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馮·大美眼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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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俺孬妗馮·大美眼,同坐在她的私人小專機上。

    這個小專機,不是一般的小專機。

    别的小專機外表像個巨無霸,内裡分了許多房間,每個房間有不同的裝修、粉刷、布置和擺設。

    有的擺成宮殿型;有的擺成卧室型;有的擺成監牢型;有的擺成馬廄型,扔得一地稻草。

    根據各人的不同特點、愛好、當時的情景給予他當時的情緒,選擇不同的房間做事。

    喜愛高貴和光明正大氣氛的,就選宮殿;喜愛溫柔和幽閉氣氛的,就選卧室;喜歡被虐,就選監牢,牆上挂着馬鞭和前人濺上的胡塗亂抹的血痕;喜歡返樸歸真和打麥場──一下就想起了故鄉的炊煙和村裡的少女,房間的少女卻又比村裡的少女幹淨漂亮許多,細白的嫩肉暴露在衣服之外;但又是鄉村少女打扮,一根烏黑的大辮子垂到屁股蛋上,一對大大的毛毛眼在對你眨巴;事情一舉兩得,就選馬廄&hellip&hellip就好象馬桶之上往往是許多文人讀書的地方一樣,大家把路途當成了另一個家另一個麗麗瑪蓮飯店或是比家比瑪蓮飯店還開心的流動的人生驿站。

    人生處處不能馬虎呀。

    我常常見一些老貴族在回憶錄上這麼說。

    這句話表面看沒什麼,但我還是讀出了它的深刻含義。

    專機上是這樣,專列上也是這樣。

    據說馮·大美眼的丈夫、世界恢複禮義與廉恥委員會秘書長俺孬舅就愛在專列上做事。

    火車輪子「嘁嘁咔咔」響,俺孬舅的情緒就激活了。

    他與其它貴族不同的是,他對做事的對象和環境并不挑剔,碰到哪個是哪個,碰到哪間是哪間。

    世界上不就講一個随意嗎?可見俺舅的心理素質和對外在關系的态度。

    處處講究,累不累呀?說明什麼,說明自己内心的虛弱。

    而且俺舅還不喜歡過于熟悉的人,對已經和他做過事的人,他丢爪就忘,覺得再沒有新鮮感;三千寵愛在一身,秘書長對誰動過真情呢?于是惹來一片閑話。

    已經和他做過事的姐姐,事情在前,倒對秘書長沒有什麼,看着他是秘書長,不就是做一回事情嗎?在那裡閑着也是閑着,同時閑着也不證明就高貴到哪裡去,于是跟他做了──還對孬舅的粗糙和對環境的不在意有些埋怨呢;誰知孬舅身上,對女人卻有一種天生的奇趣,别看孬舅身上黑得像黑泥鳅,屁股上還有許多雜毛和疥子,有的疥子還在流黃水,看着沒得惡心,但孬舅一上身,一動作,下邊的姐姐,立即渾身癱軟,靈魂顫栗,痛苦中有着歡樂,身子不知飄飛到何處。

    事情完了,環境忘了──這個時候環境還重要嗎?事情的本質卻記在了心中。

    但她沒有想到,秘書長卻已經把這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姐姐們心裡這個怨恨。

    你這個挨千刀的。

    你個冤家。

    大家都在用東方式的歹毒,表達着她們深刻的愛慕和思念;她們身在大田、大堂、咖啡屋的櫃台後,心裡卻想着平原上奔馳的列車。

    這個忘恩負義的。

    但這隻能說明她們對俺孬舅的曆史不太了解。

    俺孬舅過去是個殺豬的屠夫,一個生命,一刀下去,轉眼也就忘了,何況這是在流動的節日和飛奔的火車上辦了一個女人呢。

    可話又說回來,說他老人家不在意女人,他也是老頭吃柿子專揀軟的捏。

    平常的女人他辦了也就辦了,怎麼一到馮·大美眼面前,他就草雞軟蛋了呢?後院起火,在那裡鬧同性關系甚至還要家園,他怎麼就束手無策因而就束手就擒了呢?當然,這不是在列車上。

    一到列車上,孬舅就還原成三國時的英雄模樣。

    視人如草芥。

    這裡沒有馮·大美眼。

    「嘁嘁咔咔」的輪子聲一響,他的情緒就來了。

    拉一個順眼的女服務員,随意到一個堆滿稻草的包間裡──從這點随意看,他倒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和習慣,拉下雙方的褲子,就把事情不慌不忙地做上了。

    立刻,包間裡就傳出急促的喘息聲和呻吟聲。

    又一個犧牲品和痛苦的相思者,就這樣出現了。

    很少有跟他在一起能達到三次以上的。

    當然,這并不是說秘書長在專列上就不工作和辦公了。

    這事的做與不做,并不影響辦公。

    事情一完,孬舅提起褲子就走,頭上還沾着幾根稻草。

    姐姐在那裡情緒還沒完,他不管;姐姐的一隻褲腿還在腳脖那褪着,他也不管。

    他有時喝醉酒,還振振有詞地說:男人隻管脫褲子,并不管穿褲子呀。

    這就有些膚淺了。

    但任何事情都有它的兩面性,膚淺也有膚淺的好處,它不影響辦公。

    出了包間,孬舅往往洗都不洗,就到他的辦公間去處理公務了。

    他的秘書還往往勸他: 「秘書長,事情剛完,按照慣例,洗一洗吧。

    車上又不是沒水,洗澡間滾燙的水在等着你呢!做事是在稻草上,但并不說明這就是打谷場。

    這是您的專列,秘書長!不然來回給您送文件,您身上老有一股男女混合的味,讓人心裡多麼地不安靜。

    」 秘書長這時往往大怒: 「丢你媽的,洗什麼洗,剛才就是最好的洗。

    你讨厭這種味道,我喜歡這種味道,你覺得有這種味道不好辦公,我覺得有這種味道才好進入情緒,咱們倆應該以誰為主,誰是秘書,誰是秘書長,我倒是不明白了!當年我們在遷徙路上,是一個什麼情形,你知道嗎?&hellip&hellip」 接着,農民本性不改,就開始給人憶苦思甜。

    秘書趕忙捂着耳朵逃跑了。

    有一陣孬舅的秘書是當年俺村的小路。

    過去在村莊裡,小路曾給幾任村長當過村丁。

    他的一個日常習慣,是手拿一個鐵皮喇叭和手提一個銅鑼,好随時召集村民們開會。

    到了21世紀的專列上,他仍拿着鐵皮喇叭和銅鑼。

    他也這麼勸過秘書長及時去洗澡。

    他倒是沒有挨秘書長罵。

    到底是鄉親吶。

    秘書長這時正好也空閑,奪過小路手中的鑼,「當」地敲了一下,把小路吓了一跳。

    接着秘書長笑了,抓住小路的手,拉他坐在自己的身邊,要與他促膝談心。

    小路這才知道秘書長是開玩笑,強笑着,心魂不定地坐在了孬舅身邊。

    孬舅說: 「你以為我不想洗?誰也知道事情過後,洗一洗躺那舒坦,恢複疲勞;事情已經過了,還留這個味道幹什麼?事情沒幹之前,個個像仰天嘶叫的兒馬,聞着這個味就前蹄奮起;事情已經過了,留着這個味就沒得讓人惡心;就好象咱故鄉的人喝酒一樣,沒喝之前,酒香菜香,把酒問青天,對影成三人,屁股後再站一個穿紅旗袍叉子開到大腿根的姐姐,心裡那個激動和暢快;真到酒喝多了,喝醉了。

    把喝下去的酒和菜又吐了出來,這時再蹲在大酒店外面那一灘污穢面前去聞那已經發酵又沒發好的酒菜的味道,怎麼樣呢?男女之間,也是這個道理。

    喝醉了酒,吐完酒菜,最好的辦法是趕緊漱口,清倉,把過去的味道打掃幹淨;幹完事呢?最好的辦法是趕緊洗澡,清除雙方混淆的味道,以給下次做事,留一個好印象。

    我不想跟一個姐姐做完事情,趕快洗一下,給下次留一個想頭?固定住一個姐姐長期做下去,也利于防止愛滋病;這些好處我不知道嗎?做一個換一個,讓姐姐們傷心,讓社會有輿論,這些利害我不清楚,我的智商和情商還足以當這個秘書長嗎?但是不行啊,同志,我不能洗,這是世界上在這一點上誤解我的根本原因。

    姐姐們說我忘恩負義,我隻好默認,這總比讓世界上知道我是因為事後不能洗屁股要冠冕堂皇得多吧?我為什麼不能洗屁股?我身邊的人也弄不清原因,以為我是農民習氣,我隻好默認,這總比讓他們知道事情的真相更對我有利吧。

    看看,小路,這裡面有多少層次的誤會,這裡面有我多少難以名狀的委屈。

    今天我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向誰訴說呢?世界就是這樣向前發展的嗎?發展就靠這些誤會、委屈和不管不問的合力嗎?誰關心過你内心深處的感情的細微變化呢?你内心冒出來的水花和爆出來的火花,就如同落到雨後稀泥裡的缤紛的花朵,在樹上你是花朵,在心裡你是智能,真到稀泥裡,曆史就如同兒馬們拉的犁耙,從稀泥上倏然而過,花朵就被犁耙攪在稀泥裡成了一團泥漿,哪裡還分得出什麼頭緒、智能和曾經青春一樣的花朵呢?但這就是曆史,曆史就是這樣粗魯和毛糙,來不及跟你有半點認真。

    我是秘書長,大處着眼得多了,所以我不對曆史做任何空洞無力的想象、抱怨和責備。

    我微笑着對世界,就這麼幹下去;我不說我的委屈,我也不管你是不是在我劉老孬面前有什麼委屈。

    扯談,大家彼此,你不要動你的小心眼了!這就是我對世界的态度,這就是我對姐姐們的态度。

    今天如果不是你小路,如果不是我的鄉親,我不會對你推心置腹地說這些。

    你可以打聽打聽,我對前幾任秘書說過嗎?幹什麼呀,說管什麼用哪?秘書長解決不了的問題,秘書就解決得了嗎?我憋在肚裡不說。

    現在我對你的感情,已經超出了秘書長和秘書的範疇,我是拿你當親人待呀;好不容易見到一個親人,我現在不說,更待何時?那麼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幹完事不洗澡的根本原因。

    這原因說複雜也複雜,說簡單也簡單,不是别的,就在我的屁股!&hellip&hellip」 說着,像西方人撒尿一樣,一下将褲子褪到了腿窩──不像中國人,在褲前開個小叉,一撒尿拉開拉鍊在那裡掏呀掏的,讓人不知道在那裡掏什麼,孬舅這點中國人說莊重是莊重、說更淫蕩也是更淫蕩的毛病倒是給克服掉了,非常利索和自信地把褲子褪到腿窩裡,調轉身,露出屁股讓小路看。

    将小路又吓了一跳。

    鑼又「當」地響了一聲。

    孬舅在講話的時候,小路一直在用他的手搔頭,小路與他爹老路一樣,頭發與眉毛連着,孬舅說的話,他大半聽不懂;但正因為聽不懂,他一句對答的話和提問的話都說不出來。

    正因為他無話,孬舅就把他當作了一個知音,以為他聽懂了自己的話;孬舅就讨厭那些在世界上插嘴插舌自以為聰明的女人和男人。

    一句話說不得,這人了得,把聰明都留在了肚裡;一瓶不滿半瓶晃蕩的人,才唯恐别人不知自己的聰明,在那裡指手劃腳,談天說地。

    小路不是這樣的人,從來都是個沒嘴葫蘆,這個好,有涵養,孬舅才把他調來當秘書,才把心裡話告訴他,把褲子褪到腿窩讓他看屁股。

    不是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看到秘書長的屁股的。

    就是那些被秘書長做得服服貼貼的姐姐們,也是一場事做下來,隻能體會秘書長的前面,看不到他的後面。

    秘書長拉過毯子就蓋到自己身上睡去了,并不去衛生間沖澡,你怎麼能看到他背對着你的屁股呢?小路不看秘書長的屁股還罷,一看秘書長的屁股,不路不禁有些傷心了,也徹底理解秘書長了。

    當然也徹底明白這個世界了。

    原來就是這樣一個屁股,在那裡統治着我們的世界呢?秘書長的屁股哪裡還能叫屁股呢?那簡直就是一個馬蜂窩。

    疥子、疖子、膿瘡、黑斑、痦子、疣子、還有些梅花斑點和病變,上上下下,如同孬舅對世界的委屈一樣,層次不分地布滿了那個屁股。

    孬舅,我們看你是在萬人之前,在萬人叢中,在掌聲和鮮花之上,在專機和專列之上,沒想到你在人之後,還受着這麼大的委屈。

    俺的舅,你受委屈了。

    别人不心疼,做外甥的還心疼呢。

    我要再不把這部作品寫好,把你寫好,我對得起誰呢?我知道,小路也是一個善良的人,看到這裡,眼裡不禁落下淚來。

    孬舅問他: 「我這樣的屁股,事後還能去洗嗎?」 小路搖頭: 「不能。

    這樣去洗澡,打上肥皂,還不把人給蟄死!就是不打肥皂,洗發液的水流下來,也不是鬧着玩的。

    秘書長,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不知不為錯,知道再不能犯錯。

    從今往後,你事畢之後,我再不像你以前的秘書一樣,催着你洗澡,這哪裡是愛護秘書長,這哪裡是講衛生,這簡直是以講衛生的名義,謀害秘書長!」 孬舅點頭。

    又感歎: 「鄉親到底是鄉親哪,到底是一塊從民國打出來的!小路,從今往後,你不存在失業問題了!」 小路心中一陣激動。

    他一激動,問題就出來了。

    他猝不及防地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秘書長,你屁股是這樣,姐姐們你可以這樣,那和孬妗馮·大美眼在一起時,怎麼把你的屁股給藏起來呢?我雖然隻是一個打鑼通知開會的,但在故鄉之時,也和賈府的傻大姐好過幾個月。

    昆蟲蠓蠓都知道男歡女愛,我們地位雖然低下,但比一個蠓蠓還要強些;所以我們之間的那點讓人見笑的小把戲,還請秘書長和你們貴族不要見怪。

    你要見怪,我就不接着往下說了;你要原諒和理解我,我就把這作為一個例子比給你,讓你從我們這些市井小民身上,得到一些啟發,用到你秘書長的工作上和生活上。

    你介意不介意?」 秘書長忙說:「我不介意,故鄉我沒有呆過?你接着說下去!」 小路說: 「通過我與傻大姐,我得到這樣一個結論:世上隻有情人好。

    一個馍馍,上集帶回半根驢線,就可以把傻大姐哄到麥稭垛裡,正兒八經你死我活地舒坦一會。

    情人間說穿了,就是個幹事,這是多麼純真和單純因而也是美好的感情,古時候許多文人墨客愛和妓女在一起或者說妓院千年不衰的根本原因是什麼呢?就是這個純真和單純。

    你剛才所說的和姐姐們的種種經曆,我都意會得到。

    幹完就完,沒有負擔,世界顯得多麼一身輕。

    同時一次兩次,幹完就完,也讓她見不着咱的屁股。

    至于她産生了種種悱恻、纏綿和哀怨,說你過後就忘,不夠意思,那是她的事情,和我們并不相幹。

    但和太太在一起就不行了。

    有一位偉人曾經說過,老婆就是馬合煙,你讨厭它的味道,可又離不開它。

    我們就是這麼一群迷了路轉不出圈圈的孩子。

    她再讨厭,你奈何不了她。

    世界上出現這種情況,也讓人哭笑不得因而也隻好一笑了之。

    你的屁股可以瞞過情人,可怎麼去瞞老婆呢?我一回到家裡,喂豬喂鴨,刷尿盆子,她及早搶着躺在被窩裡指揮我。

    我在她的面前轉來轉去,怎麼可能隻是前面對着她而沒有屁股對着她的時候呢?萬一忘了,轉身時屁股對着了她,讓她發現了這樣一個屁股,事情不就大發了嗎?我連一個鄉下喂豬的老婆都對付不了,你在這麼一個世界名模面前,又是怎麼隐瞞和欺騙她呢?我倒想知道知道!」 秘書長長歎一聲: 「小路小路,我原來隻覺得你沒文化,讓你來當秘書,誰知你心裡并不傻。

    世上還沒人向我提出這個問題,曆史就這麼向前發展着,倒把我的這個問題給忽略了。

    秘書長怎麼了?秘書長看着被你們重視,其實也有許多被你們忽略因此也就是被你們更加踐踏的角落和旮旯。

    這個問題,倒是最終被一個打鑼的小路給提了出來──不管怎麼說,對于大多數自以為聰明的人來說,總是一個悲哀。

    你既然提出這個問題了,世上的這個隻有你一個人知道的秘密,就隻好向世人揭穿了。

    我就樣一個屁股,還能怎麼着?我比任何人高明不到哪裡去,也就是像一個人秃頂之後,為了掩蓋事情真相,用一個頭套戴上,用以欺騙世界和世界上的女人和男人;這個世界還不夠虛假嗎?我們卻從來不考慮在它的真實性上增加些什麼,卻一窩蜂地跑向了虛假。

    虛假就這麼美好嗎?虛心就是這麼好的一個美德嗎?我的屁股也不例外,人們需要我虛假,你孬妗馮·大美眼需要虛假,我怎麼辦?我現在和在故鄉和三國、大清王朝和民國不一樣,我是一個公衆人物了,我隻好從善如流。

    我現在每天扒開眵模糊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世人安裝我的假屁股。

    就好象世界上一些年紀已大還沒有死掉的大人物大政治家大資産階級,每天起來顫顫巍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自己屁股底下偷偷摸摸地墊尿不濕一樣。

    我們看他們對我們講話和向我們招手,我們怎麼能想到他們屁股底下墊着尿不濕呢?我的假屁股也是這樣。

    你們隻知道我是秘書長,怎麼會知道我是一個假屁股呢?曆史就是被尿不濕和假屁股給統治着,你高興也罷,不高興也罷,但這是事實!」 孬舅嚴肅地伸出一個手指,指着小路,說出了這一點。

    接着,孬舅現身說法,從地毯下邊抽出一個假屁股,輕車熟路,一下就毫不錯位地安裝在自己的屁股上;接着扭轉身來,又将屁股掉向小路。

    這時展現在小路面前的,就和剛才的屁股大不一樣了。

    光滑,柔軟,柔韌,在血色,有彈性,沒有任何亂七八糟的東西,連一根雜毛也沒有,在那裡充滿性感地顫呀顫。

    小路看了,也馬上忘記剛才的亂七八糟的屁股,禁不住對這個屁股贊歎道:「我的媽,多好的屁股呀!」 又說:「要不你能把馮·大美眼搞到手,任何女人見到這樣的屁股,也不會不動心呀!」 這時孬舅說:「這就是你們要求和歡呼的屁股──當然,你們把你們的歡樂和滿足,建立在我一個人的痛苦和反省之中,你說說,你們這樣做就道德嗎?」 小路又迷了向,抓着頭在那裡搔,也覺得大家做得不對。

    世界上都在歡呼,惟留一個人在那裡知道真相痛苦,在日常的生活中,在日日夜夜裡,孬舅是多麼孤獨和有苦難言呀。

    高處不勝寒。

    偉人的孤獨──過去小路也常常附庸風雅地跟别人這麼說,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理解了這話的含義。

    不在孬舅身邊,還不會知道世界上這個最深刻又最簡單的道理。

    但知道了以後就不歡呼了嗎?我不喜歡那個流着瘡膿的真屁股,那太殘酷了;我喜歡這個富于彈性的假屁股。

    什麼是真善美,什麼是醜惡,鮮花和美酒,糞便和垃圾,我到底要什麼?我願意站在人民一邊,我不願意與真相和殘酷、孤獨和痛苦在一起。

    小路自知道世界和屁股的真相之後,到底以前是村中一個打鑼的,他開始對世界的真相忍受不了。

    事情對他的刺激太大。

    就好象一個人落魄時提着一隻雞在它頭上插一根草标呆呆地站在集市上出賣──家裡的老婆還等米下鍋──沒有什麼,當他突然知道自己中了舉可以不賣雞了反倒一下承受不住瘋了一樣,從此路秘書一見到秘書長,渾身就發抖,就發燒,漸漸有了生理反應,惡心,頭痛,最後發展得,不但見了秘書長是這樣,見了秘書長圈子的人也不行;隻要是貴族圈子的人,一見就發燒,就有生理反應;他自己想這樣嗎?不想。

    他努力想克服自己,但物極必反,越克服越有反應;漸漸不但見了人是這樣,見了貴族的東西也不行,專機、專列,都有反應。

    這就不行了,這就沒法在貴族圈子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