,“我們隻談黑暗面。

    ” “而且善惡的判斷十分困難。

    ”壯個兒士兵說。

     “可那是回避不了的。

    ”高個兒接口道。

     “或許。

    ”壯個兒說。

     “還有一點,”高個兒說,“離開這裡後,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不可再次回頭。

    ” “這點非常要緊。

    ”壯個兒強調。

     “剛才好歹挺過來了,”高個兒說,“但這次就要動真格的。

    路上不要回頭。

    ” “絕對不要。

    ”壯個兒叮囑道。

     “明白了。

    ”我說。

     我再次緻謝,向兩人告别:“再見!” 他們站起來并齊腳跟敬禮。

    我不會再見到他們了,我清楚,他們也清楚。

    我們就這樣分手了。

     同士兵們分手後我一個人是怎樣走回大島的小屋的,我幾乎記不得了,似乎穿越森林時我一直在想别的什麼事。

    但我沒有迷路,隻依稀記得發現了去時扔在路傍的尼龍袋,幾乎條件反射地拾在手裡,并同樣拾起了指南針、柴刀和噴漆罐。

    也記得我留在路旁樹幹上的黃色标記,看上去像大飛蛾沾在那裡的翅瓣。

     我站在小屋前的廣場上仰望天空。

    回過神時,我的周圍已活生生地充溢着大自然的交響曲:鳥的鳴叫聲,小河流水聲,風吹樹葉聲——都是很輕微的聲音。

    簡直像耳塞因為什麼突然掉出來似的,那些聲音着充滿令人驚奇的生機,親切地傳到我的耳裡。

    所有聲音交融互彙,卻又可以真切地分辨每一音節。

    我看一眼左腕上的手表。

    手表不知何時已開始顯示,綠色表盤浮現出阿拉伯數字,若無其事地頻頻變化。

    4:16——現在的時刻。

     走進小屋,衣服沒換就上床躺下。

    穿過茂密的森林之後,身體是那樣的渴求休息。

    我仰卧着閉起眼睛。

    一隻蜜蜂在窗玻璃上歇息。

    少女的雙臂在晨光中如瓷器般閃閃生輝。

    “比如麼,”她說。

     “看畫!”佐伯說,“像我過去那樣。

    ” 雪白的沙子從少女纖細的指間滑落。

    海浪輕輕四濺的聲音傳來了。

    騰起,下落,濺開。

    騰起,下落,濺開。

    我的意識被昏暗的走廊般的場所吸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