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收拾河山待豬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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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老人總是突然出現。

    」 野豬叔叔也就是豬蛋叔叔對我說。

     豬蛋叔叔渾身披挂着武裝帶。

     「你們以為當年把我轟出故鄉不準我參加同性關系和生靈關系我就成了局外人了?你們以為把我轟出去我在世界上永遠就成了被動一切命運都得聽你們安排了?錯了。

    往往局外人就是掘墓人呢──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層道理在等着你們。

    你們以為我在外邊四處流浪隻是到傍晚的時刻才對着故鄉悲慘地嚎叫兩嗓子就是走投無路的體現?當然,這樣的時候有,但那是因為我特别孤獨和想念我的過去而不是故鄉才做出的。

    我嚎叫面對的不是你們和故鄉,雖然我是對着你們的麥田和山崗,但在我心裡,我面對的卻是我的過去。

    過去我在故鄉是多麼地如魚得水呀。

    我掌管着這裡的一切,我想和誰玩就和誰玩,我今天想玩什麼就玩什麼,我想吃誰家的小棗就吃誰家的小棗。

    現在我一個人在田野上跑來跑去不準我進故鄉的圈子怎不讓我悲傷和發呆呢?但你們如果認為我整天就是生活在悲傷和回憶之中那也大錯特錯了。

    考察一下我的曆史,我豬蛋是那種隻為悲傷活着而胸無大志的人嗎?我豬蛋是胸無點墨不在心中給自己留一個退步和輾轉空間的人嗎?雖然我日日嚎叫,但那也不過是做個樣子給你們看罷了。

    就讓你們看着豬蛋是這樣胸無大志的人甚至他也活不了幾天和蹦達不了幾時吧──一下你們不就放松警惕了嗎?一下你們倒是沉浸在歌舞升平的日下而忘記長遠的曆史了。

    你們就不把自己的将來交給我和到頭來由我來收拾你們的山河了嗎?我嚎叫之後就不嚎叫了。

    我表面粗野和悲傷之後就開始退到野林子裡後屁股蹲在一個木樁子上點着松明子在那裡挑燈夜讀或是挑燈夜戰。

    讀些什麼書?讀些收拾故鄉和故人的書。

    讀一下書,捋一把自己的豬胡子,心中就更加明亮和對未來充滿信心。

    這時你們在幹什麼呢?你們卻渾渾噩噩昏天黑地一個個腦袋裡都進了水。

    在我不在的日子裡,你們已經由同性關系發展到生靈關系了。

    我冷眼旁觀,知道你們越是這樣,你們的末日就越是要加速來臨。

    寒星在天上眨眼,夜露已經下來了。

    我讀書讀到五更雞叫,披着錦袍走到林子之外看着夜色中的村莊和你們。

    在世界上的同一時刻,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人同時在搞不同的關系呢?這也是我思考的一個重大問題。

    收拾你們的時刻已經為時不遠了。

    我攥自己的拳頭,把關節和骨頭攥得『咔吧咔吧』地響。

    我的劍還沒有出鞘。

    我的真面目不但是現在就是過去我和你們在一起的幾千年的曆史中你們也沒有發現。

    原來曆史的锲子和契機把我留到了這裡。

    原來我還可以有一番大的作為和由此改變曆史的進程。

    中樞啊,你該轉折了。

    為了這個,我感謝生活。

    我生得恰逢其時。

    我把生命到了最後。

    我感謝你們把我逐出了故鄉讓我躲到了山野于是就躲過了與你們同歸于盡接着我倒成了收拾你們的一個工具了。

    我就是一個曆史的工具,又怎麼了?但我也知道目前還不到時候呀,我還沒有到拔劍和披挂武裝帶的時候。

    我還得忍耐、忍受、忍氣吞聲、忍辱負重就是你忍無可忍也得這樣忍着。

    你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還得裝成一頭渾身泥水和長滿虱子的野豬,好象這個時候你才是忍無可忍對着村莊悲慘地嚎叫兩聲。

    多少人聽到這嚎聲一下都由衷地感動了,說現在的豬蛋也不容易呀,是不是我們對它太狠了一點呢?照這樣下去,它也活不了幾天了;它精神就要崩潰了;它體力就要不支了……我不問别人,我隻問你小劉兒,當初你聽到我這樣悲傷嚎叫,是不是産生過這種念頭呢?(這時我老實地答:「豬蛋叔叔,當初我産生過這種念頭。

    」豬蛋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就是說,大家都上了我的當了。

    大家都沒有想到我在林子裡會有兩種生活狀态,做夢也沒有想到将來有一天我會披挂着武裝帶出現在你們面前。

    (我又老實地答:「豬蛋叔叔,當初我們沒有想到。

    」)倒是我而不是你們,有時會把這兩種生活狀态給弄混和弄颠倒呢。

    有時該是野豬去嚎叫的時候了,我倒是一個人坐在日頭就要落了晚霞鋪滿天空的景色下和山崗上在那裡認真地看書;有時夜裡該看書了我還一頭泥一頭水地在那裡嚎叫。

    如果我含辛茹苦卧薪嘗膽這麼多年自己有什麼悲傷的話,這倒是讓我一個人坐着想起來所黯然神傷的。

    是我把兩個世界給搞混了而不是你們,因為你們根本就不知道有兩個世界。

    在你們眼裡豬蛋就是一個形象很單純,誰能認識到它還有複雜性的一面呢?當晚霞一點點退下去,夜色漸漸地漫過來和湧過來,夜風起了,書上的字開始看不清的和看不見了。

    這個時候我披着袍子站了起來。

    這個時候發生了時間和自我的錯位,我披着身上的泥水、虱子開始瘋狂地對着世界嚎叫了。

    但我突然又控制住自己,開始默默地在那裡流淚了。

    悲傷之後,我就像一個被人拋棄的孩子一樣,一邊自己抹着淚,一邊自己就回到林子裡去了。

    這個時候悲傷就一點點退了下去,仇恨就一點點在心頭聚集。

    總有一天,我會跟你們算賬的──清算這悲傷的日日夜夜。

    一排一排的豬娃們,就從黑暗中鑽了過來,在黎明的曙光裡,千軍萬馬站在我的面前。

    我開始細心地給它們描畫起紅眉綠眼。

    我紅嫩的舌尖閃現在東方剛剛升起的第一縷朝霞的映照下。

    接着我們就開始進行動作激烈的操練──我被你們攆出去的時候是一個人,但我回來的時候可就帶着千軍萬馬這一點你們壓根也沒有想到吧?看一看這複仇的隊伍吧。

    一望無際的隊伍,就從我的身邊走過。

    我站定腳步看着這隊伍,隊伍卻永不停歇。

    它們的肩膀在整齊地平仄晃動,它們的目标十分明确。

    它們不像你們這些白日夢的遊神們在麥田裡三五成群地晃來晃去直到現在人生還沒有一個目的,它們的目的非常單純而鋒利,就是長大了跟着豬蛋大爺去報仇。

    為什麼要報仇?時機一到為什麼要沖進故鄉一刀把小劉兒的腦袋像西瓜一樣給砍下來?雖然它們并不知道原因但那是豬蛋大爺考慮的問題而我們現在的任務首先就是在山林子裡練就砍西瓜的本領。

    我們隻是體會把他們的頭砍下來的快感就行了──但是我們砍的決不是你們腔子上的腦袋,我們砍的恰恰是你們下邊吊着的東西;豬蛋大爺就是因為下邊的東西被你們轟走的,現在我們也隻說下邊而不說腔子,冤有頭債頭主,到了這個時候我們在頭的問題上還紋絲不亂,你們就知道你們的豬蛋大爺不再是以前的粗枝大葉如今得到朝霞和雨露的滋潤已經長成為一個新時代叱咤風雲的英雄了。

    到時候我們不會讓你們抱着上邊的腦袋抱頭鼠竄,而讓你們每人都抱着自己的下身一尥一尥地東奔西逃。

    我們殺你們一個回馬槍。

    我們讓故鄉到處都是捂着下身在奔逃的人。

    我們不允許故鄉街頭再出現一個不捂着下身昂首挺胸和理直氣壯的人。

    人人自危,捂着下身。

    砍你之前你雙手還捂着一個希望,砍了以後你就是捂着一個碗大的疤了。

    這時能在路上直着身子走路的,隻剩下我豬蛋一個人了。

    你們一下都清醒了,就剩下我一個人胡塗。

    一切都變得簡單了,在我經過艱苦的努力之後。

    我隻說一聲『開始』,世界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我一個人在世界上走來走去的時候,倒是我會對世界發生懷疑:一切應該是這樣的嗎?這是該我造成和鑄成的嗎?就好象五更天一個遊子到了故鄉,對該進的家又發生了懷疑一樣,總是要走到别人的家打問一下,這裡還是我的家嗎?我下山之日就是收拾故鄉山河之時,但我沒有想到這一天竟出乎意料地提前來到了。

    我還沒有把我的豬娃隊伍完全訓練好呢。

    笨頭笨腦的豬娃們還分不清各種不同腦袋的不同割法呢。

    我現在教的還隻是一個大概而沒有深入到細節呢。

    還隻說到總體沒有說到别類呢。

    現在課堂上擺的,隻是一頭頭的石膏模型還沒講到生活中的千差萬别呢。

    當我們隻學到了相同還沒學到不同的時候,誰知你們滅亡的日子就提前來到了呢?──你們在生靈關系中自己發生了騷亂──這就不怪我們而是你們的原因了。

    如果因為這個原因出現一些小弟兄在割頭技術上不熟練沒有照顧到生活中的千差萬别面對陌生下手還有些猶豫呢──我沒見過這個模樣的我該如何動手呢?──因此出現千篇一律的手法和技法,出現意想不到的鈍刀子割肉的疼痛和額外的大出血,或是一刀沒割幹淨當它們發現刀上滾下的東西缺斤短兩或殘缺不全于是又重新動手的時候,這也怪你們自己滅亡的匆忙我和我的操刀隊伍不準備承擔任何道義上的責任這裡我也先告訴你們。

    說像一個城防司令在鎮壓可惡的市民起義在動手之前總要一遍一遍地廣播讓你們呆在家裡,如果你們不聽勸告,我對你們的生命安全不負任何責任一樣。

    現在我對割頭也不負責任。

    割成什麼樣就算什麼樣吧。

    怎麼不是割呀。

    小弟兄們稚氣的喊殺聲,震動着林子和大地。

    戰鬥提前打響了,激動人心的時刻終于到來了。

    是我們結束了你們白日夢的時候了!」 豬蛋叔叔揮了一下大手,攏了一把麥田中還在埋頭漫遊的我們。

    豬娃們一聲怒喊,就把自己的馬刀給拔了出來。

    就要動手了。

    人們都緊張地看着城防司令豬蛋叔叔的嘴唇。

    隻要他的嘴唇再一哆嗦,吐出那麼一個字,我們馬上就會人頭落地和血流成河。

    故鄉就又到了另一種狀态,就又成了它經常出現以後還會出現的非模樣了。

    有時我們也把這兩種狀态給搞混了呢。

    刀已經舉到了頭上。

    隊伍已經包圍了麥田。

    麥田中的魚早已逃遁。

    我們的心已經憋到了嗓子眼。

    但就在這時,豬蛋叔叔突然又想起了什麼。

    他舉起的大手又放了下來。

    随着他的放下,他的那些豬娃們都吃了一驚,不是已經說好了嗎?怎麼事到臨頭又發生了變化呢?這時豬蛋叔叔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當然是他上邊的頭──對我說: 「忘了,忘了,行動之前,忘了一件大事。

    」 接着向隊伍和小豬娃們罵: 「打旗的呢?打旗的怎麼忘了打旗呢?操你個媽,已經動手了,卻忘了打旗,差點讓我師出無名。

    」 打旗的豬娃這時也清醒過來。

    在這之前,它還在那裡随着其它豬娃做割草和割頭的動作呢。

    想在這最後的關頭和考試之前再重漫一下自己的動課。

    已經到了收割的季節。

    但是它為了補習功課,卻把自己更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我的那輛馬車呢?我的那面大旗呢?我的那根旗杆呢?大旗終于找着了。

    但旗杆卻沒有找着,就用六指和小劉丢盔卸甲丢下的那根魚竿吧。

    終于,大旗在故鄉的上空呼啦啦地展開了。

    大旗上赫然寫着幾個鬥大的字:「靈生關系者回故鄉。

    」豬蛋在那裡說: 「看到了吧?你們搞生靈關系起了騷亂,現在我們又比你們進了一步,我們搞靈生關系。

    你們是人,我們是一幫野豬,過去你們搞我們,現在我們就搞你們。

    不管是在實踐上還是在理論上,我們一下不就超越了你們和站住了腳跟嗎?沒有這個名目,我們來搞你們和收割你們,就成了替我豬蛋私仇公報──不要以為我豬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