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二孬妗寫給我的三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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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碎片這種尴尬的局面你讓我怎麼收拾?我過去不相信任何人才是對的,今後我見了女人和「女人」像上一輩子一樣再也不談關系和再也不到打麥場去了;現在我看着自己上了别人的當被人嘲笑和戲弄仍像過去一樣隻有招架之式而沒有還手之力隻好咬着自己的嘴唇在那裡眼中冒淚──當我看到你這種傷心的樣子,我是多麼地開心和符合我曆史的和現在的秉性呀。

    但是我為了你和打麥場當然也是為了我眼前的一切,我還是一次次眼看着能拋棄你和舉報你的機會從我面前滑過去而沒有那麼做,眼睜睜看着我們的故事和行為按着我事先規定和策劃的軌道向前滑行,于是這個時候我能不充滿對你的嫉妒和仇恨嗎?──我的大智大勇和少女的天真妩媚沒有給我帶來快樂倒是給你帶來了一切,如果到了打麥場上你再不能滿足我而是半途而廢,雖然你是第一次到時候我還是不能饒了你──當然了,以上說的這一切都是一種假想、設想和你妹妹在事情還沒有成行之前一個少女在閨房裡的前思後想和瞻前顧後、幸福的暢想和它帶來的煩惱、愛之深帶來的恨之切;如果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百感交集──我的哥,我讓你看到我的内心矛盾,就是為了讓你和我一同煩惱;如果你在前一輩子是愛我的在專機上對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話的話,這個時候你就不能置我的煩惱于不顧──你就乖乖地聽我的招呼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知前邊是一個火坑也先跳下去再說吧。

    ──何況在我内心是一個火坑,在你就是一個蜜罐和便宜呢。

    都說世界上沒有免費的午餐,現在這樣的午餐就讓你給趕上了。

    當然,我也知道,在你們男人眼裡,得不到的東西,什麼時候想起來都是好的;能到手和擺在那裡等着你們的東西,你們一下就沒了激情連電話都懶得回連信都懶得寫聖誕和元旦一個問候都沒有。

    你們從上一世界帶來的毛病,要經過多長的曆史時期才能克服和磨損掉呢?──一個重要的前提是,這種男女約會在上一個世界比比皆是,在這個世界可能就僅此一例;它在我們的現實故鄉可能有,但不是每天都有。

    我們的巡邏隊每天是幹什麼用的呢?單是為了這一點,你就不能把妹妹看作見怪不怪随時可以丢手的賤貨而應認識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一旦失掉到時候想哭可都來不及喽。

    這和女兔唇和莫勒麗的蒸包子可不一樣,這次真是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吃了這包子就沒這餡了。

    還有地點──事到如今,到咖啡館啤酒屋和麗麗瑪蓮大堂約會常見,在一個莊戶人家的窗外學狗叫機會已經不多。

    單從這一點,你就看出妹妹把約會安排得獨具匠心和卓爾不群吧?同時,如果你上一輩子在飛機上的目光沒有錯的話,現在來赴這個約會就不但給了現實一個滿足而且連曆史也給了一個找補呢。

    這單是一個私人的約會嗎?我們卻要把它提到重溫曆史和鑽現實空子的雙重高度來認識──這樣,雖然我們在小的方面有些分岐但在大的原則和空間問題上就可以統一了。

    當你撲到妹妹懷裡的時候,你也撲向了現實和曆史,當你撲向我也撲向了所有的人,當你撲向了故鄉也是撲向了外地,當然當你撲向異性關系的同時也撲向了同性關系──我們沒什麼好心虛的。

    當然,我們也沒必要在還沒有撲之前,還沒有到過打麥場之前,就把你的思想負擔搞得過重,如果再這樣類推下去,你到了打麥場倒可能前功盡棄。

    我們才十七十八,為什麼要把我們的思想和感情搞得像60歲的老人那麼複雜呢?說來說去不就是一個女孩子讓一個男孩子到打麥場上去赴約會嗎?他們單純而深情,他們機智而勇敢,他們躲過了同性關系的巡邏隊,他們到達了有着春風和月亮還沒有蚊子的打麥場。

    他們身上都沒有墜肉,他們的眼睛下邊都沒有眼袋,他們的身體健康而堅強對愛情有着完全的沉浸和投入。

    有了完全的沉浸和投入,愛情反倒單純多了。

    沉浸和投入得不能自拔,是一個多麼好的藝術境界呀。

    上一世界的瞎鹿,一個民間藝人,為什麼能在藝術上取得那麼大的成就呢?也就是人戲不分呀。

    說着說着我們就純情了,說着說着我們就激動了,說着說着我們就投入了而不是分心了,說着說着我們就單純了于是也就革命了而不是滿腦袋私心雜念。

    趕緊定約會的時間吧,讓我們摸着石頭過河。

    一更二更都不算,五更雞叫就晚了一點;我們就定三更四更;到時候你就邁着狗步和貓步來吧,妹妹我理着雲鬓專候──你三更四更來,我可從一更二更就開始盼望了;等等望望還不來,挖挖耳屎還聽不到狗的聲音,這個時候我還有些擔心呢。

    知道我擔心什麼嗎?你肯定會說,是擔心你起床晚了,是擔心你睡過頭了,是擔心你走錯了路和擔心你摸錯了門本來是來這個妹妹家現在到了另一個妹妹家──但是這一切你都猜測錯了,妹妹我不擔心這些,我擔心的僅僅是,我的傻哥哥這麼半天不來,是不是路上被車撞了呢?是不是路上被狗咬了或是又一次受人欺負被變成狗了呢?或是幹脆遭雷劈了被同性關系的巡邏兵給提前抓住了?──男扮女裝的臉兒給描畫錯了?裙子穿反了?頭套戴岔了還是高跟鞋給穿崴了?都有可能──當你出現爽約和過點的情況我首先想的不是我自己在精神和時間上的損失,而是我的哥哥現在怎麼樣了。

    這樣的妹妹别說在同性關系時代你就是翻遍異性關系的曆史看看從古到今還能不能找出第二個?恐怕她早已經祖奶親娘地把你罵了個溜兒夠。

    說到這裡我倒要求你一句,見字如面,沖着這麼溫柔可人的妹妹,你可不要因為一些預設的困難和不測望而卻步地失約呀,見了這封信你今夜可一定要來呀,妹妹在這時裡望眼欲穿地專候;到時候你不來對你沒有什麼,但在我為了你會痛不欲生呢──被動的是我,主動的是你;前邊夜色朦胧,前邊風景如畫,前邊是溫泉而不是火坑,讓我們一同墜入愛之河和蜜之罐吧。

    讓我們親親和啡啡吧。

    從我們約會之時起,你連我的大名也不用叫,你就口口聲聲叫我的小名和乳名吧──知道你們故鄉有這個親近的習慣,就叫我美眼或眼兒吧──從今往後,我也幹脆不叫小劉兒了,就叫劉兒──當然這樣叫起你的名字好象我是一個首長,但是當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就剩下一個執行的問題,我冒充一下首長開一個玩笑又有什麼不可以呢?──何況我的本意僅僅是為了親熱。

    等到塵埃落定雖然又會沉渣泛起,但是我們就是要把感情控制在塵埃沒落之前。

    趁着夜深人靜,趁着人和俺爹都在睡覺還沒有搞陰謀之前,趁着人還沒有上路路上還沒有趟起塵埃之前,我們就像鳥兒和蝴蝶一樣在空中和打麥場上飛舞吧。

    ──我的哥,信寫到這裡,已經夕陽西下,你接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離夜沒有多長時間了,沒有多少思考和鬥争的餘地了──我這個時候才把信寫完和送達你的手中,也是我的一種策略,也是出于我對你的了解和理解──知道你從小是一個苦孩子──苦孩子有什麼好處?也就是從自己的生活經曆出發,充滿了對世界的不信任:這樣的好事怎麼一下子就落到了我的頭上?打小都是别人在坑我、騙我、打我和變我,現在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麼就眼睜睜送上門和到了我面前呢?不相信,不可能,不是又一個陰謀又是什麼呢?于是在那裡猶豫、彷徨、痛苦和反思,吃不下飯和睡不着覺。

    去吧,擔心是又一個陰謀和對自己的暗算;不去吧,假如是一個好事和便宜,等真相大白不又要後悔和痛苦嗎?去還是不去,就好象活着還是死去一樣,你在那裡舉棋不定和唉聲歎氣。

    眼睜睜把一個幸福,又人為地變成了痛苦──你隻有痛苦的習慣,哪裡有幸福來臨的經曆呢?如果我提前三天把這個約會的信遞達你手中,這三天你還不知怎麼過呢。

    說不定三天沒有到,你自己倒是提前上吊了。

    就是不上吊,也已經愁得頭發已經花白渾身瘦得像一個小鬼了;這個時候我不從你考慮,就是考慮我自己,我把你個瘦骨嶙峋的小鬼約到打麥場上幹什麼呢?隻有到今天夕陽西下和村裡起炊煙的時候,我才敢把這封信和這束花獻到你面前。

    你接到這封信第一反應也隻是一種驚喜還來不及反複、猶豫和彷徨,來不及在床上輾轉反側,約會的時間就要到了,你就要起來男扮女裝塗口紅和梳假辮了。

    你就要倉促上陣和匆忙上路了──給你把時間留得不足表面看沒有讓你深思熟慮是對你智力的一種不尊重,但從你的根本利益出發,還是對你不尊重一些和讓你不深思的好──這才是對你的更大的尊重呢。

    這就是我的全盤考慮,也就是一個少女的心──苦心和愛心。

    接到這封信,我勸你連床都不要上──當然晚飯還是要吃的,吃得越多越飽越好,不然到打麥場上餓了不又和小鬼差不多了嗎?──吃過晚飯連想都不要想,直接就進入情況吧,直接就開始梳洗和翻箱倒櫃找你的裙子和抹紅的胸衣吧。

    一邊打扮,一邊再練習兩聲狗叫──當然要注意是女聲不是男聲──對于我們的約會來講,我們畢竟還生活在白區和淪陷區。

    最後我想說的一句話是,當你打扮的時候,你一定要想着,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你心上的少女也在同時為你打扮呢。

    從一更開始,我也沒有閑着。

    幸福對于我們人類來說是一個個瞬間,為了這個瞬間相對那些幾輩子都沒有經曆過這種瞬間的人們來說,世界上的一切煩惱和瑣事,冠帶和家私,又算得了什麼呢?我們的口号和聯絡暗号是: 等待着幸福的世界瞬間 餘言不贅,一切面叙。

     時刻是你的美眼兒 即日下午五時 劉兒哥: 在給你寫第二封信的時候,我要首先給你說一聲「對不起」──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我心中那個辛酸。

    我知道就客觀事實和你所受的委屈來說,僅僅用一句「對不起」是平衡不了你在這件事上所受的青春損失和精神折磨的。

    你現在一定是惱羞成怒了,你現在一定視你妹妹為不共戴天之敵和萬惡之源及你一生和幾輩子所不愉快──天天不愉快的時候多愉快的時候少──的一個根源了。

    假如你真這樣認為,真這樣以偏概全,妹妹我也不怪你,我也設身處地能夠理解你我痛恨的仍然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痛恨由我造成了這一切及這一切給你帶來的惱怒;既然是這樣,在現實痛苦之上又搭載一些曆史的重荷和遺留問題,又算是什麼呢?一刀是痛,兩刀還是痛,既然走了五十步,我也就不在乎你走到一百步了。

    把我放到你現在的位置,我會不會像你這樣想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世上哪一個在約會上受騙和挨涮的人,能不這樣憤怒呢?憤怒就是智能,憤怒就是力量。

    當這個力量變成憤怒的巴掌打到我臉上,妹妹我也無話可說隻有在那裡抽泣──直到這時,我擔心的仍不是我的臉疼和臉腫,而是哥哥打我可墊着你的手痛了你的巴掌?因為妹妹的一時失誤而讓哥哥生氣傷了身子,現在哥能出了氣和消了氣,哥能因此鍛煉了涵養,妹妹我因此替你交一點學費也不算什麼或者說是應該。

    我話該,我活該還不成嗎?哪一個妹妹不挨打,哪一個妹妹到頭來不是一場空呢?問題說出來就出來了,問題說來到就來到了。

    原來的擔心變成了必然,原來的保證和正點成了一場誤會,不該來的來了,該來的卻沒有到──雖然你在這場遭遇中受到傷害和感到傷心,但是你隻要想一想這種事情和情況在曆史也不是偶然的,是不是因為能找到一些上當受騙的同夥找到人民群衆受愚弄的大軍而在心中有片刻的安慰呢?說起那天夜晚,不但哥哥你傷心,妹妹我也不堪回首呀。

    本來一切都約定了,本來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行和發展着,本來就要勝利在望和大功告成,但就在我們要見到勝利的曙光和桅杆的時候,事情就像鋼筋一樣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和反彈,别說你想不通,妹妹我也沒有思想準備呢。

    我願意欺騙我的哥哥嗎?我願意好好的約會就這樣說泡湯就泡湯嗎?你準備好了一切妹妹我不也一切都準備好了嗎?你隻是一種付出,我還是一種承受呢──從這個意思上,我們的損失是同樣大甚至一個少女因為身體所受的傷害比一個男孩大她的損失也更大呢。

    我知道你在接到我第一封信的時候,也是久早逢甘露,心中說不出怎樣的自在和驚喜若狂呢,好好的天上怎麼就掉下一個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