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麻子和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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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近女色,你卻不知道這是體會女性的最好方式。

    你的想象餘地有多大,你的體會就有多深;有具體的物象擺在面前,一切都受到了限制。

    我是處于限制中的一隻蒼蠅啊。

    你說你在銀幕上有出色的表演,這正是你生活中的想象和藝術的想象結合在一起産生的飛躍。

    一生沒有接觸過一個女人的人,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嫖客。

    同性關系我是贊成的。

    同性關系就是最大的異性關系。

    離異性越近,就離異性越遠;離異性越遠,就離同性越近。

    他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這是你們瞎鹿、劉老孬、小劉兒之流所不理解的。

    馮·大美眼、黑哈絲·溫布爾、基挺·米恩、卡爾·莫勒麗、巴爾·巴巴……你們是我們在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正是因為親近,我們才與你們做個對頭,才故意不理解你們,迫害你們,逼得你們狼狽不堪,流浪街頭和廁所,才在家園的問題上一波三折,弄得你們和我們都很痛苦;正因為痛苦,我們在世界上才感到刺激和幸福。

    因為一個關系問題,在世界上造就了多少悲劇和喜劇。

    悲劇就是喜劇,喜劇才是悲劇。

    你們笑誰呢?你們笑你們自己。

    同性關系者們,你們有陰謀,小劉兒有陰謀,劉老孬有陰謀,當你們到達我手中時,焉知我就沒有陰謀?在陰謀的海洋中,騎驢看唱本,咱們走着睢吧。

    現在我先放下你們,走下虎皮椅,來與我的親兄弟瞎鹿盤盤道吧。

    瞎鹿,你是銀幕上的大異性關系者,我是生活中的大異性關系者,你是那邊的大嫖客,我是這邊的大嫖客,白馬非馬,誰是蝴蝶?假亦是真,真亦是假,我們在一起同共暢訴一下我們的辛酸和幸福吧,我們交流一下我們的學習體會和心得吧。

    将來能不能進行藝術合作是小事,誰扮演誰和不扮演誰也是小事,我們生活的目的就是為了扮演一個角色嗎?我們就不能放下功利目的,來平心靜氣地交流一下我們的感情嗎?這不就是同性關系的開始嗎?小麻子動了感情,瞎鹿哪裡會不動感情?他馬上同意小麻子的想法,放下合同和簽約不提,情感動了如同春天到了大地動了春雷響了一樣開始激動。

    兩個人盤腿坐在地上,手把着對方的膝蓋,眼看着對方的眼睛,開始交流真與假、美與醜、善和惡、深和淺在關系方面的心得。

    在交流之前,瞎鹿用眼角撒了一下兩邊,小聲問:「在我們交流心得之前,要不要屏退左右?」 小麻子搖搖頭:「把他們趕出去,他們更加懷疑,我們小聲點不就成了?但說無妨。

    」 瞎鹿說:「我醜話先說頭裡,我說的一切都是假的,你幹的一切可都是真的!」 小麻子拍着巴掌:「看看,心得還沒有交流,矛盾就出來了。

    什麼真假,這裡又不是警察局。

    就是警察來了,我們也不怕,我們是正常談關系,又怎麼了?快說吧你!」 瞎鹿不好意思的笑了。

    兩個人這才達成一緻,開始頭對着頭、嘴對着耳朵嘁嘁喳喳地說話。

    一開始兩人還有些發窘,有些不好意思,大白天兩個大老爺們這是幹什麼?接着,他們又相互聞到了對方嘴裡的口臭氣,相互皺了皺眉。

    再說,話題也不好引出來呢。

    說是交流嫖客的心得,但嫖客的心理有方方面面,動機有五花八門,提溜起來是一個嫖客,放到地下是一團亂麻,事情的頭緒恁多,一切從何說起呢?大家一下又回到了大清王朝,像吞了一塊熱薯的狗,吞吞不下去,吐吐不出來,我們哪裡是跨世紀的人,我們是大清王朝的狗;我們哪裡是大資産階級和影帝,我們是在田裡搗糞、夾着剃頭布和剃頭家夥在趕集路上走的剃頭匠六指。

    純粹是為了暢快嗎?純粹是為了占有嗎?說它是,它就是;說它不是,它就不是。

    是為了姐姐還是為了自己,是為了身還是為了心?一陣雲雨過後,一切都不清楚了;剩下的隻是空虛和困乏,一切又變得簡單了。

    我們還是從簡單說起吧。

    想到這裡,兩人突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悲涼,有一種不被世人理解的孤獨、自憐和相互同情。

    為了這點同情,兩人的感情竟一點一點溝通了;如同兩股涓涓的細流,越過千山萬水,一點一點把障礙排除,把坷垃繞開,相會在這片世人不到的沼澤裡。

    我們攙扶着向前走吧。

    我們從哪裡開始?你在銀幕上搞過幾個,我在生活中搞過幾個,你在想象中有哪些飛騰,我在現實在有哪些局限,這一切還顯得重要嗎?你說你能區分阿肯色州和巴黎十三區的姐姐們的細微差别,我也不是沒去過那些地方,她們擺在我面前,我怎麼隻覺得是一堆機械的胳膊腿呢?皮膚顆粒的大小,是水蜜型還是小巧型,重要,有感覺,剛抱過碩大的水蜜,再抱一個柔軟小巧的身子,懷抱裡空落落的,這時你想些什麼?想起了多年之前,在故鄉,紅眉綠眼弟兄在戰場上厮殺的場面。

    戰鬥已經結束了,一馬平川的青草地上,到處都是屍體,草地是紅的,河流也是紅的;你遍體鱗傷,一胳膊一腿地往前爬,嘴裡呼喚着你親愛的戰友的名字,你想随他們而去,可世界殘酷地把你留在了這個你并不留戀的世界上。

    瞎鹿,好哥哥,我理解你,我理解你銀幕上的表現和夜裡一個人時候的作為,就像我理解許多人自殺一樣。

    自殺者隻是出于對這邊世界的絕望,他是痛苦的;如果他在另一個世界上還有親愛的人心愛的人在等待他,他又是幸福的。

    戰友是這些姐姐嗎?不,她們是我們兇惡的敵人。

    我們的軍号呢?我們那個16歲的小号兵呢?最後一發子彈,最後一槍,請原諒,我留給了我自己。

    我心愛的小弟,我不想你長大以後看到你,你麥田裡奔跑的雙腿一撥一撥的兒時的身影呢?這是我賴以生存的不多的圖畫之一。

    世界上的人們,不要撕我的圖畫,雖然我内心是一個懦弱的人,但我可以飽含着憤怒的淚水看着你。

    給我一把刀,我不敢砍你;你抽我的耳光,我不敢還你;但我可以背你而去,一個人走在黑洞洞的大街上;路燈依稀,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謝謝你,讓我在這一時刻離開了你們。

    姥娘,,我想你。

    爹,我恨你。

    你,我們是一場誤會;親愛的你,你在哪裡?我真的有些累了。

    讓我坐在過去的草地上休息一下吧。

    各種各樣的人,我不願意接觸你們。

    在我死的那一天,還要把我的一切交到你們的手裡嗎?為此,我要好好活着。

    姥娘,正是因為你的存在,使我對世界充滿了恐懼。

    我希望這種恐懼永遠存在,半夜的驚醒時時發生;沒有了這種恐懼,我就變得無所畏懼,我在這個世界上,就真變成了在草地上呼喊的人,戰友們都離去了,我手中孤零零地就剩下了一把手槍。

    牛根哥哥,你死得好不冤屈。

    在以後的一個篇章裡,我要好好談談我對你的感情。

    我們是一樣的人。

    我忘不了你拉着我的小手,一起在河岸上行走的情形。

    30多年過去,一切還恍如昨天。

    比較起來,我喜歡你,更甚于喜歡孬舅小麻子瞎鹿六指他們。

    舅舅大爺哥哥們,原諒我吧。

    我所默默愛過的姐姐們,原諒我吧。

    我不是小麻子。

    天色已經晚了,太陽就要落山了。

    瞎鹿,我的爹爹,你們回去的路,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要走,我們說的也差不多了;似乎說了許多,又似乎什麼都沒說;姐姐們,别跟沈姓小寡婦瞎鬧了;二人轉唱得夠了。

    讓兩位我們的前輩,冷不冷帶衣裳,餓不餓帶幹糧,背着褡裢往回返吧。

    梁園雖然好,不是久留之地;小麻子雖好,卻也反複無常。

    說我動了感情,那是本書作者脆弱的流露,看他是個鄉親,糊到我身上我沒理他。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鄉親鄉親的,過去是鄉親,現在是勞務市場上的民工吧?瞎鹿沈姓小寡婦背褡裢走上18天不到京城,我坐專機不到四個小時就到了阿肯色州;故鄉是一片塵土,阿肯色州有的是大顆粒大眼睛的白姐姐。

    不是我樂不思蜀,這個蜀有什麼好思的?扛槍杆到故鄉鬧革命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了。

    血草地上的孤獨呼喊,隻是一種去不了三陪酒店幹在外邊着急的顧影自憐的回憶。

    你無非是想表明,你也有過深刻感情的過去──說這些話,如同沈姓小寡婦在小姐姐面前說自己有過桃花燦爛的青春一樣讓人感到可笑人們更想躲開火爐裡噴出來的火星一樣想早一點躲開你。

    什麼火星,回光返照罷了。

    在爐火之上你是火星,離開爐火你可就是垃圾裡的一撮塵埃了。

    誰是永遠的爐火呢?如果說我在世界上還有什麼傷感,那就是在我掏爐渣之時,面對一批批廢出的姐姐們,想起她們當年叱咤風雲時的幼稚和無知,我感到可憐和可笑罷了。

    俱往矣,别在這裡等了。

    别說什麼合同不合同了。

    我剛才說過這話嗎?嘴說無憑,有批件嗎?媒不說了,故鄉的處女們,都讓他們見鬼去吧。

    便機沒有,便車沒有,便條也沒有,怎麼來的,就怎麼回去吧。

    大棗可以留下,核桃也可以留下。

    我的形象也先留下,先不要來扮演。

    把歌聲帶走,把微笑留下。

    把人民币帶走,把美元留下。

    小麻子已經長大了,婚姻該自主了;爹娘,你們就别瞎操心了。

    我們不是白走一遭嗎?世界上白走一遭的事情還少嗎?在通往關系的道路上,我這裡不是慈善機構,我不對任何人發表同情。

    這固然不是強者的表現,但什麼是強,什麼是弱呢?弱就是強,強就是弱。

    牛糞把鮮花吃了,海水把冰山吃了,女人把男人吃了,天狗把月亮吃了。

    奈何?曆史發展到這一步,還不算完,男女之間的分别,也已經成為曆史的名詞了。

    開始男人吃男人,女人吃女人了。

    在這種情況下,就不要計較你們那點個人的得失和必要的喪失了。

    真正喪失的,從來都不是可見的東西;看不見的喪失,我們卻從來沒有發現,這才是讓人痛心疾首的地方。

    沈姓小寡婦沒發現青春的流逝,所以她來到小姐姐們面前,才對世界幡然醒悟;瞎鹿不到大資産階級面前,還在那裡關起門稱大,裝影帝的幌子。

    日常你那麼牛氣,但你到我面前,你想扮演我的形象而不得,你是不是也有些小小的失落和感到自己在世界上無足輕重呢?我再說一遍,瞎鹿不算什麼,劉老孬也不算什麼。

    一個殺豬的屠夫,靠政客手段竊取了位置,當了秘書長,也開始騎着驢在街上風光;看我現在跟他應酬,他哪裡知道,正在與他微笑握手的人,明天就是他的掘墓人呢?将來是大資産階級的天下,地球就要在我小麻子手裡統治一段;過去在大清王朝靠槍杆子沒有得到的東西,現在靠五星級飯店得到了。

    劉老孬,我不打你,也不罵你,但總有一天你會跪在我面前乞求我的原諒。

    這是不流血的革命。

    曆史上再沒有任何一次革命,會比這更深刻了。

    你把同性關系者回故鄉的工程承包給我,但你可知道這個事情對于世界的真正含義嗎?我明确告訴你們,這隻是整個事情的開始。

    瞎鹿和過去的風流寡婦,你們也明白自己的愚蠢嗎?我整天扒拉的是地球,整天向往的是綠茵場,我整天結婚,這時你們扛着煙袋來給我說媒,不是故意跟我搗蛋嗎?我們真有代溝嗎?老一輩就這樣對待年輕人嗎?說着說着,小麻子竟委屈起來。

    從虎皮椅上爬下來,坐在白地毯上,在那裡噘嘴蹬腳。

    家長也忒不理解人了,總以為是孩子出錯,怎麼就沒有想到是自己的毛病和固執呢?越委屈越蹬腳,最後把地毯蹬出一片毛。

    接着就有張着嘴大哭的樣子。

    看自己的孩子在那裡生氣,張着嘴要哭,沈姓小寡婦抓住世界一個借口又來了勁,開始在那裡埋怨瞎鹿:你是怎麼看孩子的?我在那裡燒火,讓你給孩子換尿布,你隻顧在那裡坐地,呆着看雁,現在孩子尿了一褲,這算什麼?在那裡想誰呢?做什麼好夢呢?太陽快落山了,見着滿天晚霞,江山如畫,又在那裡動了興緻是不是?你怎麼就沒想到天快黑了我得給全家做飯接着還要涮鍋洗碗弄孩子喂豬喂羊我一天忙到晚蓬頭垢面我容易麼?哪個千人萬人騎的浪貨,又鈎住了你的魂嗎?你有這個心思我不惱,看你那操性,除了我眼瞎,時間過了幾百年還這麼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别人誰能看上你這樣豬不啃番瓜的癟三呢?你動這心思也是白動;我氣就氣在現實中你讓孩子尿了褲。

    你按時給孩子換尿布了嗎?上次趕集讓你買尿不濕的錢,你到底弄到哪裡去了?怎麼又買回來一卷子草紙?那錢又送給哪個不要臉的臭婊子了?還是悄悄地給你娘買了驢肉了?今天不把這事說清楚,我跟你沒完。

    瞎鹿奮力反擊,孩子尿褲怨我嗎?這個王八蛋本來就這麼愛尿褲子你讓我怎麼辦?他這不是憋不住尿脬尿的褲,而是故意的找我這當爹的茬。

    我一看他就尿褲,這說明什麼?我心中就沒有委屈嗎?我擔一當爹的名,實際上在做着王八,我心裡是滋味嗎我?說着說着,孩子眼中還沒落淚,瞎鹿失而複明的眼中倒落下了淚花。

    瞎鹿接着說,今天咱們索性破罐子破摔,一竿子插到底,把事情徹底說個明白。

    你說,當初在遷徙路上,這不明不白的下流種子到底是誰的?我不追究你這樣的大事,你倒拿一個孩子尿褲來跟我做文章。

    我今天跟你沒完!瞎鹿在草屋裡跳着腳。

    接着兩個人就動手打在一起,叉在一起在地上滾。

    兩個大人一打架,孩子倒是呆呆地仰起臉不鬧了。

    他甚至有些迷惑,這一切是我引起的嗎?他們在鬧什麼?小麻子奇怪地看着眼前的兩位。

    怎麼沒經我同意,他們就跑到我的飯店和辦公室來了?我的姐姐們在哪裡?我的小喽羅在哪裡?看看窗外,天色已晚,怎麼還不掌燈呢?今天該誰值星呢?這是誰的責任呢?怎麼我一時不問,山寨裡就壞了規矩呢?想到這裡,小麻子大喊一聲: 「孩兒們!」 大堂裡的姐姐們還在看瞎鹿和沈姓小寡婦兩口兒打架。

    剛才這女人還在這裡花馬掉嘴,現在被男人打了不是?我們可以輕松地拍着小手看個稀罕吧。

    現在聽小麻子一聲大喊,姐姐們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平時我們在山寨看打架看得多了,我們呼哨山林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看這個、參于個打架嗎?世界上什麼最好玩?就是過家家、藏人。

    這是返樸歸真、大人當作兒童的最佳境界。

    在世界上走一趟,不是每一個人都有這種福氣和機遇的。

    我們生不逢時,我們懷才不遇,我們一輩子沒有活開。

    我們一輩子活得不開展,說這話的時候,從根本意義上,從潛意識中,指的就是這一點。

    世界上所有的貴族都是流氓,他們活得開展,壓着摁着别人活得不開展。

    一開展就判你的刑,在腳手架上把你活活吊死。

    我們趕上了好時候,我們跟上了大人物,我們有小麻子,我們才活個水中開花和不管不顧。

    其它人呢?我們的同類、同胞和親戚朋友呢?他們也就是在塵世的塵土中跟着身邊的同僚、同事、同學和同志做做遊戲罷了。

    哪裡像我們山寨這麼公開和鄭重地放得開呢?我們今天也是見小,大出大進的場面都看了個夠,一切該看開和見怪不怪了,現在這種家庭醜劇也當了真,真是戴着帽子看猴戲,有些讓人慚愧和自輕自賤了。

    想到這裡,她們馬上将自己的身份提高,搖身一變,沒了三點式和拖地長裙,又個個成了山寨打扮,纏着頭巾,手拿槍刀劍戟,站成兩排,對地上的瞎鹿和沈姓小寡婦不管不顧。

    地下正在打鬧的瞎鹿和沈姓小寡婦,這時也真變成了兩隻猴子。

    兩隻猴子開始眨巴着眼東張西望,把剛才自己的争吵和争吵的起因和目的忘了個一乾二淨。

    這一切是因為我們嗎?他們護着自己的屁股,在那裡跳着腳「唧唧」亂叫。

    小麻子指着山寨外的山林問:「現在是什麼時候?天是什麼天? 喽羅們齊聲答:「天色已晚!」 小麻子:「為什麼還不掌燈?」 喽羅們這時想起了自己的職責。

    大王說得有理,不禁又有些慚愧地「嘻嘻」笑了。

    接着提了提自己的内褲,紛紛掌燈。

    馬上,洞内洞外,山上山下,一片火把。

    火光映在土匪們的臉上和猴子的腮幫上。

    火把下看猴子,大王确實有些生氣了。

    剛才就是這兩個東西,在這裡咕咕哝哝說了半天嗎?這符合山寨聚義的宗旨嗎?這符合我們既定的幾條原則嗎?我的父母和祖先确實是猴子嗎?就是是猴子,用得着牽到我面前寒碜我嗎?這是寒碜我嗎?這是寒碜我們大家。

    是誰放進來的?辦公廳主任是怎麼當的?來給誰說媒?說個猴子嗎?天色這麼晚了,我們自己的Party馬上就要開始了,我們在上邊還有好多開心的節目,還不該把這兩個猴子而不是溜子給叉出去嗎?小喽羅聽大王這麼一說,也想起了晚上的Party,姐姐們也該化妝去了,怎麼還跟這兩個猴子在這裡啰嗦呢?放着心中興奮的歌不等着像鴿子一樣放飛出去,聽這些無幹的人說些大而無當的話頂什麼用呢?多虧大王提醒,差點誤了正事。

    于是發一聲喊,齊心協力,把一個瞎鹿和沈姓小寡婦給叉了出去。

    一叉叉出了大堂,一叉叉到了山梁上。

    月牙低垂,山色如黛,兩人拍打一下屁股上的土,沈姓小寡婦騎在毛驢上,瞎鹿跟在後面趕腳,開始尋找回家的路。

    彎彎的山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身下的小毛驢發出一聲冷笑,如同山上的烏鴉突然發出一聲呀叫一樣,把兩人都吓了一跳。

    這時兩人又想起了剛才的狼狽和碰壁,又相互氣惱起來。

    你埋怨我,我埋怨你,從孩子尿褲說起,到給孩子說媒結束,怎麼惹了大王生氣,又怎麼被姐姐們給叉了出去,像毛驢拉磨一樣,兩人又進入了苦惱的怪圈。

    共同的遭遇本來應使我們相互同情,現在我們怎麼又相互指責起來了呢?等到瞎鹿突然提出這個問題,才使沈姓小寡婦突然呆在那裡。

    想了半天,沈姓小寡婦一聲長嗥,又把自己一生的委屈都抒發出來: 「還不是這幾百年跟你個龜孫過的。

    過去我跟丞相的袁主公時,何曾是這麼小心眼?跟你一起把日子越過越破,日子越過越舊,素質怎麼會不降低?桌上的灰塵集了一錢厚,我都不想抹,說明什麼?說明我對咱們的日子沒有信心。

    為什麼要死乞百賴地給人說媒,說明我對咱們的婚姻沒有興趣。

    咱們今天先不說那個不争氣的兒子,先不說尿布和燒火,咱們先說你和我,你賠償我的青春,你包賠我幾百年的損失!」 兩人又吵鬧和撕打在一起。

     「這就是爹娘尋找兒子的結果。

    」 六指盤腿坐在大廳的白地毯上,點着指頭,嚴肅地告訴我。

    小麻子事畢之後的疲倦睡去,使六指有了片刻的空閑。

    蛇也休息了,屎克螂也休息了,斑鸠也休息了,六指也休息了同時也快該回去搗大糞了,出于對貴族生活馬上就要結束的恐懼,這種恐懼他要找一個發洩點,站在這個發洩點上,似乎事情并沒有結束而還要節外生枝,他老人家也是老頭吃柿子專揀軟的捏,這時候就找到了我;他以他早些介入小麻子和貴族生活因此比我知道的早知道的多為制高點,一反剛才對我視而不見見我與他打招呼也不見的态度,這時和顔悅色地與我促膝談起心來。

    一開始他就給我來了個下馬威,說出我因為麗晶時代廣場、同性關系、家園、被貴族和毛驢開除和拋棄到了這種狼狽不堪的地步就好象國民經濟到了崩潰的邊緣才臨時抱佛腳來找小麻子的種種不妥和莽撞。

    我剛才忙于剃頭和裝蛇沒有理你,誰知你還拿個棒槌當成針了。

    這讓人可氣不可氣? 「别說是你,就是他爹瞎鹿和他娘沈姓小寡婦來又怎麼樣呢? 接着就說了上述一例。

    說完這些,又說:「剛才你要給他說事情,他倒頭就睡着了,還不說明問題?」 然後,洋洋自得,跷着二郎腳,倒在了地毯上。

    他這麼一說,我心裡真有些發毛。

    小麻子睡着了。

    六指忘記了馬上要回去搗大糞。

    世界上剩下的隻有我一個人。

    六指偷眼看我在那裡發愁,終于放心了,嘴裡哼着小曲,也許是存心氣我,竟然學着小麻子的樣子,也安心入睡。

    姐姐們這時也折騰夠了,疲倦了,也一個個東倒西歪背靠背或胸貼胸地睡着了。

    偌大一個世界,大家都睡着了,就剩下我一個人在世界的邊緣上踯躅,也夠叫人發毛和恐懼的。

    孤獨者不是大家,你們都入了睡,剩下我一個人在世界上清醒,我承擔得了這麼大的責任嗎?一會兒世界發生了陡變算誰的?打獵的趁夜色來了怎麼辦?這裡丢了東西怎麼辦?姐姐們因為睡着沒有防備被人利用了怎麼辦?都是問題。

    我的事情小,你們自己的事情也不管不問了嗎?想到這裡,我不禁有些氣憤,上去就把六指給搖醒了。

    但搖醒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為我知道,在世界上兩種人不能惹,一種是醉鬼,一種是睡鬼,他們都處于不清醒的狀态;不清醒的時候,就容易忘掉自己的斤兩;酒壯矬人膽,睡也壯矬人膽哪;睡意朦胧中,伸手打了婆娘一拳,接着大家就清醒了,你要為此付出多大代價呢?我一把把六指推醒,接着也就氣餒了,後悔了,變矬了。

    但六指已經睜着血紅的眼睛醒來了。

    他睡意朦胧之中,果然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把自己當成了小麻子。

    也許他正在那裡做小麻子夢呢,把現實和理想混淆到了一塊,但剛才小麻子對我的和藹他倒忘記了,這時厲聲問: 「怎麼回事?沒看到大王正在睡覺,為什麼把他搖醒?知道把偉人從夢中驚醒是什麼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