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歡樂頌:四隻小天鵝獨舞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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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姑姑。

    由于這種環境的陌生,你們就像逃荒到了異地一樣,你們一下子還不敢亂說亂動和指手劃腳呢,這就和剛才你們破壞舊世界的搗竈砸鍋大不相同了。

    你們過去的張狂哪裡去了?你們過去對姑姑的懷疑哪裡去了?現在你們變得服服貼貼和老老實實,因為你們的一切都有待姑姑在台上的引導和深入──漸漸才能将你們引導到藝術的深處和細部呢。

    ──大幕一拉開,就給你們來一個下馬威,就讓你們大吃一驚和立馬變一個人,這時作為演員的小天鵝還沒有出場呢。

    我在指責别人的時候,并不是沒有自己的重建作為基礎;我在指責别人的時候,我也在給自己施加壓力但是這種壓力接着就轉變成動力而不是反座力;我在指責别人的天鵝舞的時候,我是有把握拿出自己的天鵝舞的;我的歡樂頌和快樂時代,怎麼會不是前無古人和後無來者呢?我一切的擺布都會出現一種新的恐怖,當然接着就有新的更大的開心和歡樂了。

    我一出場,你們就會張着手臂像歡呼太陽一樣在那裡狂熱和歡呼,這時的歡呼和過去你們對從美容院走到陽台上的小天鵝的歡呼就有了本質上的不同。

    那是一種外在的熱情,這是一種内在的裂變。

    那種高xdx潮轉瞬即逝,像劃開的水波一樣馬上又恢複到從前,現在你們卻裂變成一種粉末,隻有通過加水和泥重新塑造才能獲得新生──等重捏重塑出來,不就馬上變成一個新的自我了嗎?當你們通過裂變、粉末、重捏和重塑到達了一個新我的時候,不是将自己肮髒醜陋的過去的一切,像秋風掃落葉一樣打掃幹淨了嗎?你們在那裡激動難耐,你們在那裡高聲歡呼,你們在那裡痛哭流涕,看上去還有什麼奇怪呢?如果不是因為你們臉上有半臉在哭半臉在笑在限制着你們──我還是有先見之明和未雨綢缪的──你們還不知要狂熱到哪裡去呢!你們的激動全在内心,你們的裂變也全在内心,雖然你們的外部表情都紋絲不動。

    但我看到你們一個個臉上像瀑布一樣都挂滿了淚水,我就知道你們幸福的程度了。

    姑姑怎麼還不來呢?你們像一群光着屁股的小黑孩在鄉村的土路上等待回娘家串親的姑姑一樣──她肯定會給我們帶來禮物、新奇和刺激。

    但是姑姑就是不來,姑姑在出場和到來之前,還得把她所以要到來和出場的道理給徹底說清楚呢。

    這也是她和以前的小天鵝的本質區别。

    即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我為什麼要這樣出場和跳這樣的舞蹈,我為什麼要搗竈砸鍋地開辟一個新的天地,我為什麼不因人熱說到底我們為什麼要拋棄那樣一個過去到達這樣一個全新的恐怖和歡樂時代。

    這些理論問題不搞清楚,我這些舞就跳得不明不白,我們的高興和高xdx潮,我們的激動和歡樂就沒有底氣,就成了無根之木和無源之水。

    莫勒麗·小娥甚至到美眼·兔唇到底吃虧在什麼地方呢?就吃虧在沒有理論作前導上頭。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跳?為什麼拿進去的是石頭而拿出去的還是石頭或者不是石頭而是一個人皮本或是一個别的?不清楚。

    隻是憑感覺去做,不知道理性在哪裡。

    隻是一個盲目摸索,而不是胸有成竹的大家氣派。

    大幕在這種情況下就拉開了,怎麼能不出現拿進去的是石頭拿出來的還是石頭的狀況呢?還能有什麼新花招和新花樣呢?就是僥幸有些新的出奇──譬如講一本人皮,那也不過是一時的小聰明罷了。

    大的方面的因人熱在她沒出場之前就早已規定好了。

    以她為自己新奇的發現在那裡激動的時候,其實她已經給自己挖下了陷阱。

    她們在給自己挖下陷阱的時候,也給我們留下了機會;她在得意忘形的時候,也給我們留下了繼往開來的餘地。

    如果說她們的所做所為還有什麼意義的話,它僅存的意義也就在這個地方了。

    她是我們的前車之鑒。

    她是我們的反面教材。

    她是我們擦亮自己心頭灰塵的一塊抹布和照出她和你們心頭醜陋和懶惰、懶散和哈欠的一面鏡子。

    她說明了我們在她們基礎上重建、重塑、改天換地的必要性。

    這就是大家和小家的區别。

    這就是老鷹和小雞的區别。

    一個是草草上馬,一個是深思熟慮;一個事先沒有任何思考和準備,一個事先就要把重要的理論問題給讨論和解決清楚。

    一切還沒有開始,理論已經讨論清楚了;隊伍還沒有出發,前邊已經挂上一盞耀眼的明燈。

    本來天還黑着,現在前邊有了亮于是我們也就有希望和信心了。

    這個時候不管我們的隊伍走到哪裡,我們都會信心十足和心中有底,我們怎麼還會在那裡懶散和打哈欠呢?讓人懶散和打哈欠之時,定有讓人懶散和打哈欠的原因。

    就好象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一樣。

    說起來她們也是有些可憐呀。

    她們再也變不出什麼新的戲法了,再也跳不出什麼新的花樣了,拿進去的是石頭,拿出去的還是石頭;連背景、布景和鍋竈都是老一套。

    她們也是沒有辦法。

    她們也是黔驢技窮。

    我不準備過多地責備她們。

    我是不與自己水平不相符等量級不相等的人在那裡計較和打嘴仗的。

    過去她們沒有做到的,現在我們重新開始做就是了。

    為什麼說三人行必有我師呢?這個師不但包括教會我們什麼的人,也包括讓我們認識到她的錯誤而向我們顯示此路不通的人。

    這個時候我們再籌備我們的快樂時光,我們的歡樂頌,我們的時代一直具體到體現我們時代的舞蹈,我們為什麼要這麼跳,我們為什麼要大換班,我們為什麼要換背景和搗竈砸鍋,我們為什麼要否定别人和承認自己,不就有一個目标和一通百通了嗎?看似是一個枯燥的過程,其實是一個有趣的遊戲。

    大幕已經拉開,為什麼小天鵝還不出來呢?這個時候作為一種群衆情緒來講是最容易急躁的這種情況我以前也經曆過──對你們情緒的變化我了如指掌,你們總是想一僦而就,豈不知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一僦而就的事情呢。

    我們在一切開始之前,還是要把我們的理論問題先搞清楚──這就牽涉到小天鵝舞曲的緣起和經曆了。

    我們也有一段辛酸的曆程呢。

    怎麼我們就到了一個歡樂頌的時代呢?怎麼就有了小天鵝組曲呢?故鄉要向何處去?我們為什麼要否定我們既成的背景和美容院,不能拿進去的是石頭拿出來的還是石頭就是不是石頭而是别的什麼因為因人熱也不行呢?都是重大的理論問題。

    看着我的羽毛服和小發髻就把我當成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那樣普通的舞女嗎?我隻是一個供你們取樂和供你們解悶的阿物嗎?如果是這樣,我貢獻給你們的歡樂也就膚淺得和她們沒有什麼區别了。

    我對她們隻存在哀悼,然後才是節哀順變罷了。

    我為什麼要将對立的兩種感情固定到你們一張臉上呢?為什麼要讓你們半張臉笑和半張臉哭呢?你們在那裡沉默,這也給我提供了一個機會,我就用這共同對立的表情來開導你們接着共同來開辟我們的未來。

    半哭半笑,這将決定我舞蹈的發展方向和最後的結果、結束語和結束動作呢。

    我們為什麼要這樣而不是那樣呢?為什麼要别出心裁地和前任不一樣呢?她們那麼做為什麼是膚淺的是和我們所要表達的舞蹈語彙相違背呢?你的恐怖已經到家了嗎?為什麼要我們恐怖呢?為什麼往往在恐怖之後才能達到歡樂和快樂呢?為什麼我們要在恐怖的背景下──我說的是心理層次上的而不是外在的美術畫闆──才能到達歡樂頌的時代呢?過去她們是這麼做的,但是她們并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現在我們要解決的,就是這樣一些在曆史上懸而未決的問題。

    我不是一個愛長篇大論的人呀,但是我沒有辦法。

    我不是一個愛整理昨天的人呀,假如不是為了大家為了不脫離群衆單是為了我自己,我才不做這種勞而無功的探讨呢。

    ──什麼叫不脫離群衆呢?不是那種見了群衆就平易近人的一些和藹的舉動,凡是愛平易近人和與民同樂的人這種做法的本身,就是一種高高在上的表現;她如果見了和她地位平等的人譬如講大家都是合體人,都是一個圈子一個美容院裡的人,都是陽台上的人,她下手才狠呢,那才叫不和藹和不平易呢,那才是你死我活的鬥争呢,那才是有我沒你和有你沒我呢;我們不是已經到了搗竈砸鍋的程度了嗎?你在因人熱。

    知道什麼叫因人熱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因人熱就和異性關系時代大清早趁人的熱被窩差不多,而這個時候人家被窩裡還留着丈夫的溫熱呢。

    你看她的心有多惡毒!正是在這種緊張的情緒下,正是在這種肮髒的交易和陰謀詭計的風雲中,她偶爾到了群衆中,她就對我們和藹可親了,她就對我們平易近人了,她就把她善良的一面留給我們和發洩給我們了。

    以為這種發洩是針對我們嗎?錯了,她的這種為了自己心理平衡的發洩,說起來也有兩個方面呢──為什麼世界上的理論和道理,深處的内涵和不足總是到了我面前才能澄清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為什麼真理總要首先交到我手上然後讓我傳播和布道到你們中間去呢?──一方面是為了将來再到美容院、到陽台上去進行更加激烈的鬥争,一定要把善良在我們身上徹底發洩完──這個時候不找你們找誰去呢?善良徹底發洩之後留到心中的狠毒就更加純粹了,純粹的狠毒就留給自己的夥伴和戰友了。

    我們在她眼裡和心中算個什麼東西呢?隻是她們的一種鋪墊和陪襯罷了。

    她和藹之後馬上就離開了我們,她并不與我們天天生活在一起;當我們還在陽台下縮着肩膀和脖子等待的時候,她早已經躺在美容院的軟床上化妝和做面模去了。

    這種發洩的本身也就牽涉到第二個方面,即她對我們的一切和藹和平易我們感到激動和勞累,我們在那裡歡呼雀躍消耗着體力和精力,而這一切對于她來說隻是要換一下腦筋是另一種休息罷了。

    她是為了看一看猴跳和開一下心。

    當我們把這種舉動當真的時候,你認為她也當真嗎?當我們懷着真摯熱情的時候,你以為她也是一種熱情而不是一種手段嗎?從這個方面延伸下去,我們還能發現有時我們也不過是她的一種退步和借口罷了。

    她平時往往不說,隻是當遭到挫折和被别的同夥和朋友、同類、狼和狗咬得遍體鱗傷的時候,她往往說:『不行我到人民群衆中去嘛。

    』我們成了她重回故鄉和重新發動的一個被動的客體。

    話說到這裡,我們就明白我們為什麼會一而再和再而三的上當了,我們就明白為什麼總是前門走狼和後門進虎了,為什麼走了一個美眼·兔唇,又來了一個莫勒麗·小娥──為什麼?就是因為你們沒有遇到像我這樣一個為你們解疑釋惑的人,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當。

    現在這個人終于來到了,她光着腳也光着腿穿著羽毛服梳着美麗的小發髻容光煥發地站在你們面前,本來她的舞蹈可以馬上開始,本來當你們盲目的時候看她的舞蹈就像你們過去看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的舞蹈一樣這樣對她也許會更好一些,但她卻沒有這麼做,她還要以身飼虎地發動一下群衆。

    她這次的到來就不是為了發洩善良或是換一換腦子,她的腦子就像是水中的魚而不是人一樣可以自己在水中和不見人地換氣,她要換氣一點都用不着你們,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水中的自己而是為了岸上的人民。

    改天換地從哪裡開始呢?恐怕隻能從這裡開始。

    當理論還黑暗中埋藏着的時候,我們面前隻能是一片黑暗。

    雞叫頭遍我們就上路了,我們前面沒有一點亮,這時我們除了在一腳高一腳低的步代踏空上找到一些驚奇和恐怖之外,大的天羅地網和驚心的恐怖我們連毛也摸不着。

    我們除了上當受騙,還是上當受騙。

    這時我們抱着閑着也是閑着──說起來也有些頹廢和破碗破摔──的心理就走出家門。

    但是現在不同了,真正對你們和藹可親和平易近人的人──你們的朋友和戰友來到了。

    她要在大家還沒有出發之前,就将出發的道理和目的給你們講清楚,她要将什麼是大的恐怖和歡樂告訴你們,她要在你們的前方和道路上懸挂一盞明燈。

    她覺得她的前任用發洩和欺騙的辦法帶着一群羊盲目上路還讓他們在那裡歡呼和雀躍除了有些卑鄙之外,她還覺得就是出于自己發洩的快感,帶着這樣一群盲目的羊也讓人感到乏味和沒有意思。

    最後她想告訴你們的結論是:過去别人給你們帶來的一切恐怖和歡樂都是虛假的,過去的一切歡呼和繁榮都帶有很大的盲目性和拼湊性,過去的美容院和陽台不要說有因人熱的嫌疑,就是這一切都是全新的,單看一看陽台下遍地的人們幾次都是同樣的盲目和懵懂的重複,這種拼湊和假設就沒有意義。

    就不為君子所為。

    不但浪費了他人,也同時浪費了自己呀。

    不但浪費了石頭,也浪費了人皮呀。

    謬誤的關鍵之點在于:雖然我們看到了石頭和人皮,但是我們不知道為什麼會是石頭和人皮──還不說她拿進去的是石頭拿出來的還是石頭或是因人熱地拿出一本人皮這本身是多麼地膚淺和黔驢技窮。

    于是台上台下和樓上樓下的一切繁榮都是虛假的和重複的,這不是将要到來和要改天換地的那個人所要做的。

    ──那麼這個拯救恐怖和快樂的人是誰呢?」 「她就是我。

    」 呵絲·前孬妗點着自己的鼻子說。

    呵絲·前孬妗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們都聽得呆了。

    這對于我們都是一些聞所未聞的道理。

    在合體人時代,原來我們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本來也是一些挺枯燥和不濕潤的道理呀──身體的濕潤的閘口就要打開了,我們經常這麼說和經常這麼寫──本來從生活中抽象出來的理論都是灰色的,生活之樹才能長青,怎麼我們聽着這道理、這抽象出來的理論就是青枝綠葉呢?怎麼我們聽着這理論比我們過起生活來還要帶勁、有趣味和有感召力呢?聽着這理論我們覺得别人說的和活得都是抽象,而這些理論才是生活本身。

    過去我們活得是多麼地胡塗和無力,所以我們容易受騙上當。

    我們以為我們活得生機勃勃的時候,恰恰就是我們活得毫無價值的時候。

    我們拿着一個吹起來的豬尿泡來慶賀自己的勝利,陽台上空飄滿了五彩缤紛的豬尿泡,我們在那裡玩得成群結隊和歡呼跳躍──突然「啪」地一聲,豬尿泡在空中爆炸了,這寄托着我們多少理想、幻想和夢想在生活之上升騰的童年的一切都無聲無息了。

    這時我們是多麼地失望和哭得是多麼地傷心呀──後來呵絲·前孬妗在回憶錄中說,當時你們不是說到了豬尿泡嗎?這個豬尿泡對于我後來的舞蹈和劇情的發展還是有啟發性的──當然她接着會來一個否定──當然,這種啟發的作用和價值也不能過于誇大,任何一種啟發都隻能起一種微小的刺激和點火作用,真正驅動曆史的動力,還是已經發動起來的載體本身。

    載體的時刻準備着才是重要的,偶爾的碰巧的刺激倒遍地都是和遍地風流──遍地風流說的是什麼意思呢?也就是這個意思了──本來我在回憶錄中是不準備說這一點的,我現在大度地說出這一點不但是為了證明我的大家風度,同時恰恰是在說明它的不重要性隻是想說任何正确的思想和預言都不是憑空産生的──我隻是想說我這個載體在日常生活中是怎樣的勤奮和時刻準備着,現在碰巧撞到了你們的豬尿泡上。

    随着你們豬尿泡的一聲破滅,我的全新的舞蹈也就産生了。

    雞毛也就上天了。

    ──我們以為我們的童年因為豬尿泡的到來,因為過年殺豬因為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的到來而使我們的童年充滿着幸福、滿足和回憶,回憶起來由于時間的距離我們覺得還有些美感我們的童年還不錯,我們看着美容院不管拿出來的是石頭或是人皮都已經夠精彩的了,但是現在當我們在美容院的陽台下看到五彩缤紛的豬尿泡破滅的時候,當我們看到了呵絲·前孬妗的到來和聽了她一番談話認識到我們的胡塗和錯誤的時候,我們覺得童年的豬尿泡是多麼地醜陋和不具有升騰力呀,我們當年是多麼地可笑這樣的童年簡直就讓人羞于回憶而我們以前碰到故鄉的故人我們還坐在酒館裡津津樂道呢。

    當我們聽到呵絲·前孬妗一番道理的時候,我們就慚愧我們過去怎麼就那麼盲目和輕信呢?怎麼就知道其然有誰又問過其所以然呢?一個流浪街頭的八歲小孩子或小姑娘,又有誰關心過她的過去和未來呢?我們一切都沒搞清楚。

    我們上當了。

    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她們跳的一切舞蹈原來就是我們童年不懂事時玩的豬尿泡。

    現在好了,豬尿泡終于變成五彩缤紛的氣球了。

    當我們看到呵絲·前孬妗就要給我們──像到機場去迎接外國元首一樣──一個個畫上紅臉蛋一人發給我們一個五彩缤紛的氣球的時候,我們一個個都對自己豬尿泡的過去無地自容和想找一個地縫鑽進去。

    我們現在站在這裡等候紅氣球除了證明我們的厚顔無恥之外,我們再一次感到呵絲·前孬妗姑姑對我們的寬容和挽救。

    是她給了我們一個機會,是她給了我們第二次青春。

    可以重新開始了嗎?我們可以跟你走了嗎?不會因為我們的過去而拋棄我們的現在吧?我們重新做人還來得及嗎?呵絲·前孬妗,請讓我們像過去那樣忘掉和埋葬昨天。

    過去當我們對真理感到茫然的時候,還想在那裡跟你花馬掉嘴呢,現在當我們終于弄懂它含義的時候,我們一下就清醒了。

    我們也想做一個說聲「再見」就走向遠方的朋友。

    當我們要告别過去的時候,我們看着我們的過去就像蛇和蟬看着已經脫掉的蛇套和蟬殼一樣,不要說你對它會産生厭惡和不屑,我們甚至想一下攔腰斬斷它和我們過去的聯系呢。

    我們不相信抽刀斷水水更流的說法──這種說法的本身就夠腼腆和厚顔無恥的而這是我們歡樂頌的年代所不需要的。

    為什麼不在做事情之前把道理說清楚呢?為什麼五更一雞叫就出發而不先在漆黑的道路上或是前邊的天際上挂上一盞燈籠呢?漆黑的夜空裡,什麼樣的雞毛也難以上天。

    過去我們太大意了。

    我們應該在普天下的漆黑裡和天際間處處都挂上一盞盞明燈。

    話不說不透,燈不挂不明呀。

    ──當然,當我們想到這裡的時候,呵絲·前孬妗又有些不滿意了。

    她說: 「如果照你們的說法,一切又都太容易和太簡化了。

    是說挂燈就挂燈的問題嗎?這是每一個人都能意識到的嗎?天際間挂滿了大燈。

    就是你們意識到了覺得摸着黑走夜道确實有些不方便──本能上而不是理性上,直覺而不是自覺──要挂一盞燈,那燈是說點就點說挂就挂的嗎?這麼多年你們怎麼不挂呢?兩隻小天鵝的舞蹈都已經跳完了組曲都過去一半了──不是一共才四隻小天鵝嗎?──人都年過半百鬓發已經斑白了在我之前你們怎麼就沒有挂起來呢?關鍵是這燈──這燈從何而來呢?你是制燈和拿燈的人嗎?能高高地舉過自己的頭頂嗎?看來讓你們在黑暗中摸索得時間還短呀,不然怎麼改不了屢教不改的幻想一僦而就的老毛病呢?本來燈是馬上就可以挂的,但是現在問題又轉折了──已經不是挂燈不挂燈的問題,不是照亮不照亮别人的問題,而是挂燈本身的理論問題就又産生出來了。

    我現在就不是生燈不燈的氣了,而是生挂不挂的氣了!」 說完,拍了一下大腿,又咕嘟着嘴跟我們嘔上了氣。

    後來她在回憶錄中再一次說她當時生氣絕對不是矯情和故意或是拖沓的一種戰術和姿态,而是聽完我們的檢讨和叙說真的生了氣。

    就好象我們看着一個人明明在另外一種狀态,現在卻自做主張鑽到我們狀态裡旁若無人地傻樂讓我們生氣一樣。

    我們還沒有在一個系統中,卻已經在說着同一個話題了嗎?──呵絲·前孬妗一生氣,我們覺得事情确實還沒有完,新的曆史進程還不能開始,我們還欠她許多東西──而且不是在一點而是在兩點──但是我們在這一點上又把問題給想簡單了,我們又把我們的錯誤給想單純了。

    甚至,我們不是在一兩個問題、一兩個層面和一兩個深度無法和姑姑交流,一交流就跑了題和下了道,而是在方方面面我們都還胡塗着呢。

    我們不是說在一個方面通了在另一個方面不通,而是方方面都不通簡直還處在一門不門和一通不通的狀态呢。

    當然,也正是從這一點出發,正因為我們一門不門和一通不通,我們說什麼也不對茬和對路,所以我們一下就又退到了低谷因此也就又搶占了制高點一下又以無賴的面目由被動變為主動了。

    我們承認問題出在現在的燈籠──還是大紅的燈籠──不是在燈不燈的問題上而是在挂不挂的層面上,但因為我們怎麼說和怎麼做都是不對的,說燈是不對的,說挂也是不對的,因此也就虱多身不癢地你就看着辦吧。

    我們隻好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挂──什麼也不和你交流了。

    天不生仲尼,萬古長如夜,但是當我們習慣在黑暗中趱行我們已經變成蝙蝠之後,現在你給我們挂燈我們反倒不習慣呢。

    誰說我們必須在光明之中飛行呢?黑暗的幾千年下來,世界上沒有産生偉人,我們倒是在黑暗中練就了我們的紅外線眼珠反倒是你們在黑暗中看不見一切我們在黑暗中如魚得水呢。

    何況我們也注意到了這麼一點,就是你們這些帶領我們走向光明的人,有時從本性上來講也是向往黑暗和黑暗密不可分的,不然在我們醒着的時候你們怎麼倒是睡着,我們睡着的時候你們往往在半夜又起來辦公呢?雖然我們看到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的舞蹈及石頭或是人皮在那裡恐怖和歡樂有些膚淺,我們也知道這膚淺的症結是在上演和上路之前我們在理論問題上沒有搞清楚這時在新的層次上出現一個挂燈問題,但是我們現在就像耍死狗一樣覺得那種膚淺的舞蹈和兒童劇更合适我們的欣賞水平和欣賞習慣,我們就愛在黑暗中摸索看着這樣的不在你們話下的恐怖就夠我們開心和歡樂的了,我們就是守着膚淺而不去接受你的深刻隻是給膚淺提供而不給深刻提供以售其奸的機會,你又能怎麼樣呢?不要說你跟我們生氣,我們現在還生你提醒的氣呢。

    ──雖然我們也知道這樣做有些無賴的堕落,但是我們在曆史上也發現這樣一種現象,在曆史收場的時候總是無賴占便宜。

    勝利屬于無賴者。

    你抱着你的深刻和青枝綠葉遲遲不出場覺得是對我們的要挾我們卻覺得你這是一種愚蠢和沒有認清群衆的真面目的體現呢。

    你連群衆都沒有認清,你不同樣也弄不清該挂什麼燈嗎?你不出場我們現在還不要看了呢。

    我們接着會再次伸懶腰和打哈欠──我們不會深刻,但是我們會對你的深刻伸懶腰和打哈欠,接着我們就又要散場和搬凳子了──就算我們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但是我們就是要在砸自己腳的本身深入就像是我們當年的自渎一樣自己給自己制造恐怖從中尋找快感我們關起門來砸自己的腳和關起門來打自己的孩子和狗這舉動的本身不也是向恐怖的另一個方向和渠道開掘嗎?這個時候我們是不是就有資格和你在那裡花馬掉嘴公說公有理和婆說婆有理呢?想到這裡,我們就要做出幹脆的舉動了──就算你比我們在某個方面和渠道深刻,但是渠道不同,深刻又何必相似呢?我們明确說,在光明的大道上我們走得也太吃力了;而一回到我們自己黑暗的渠道和腸子中,我們就有如魚得水的暢快感。

    ──我們要求你不要出場了,我們現在就開始散場。

    已經有人在那裡站起來和喊起來了,已經又要掀起一個新的尋子覓爺的高xdx潮了,我們馬上就要回家關起門來上床自渎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開始打自己的孩子和狗了。

    ──這真是一個屢試不爽的策略和陰謀呀,這真是一個百發百中和百步穿楊的手段呀,還沒等我們發槍,局面馬上就開始好轉了,面對着就要散場和炸群的觀衆,姑姑馬上就又妥協了,我們也就杯酒釋兵權了──其實姑姑如果再堅持一下,後退和反悔的還是我們,我們還是要恬着臉和自我解嘲地重新停止散場,放下手中的凳子和石頭;但是她一看我們真要再次散場和重新搬起凳子和石頭,已經在那裡大呼小叫尋子覓爺,她也就再次慌了神和急了眼──從這一點看,她又是一個多麼沉不住氣和耐不得寂寞的人哪,她也不是一個多麼深刻和多麼有城府的人。

    本來她不是不出場嗎?現在她馬上搖着自己的羽毛服就轉了出來。

    本來還在那裡矜持,現在馬上來了一個180度的大轉彎開始求着我們了──就好象剛才深刻的不是她而是我們一樣──用雙手和雙臂攔着我們和空氣說──就好象落到深水裡要拼命撈一根稻草的狗一樣──一看到她這種神色,我們一下就把心放到肚子裡了。

    就好象剛才她看不起我們一樣,現在我們也開始看不起她了。

    這下雙方一下就扯平了──她在那裡張着雙臂攔着我們和空氣說: 「叔叔大爺和大兄弟們,先不要散場,先吃我一個冰棍散散心和消消氣。

    還是我急了一些──雖然也是好心,但我最終還是沒有考慮到大局和從大局計的做法本身也是膚淺的,現在我可以做自我批評,隻要你們不散場。

    我可重新考慮我剛才所說的話,我可以隻讓我們讨論燈的問題而不讨論挂的問題。

    可能我也太舍本求末和舍源求流了吧?可能我也太見樹木不見森林了吧?可能我一頭紮到了次要矛盾裡而忽略了主要矛盾了吧?可能我也太注重把道理和青枝綠葉的一朵花──多麼美麗的一朵花呀──挂到天空而忽略了道理和花的本身了吧?如果我過去說錯了和深入錯了,現在我可以立馬收回來;如果過去我把我說高了把你們說低了了,我可以重新檢查我們各自的深度,我可以把不恰當的我從高處降下來把放低的你們重新給擡上去。

    我們可以平起平坐,隻要你們能讓我把舞蹈進行下去。

    我已經準備了多少個日日夜夜,這是我的心血。

    嬸子大娘們,停止你們的喊叫,把你們手中已經搬起的凳子和石頭給重新放下吧。

    你們如果還在那裡喊着和搬着,我就知道你們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而是要把這石頭重重地砸到我腳上了。

    你們這不是要我的小命嗎?你們這不是把我當成外人了嗎?你們這不是把嫁出去的閨女真的當成潑出去的水了嗎?事到如信,回家無路,報國無門,你讓我一個潑出去的女兒家怎麼辦呢?有誰來挽我一把和救我一把呢?有誰還有耐心來聽一個閨女在那裡哭訴一下在婆家的辛酸呢?有誰來關心她的一舉一動和一颦一笑呢?──原諒她吧,剛才她聲色俱厲的一切,就當作是她在那矯情和故做姿态的表演吧,就當是小天鵝舞曲表演的一個前奏吧──我檢查到這個深度可以了吧──我不是在這裡表白我的檢查在層次上的一步步深入──我知道我已經又轉到了你們的思路和渠道裡去了,但這不也是我的一種緩兵之計嗎?後來她在回憶錄中又說。

    我現在已經是欲東又西了──有時看一個女孩兒在那裡矯情和故做姿态,我們是不能跟她認真的,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經不起推敲和在細節上深入的,認真倒降低了你們的層次,就好象剛才我認為我的層次向你們降低一樣;何況有時還有這樣一種情況,就是當她說這個的時候,其實她說的并不是這個,不過是借故發洩一下那個時候的自我和自渎──這裡也有自渎呢──的情緒罷了。

    我原來還認為,正是因為這個和有了這個,才使我的一切有了弦外之音和言外之意;現在從效果看,我又犯了自作聰明的錯誤,我又沒有适可而止,我又過了頭和過了線,我又一次眼睜睜地看着使真理變成了謬誤。

    我在該停步的地方沒有停步,我又信口開河和信馬由缰地向前走了一步。

    于是事物就急速地向它的反面轉化了和下滑了,一切都後退了,一切都毀滅了,觀衆要走了,戲還沒演就砸了──什麼叫物極必反呢?恐怕指的就是這種時候吧?我怎麼這麼胡塗呢?我怎麼這麼不知進退和好歹呢?我怎麼這麼不自知和這麼誇大了自己而縮小觀衆呢?于是我也就出現了正腔還沒有唱好就開始唱彩腔的毛病了。

    就因為一點急躁,一切都完了;因為一點矯情和放不下架子,對人窮追不舍和痛打落水狗,最後狗反倒上了岸自己倒成了落水的狗了,連一根稻草都沒撈着。

    本來大家的工作已經做通了,本來大家已經認識到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的膚淺和你的深刻了,本來大家已經拋棄了她們而拾起了我了,本來大家已經從上一次的退場和搬凳子到安靜甚至一步步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和膚之處了──不但認識到了這一點,而且開始認識為什麼不能那樣必須這樣的道理;不但要知其然,還要知其所以然;已經知道在出發之前必須從理論上搞清楚;漆黑的夜裡,天上必然挂上燈籠;而且大家越聽越愛聽,越聽心裡越明亮,已經看到我的理論是有趣的和常青的,放到哪個黑夜挂在那個天際上都是明亮的而恰恰在這個時候我又往前走了一步逼了一步,于是馬就驚車了,羊就炸群了,烏雲就奔跑了,天地不崩裂了,股市就崩盤了,觀衆就要走了,舞蹈還沒跳就要散場了──如果你早知道是這樣,你何必還要往前走一步和再邁一腳呢?現在弄得不但使你失去了挂的機會,本來已經大功告成的燈的問題也付諸東流了·叔叔大爺們,嬸子大娘們,我現在是真後悔呀,我現在背着你們想扇自己的臉,當着你們想吐自己的舌頭,我現在是沒臉的人了,我中午隻好吃一盒餃子了──我也是啞巴吃餃子心裡有數,我現在想對叔叔大爺和嬸子大娘說和請求的是:你們不散場可以嗎?看我往下跳一段行嗎?我馬上就開始·讓我跳一段,你們看着好就繼續往下看,看着不好再馬上離開;隻要讓我跳下去,不但挂的問題可以不說,連基本的燈的問題──基本的理論問題我們也可以不再讨論·──現在我算看出來了,基礎不基礎理論不理論其實都是扯淡,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不能調和的,大家沒有必要非争個你死我活·(後來她在回憶錄中說,當時她說這話的真意和在當時環境下所說的原意還有不同──這下出夠了事後彌補的風頭,我們當時理解的本意她是一種退步和調和,但是幾十年後她又不這麼認為,她覺得她在當時就又清醒地給我們下了一個圈套,她說她的本意是:我們可不讨論理論,我們可以不在路上和天上挂燈,你們不是在黑暗中摸索慣了嗎?那就讓你們在黑暗中摸索去吧!我隻給自己一人點燈就夠了,隻要我的燈在我的心中指引着我一個人的道路,我仍可以帶領大衆在黑暗上行走──到了這種時候,我也沒有拋棄你們呀,我還在不屈不撓地帶領着你們前進呀,這和丹柯将自己的心扒出來點燃給大家照着前邊的路也沒什麼區别了·隻要你們坐下來,接着我跳我的舞也就夠了·我的舞之中自有我的理論·我的舞首先是跳給你們的嗎?不,首先還是跳給我自己和我自己的心的,然後才帶領你們大家·──正是從這一點而不是從别的方面出發,我怎麼退步都可以;不管怎麼退,最後的結果依然是前進·想到這裡,我還為當時的自己感動呢,我對你們的無知和上當──當然最後還是為了拯救了你們──還有些幸災樂禍呢·于是我又興奮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一下又變得信心十足和樂觀向上;世界上沒有什麼問題是不可以調和和退讓的·)好了,現在大家都坐下吧,事情由我的徹底退步──不是退一步而是退兩步──已經得到了解決,我們不但不讨論挂的問題,燈的問題也不讨論了,我們不但戲後不讨論──不召開作品和演出讨論會了,戲前的理論問題也不讨論了──接着我們唯一要做的就是:開演!開始!行動!馬上!」 說着,她就瘋了似的搖着自己的屁股和羽毛拉開了舞台上的帷幕──過去正是因為她的理論才久久不拉開現在她物極必反地好象一下把它扯下來才解恨和解氣呢。

    她一下子轉變得這麼快,一下就拋棄理論開始采取行動,倒讓我們猝不及防和一下懵了頭──這時我們倒沉浸在理論中不能自拔呢。

    個别的娘兒們小孩純粹是因為眼睛看酸了大幕現在看到它終于拉開了因為這種新奇的轉換才将已經搬起的凳子又放下來,我們這些成年男人倒是搬着凳子和石頭在那裡猶豫和遲疑起來。

    剛剛還在理論上吃驚,轉眼就采取行動了嗎?理論問題真的一點都不用管了?倒讓我們有些不放心──呵絲·前孬妗的陰謀果然又得逞了──我們在那裡像過去的呵絲·前孬妗一樣想:不能這樣吧?這樣也太草率了吧?既然我們已經認識到了過去的膚淺和錯誤,我們對沒有理論和燈的出發又感到有些不放心和不安全了。

    想到這裡,我們對任性拉開帷幕又開始在台上瘋狂奔跑的呵絲·前孬妗──我們将雙手捂成一個喇叭口狀──喊道: 「她姑,還是先不要着急開演!」 「她妗,還是先不要否定理論!」 「燈可不要砸了,我們還是可以再商量的!」 「挂也是可以重說的!」 「走在黑暗的路上,有亮總比沒亮好!」 「在摸索的路上,還是得有一個希望和幻想挂到前頭!」 …… 這時呵絲·前孬妗倒是在那裡偏廢、偏執、矯枉過正得過了頭,仍在那裡瘋狂地奔跑。

    她倒開始和我們也就是她的過去背道而馳了。

    她倒一下站到我們過去的立場上說話我們倒成了過去的她了。

    她在那裡瘋狂地回縮,我們倒在那裡拼命地攔住她揠苗助長。

    世界的存在真是複雜呀,就好象我們在舊世界對待關系一樣,送到我們面前的我們感到有些膩歪,不理我們給我們摔臉子的我們倒在那裡牽腸挂肚。

    ──而且,越是看到我們在那裡攔她,呵絲·前孬妗倒是在台上更加瘋狂了。

    瘋狂地奔跑一陣,已經開始由扯幕發展到扯燈、拉燈和摔燈了,開始在那裡拉理論扯理論和摔理論了。

    一邊摔打還一邊瘋狂地說: 「我現在就是不聽勸,我已經反悔了,還是你們過去說得對,要理論幹什麼?沒有理論我們就走不出黑暗了嗎?過去美眼·兔唇不也沒有理論嗎?人家做得不也很好嗎?都是我在這裡瞎矯情,都是我壞的事!」 接着将台上的燈──有的燈并不是理論之燈,純粹就是台上普通的照明燈,現在也城門失火殃及魚池,就是那些理論之燈,也是她辛辛苦苦在大英博物館裡踏着小路研究了多年的心得和心血呀──兜頭摔到了台下和我們頭上。

    我們的頭上就落下了一場暴風雨般的如同從天上掉下來一車垃圾一樣──天上不但會上升雞毛,天上也是可以掉下來垃圾的──的燈渣。

    許多人的頭上都開了口子。

    她的目光也在惡狠狠地告訴我們: 「我就是要把燈和理論全部摔碎!」 「我就是要把燈和理想當作垃圾!」 「我就是要摸着石頭過河和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一邊摔打還一邊對被摔打的燈和理論惡狠狠地說: 「還要你這勞什子幹什麼!」 「你害我不淺!」 「不是人民和實踐的提醒,我還真的上了你的當!」 「我們就是要勢不兩立!」 「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 這個時候我們已經上台兩個觀衆──一個是小蛤蟆,一個是郭老三──過去也是兩個不着腔調的人,現在也在激烈的風雨中快速成長和成熟了,穿著警服一人擒住呵絲·前孬妗一個胳膊,像軍警擒拿犯人一樣将她的胳膊扭到了背後。

    燈是不能再砸了,理論是不能再摔了,不然我們将來上路可真要漆黑一團和茫茫一片了。

    兩個人用過專政的手段,又開始像勸解自己老人一樣勸解着呵絲·前孬妗: 「姑姑,你是氣胡塗了吧?燈是不能再砸了。

    如果再砸下去,你就砸的不是燈和理論了,而是我們整個的舞蹈事業和天鵝湖所有的組曲了。

    挂的問題我們可以先不說,但是燈的問題還是可以再考慮和再讨論的。

    從古到今,從中到外,誰家裡沒有一盞燈呢?沒燈也要點一杆麻杆呢,綁到紡車上讓它随着空氣的轉動發出一明一暗的光亮。

    燈和理論還是沒有錯誤的,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的那一套還是不齒于人類的狗屎堆。

    如果我們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當然是在你的啟發下認識到的──,你再上演這種沒燈事先沒理論的重複舞蹈我們還能捏着鼻子看下去;但是當我們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你再這麼做我們就覺得你是在有意地拋棄我們了──正如你剛才所說,當初我們看美眼·兔唇和莫勒麗·小娥那種舞蹈的時候不是已經感到疲勞和疲憊,已經開始伸懶腰和打哈欠了嗎?當然,當你一下把燈和理論推到極緻的時候就會出現物及必反,當你不但提出了燈的問題也提出了挂的問題的時候,我們也感到了有些過頭了受不了;但是我們在讨厭挂的時候并沒有連燈也一起讨厭,不讓說挂的時候連燈也不讓說了──我們并沒有讓你摔燈呀。

    你怎麼就不能把它看作是為了激發你的一種手段呢?我們新的一輪的懶腰和哈欠,解散和尋找并不針對燈。

    說不定連挂也不針對呢。

    既然有了燈,怎麼就不能挂呢?不挂還要燈幹什麼呢?但是沒想到說着說着你就急了和瘋狂了,不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