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麻子和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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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轉到我身邊,看我不堪,劈頭給了我一巴掌,我還從這種投入的暢想和傻笑中醒不過來。

    但醒來以後,也像課堂上被老師的粉筆頭砸醒一樣,瞪着猩紅的眼睛,一下還不知怎麼回事。

    屋子裡馬上響起同學們一陣幸災樂禍的哄笑。

    我清清楚楚地聽到,這裡面除了有小麻子、毒蛇和美女們的聲音,還有理發師六指的。

    ×你媽,這時你倒得意和不端架子了?我看看幾個美女,就看出毛病來了?你們整天這麼看,我又說什麼了?我不就比你們晚看了幾眼嗎?用得着這麼看不起人嗎?世界就永遠這麼颠倒下去嗎?笑聲就永遠這麼此起彼伏嗎?但我接着看了看小麻子的臉色,他看我想憤怒,對我做了一個鬼臉,我才想起我此時此刻的身份和地位,我是帶罪之身,我是犯了錯誤的人,我正在做檢查和接受審查,我剛從貴族圈子裡被開除出來,我的小毛驢剛被人收了回去;我是來求人的,不是來看人的;我是來接受審判的,不是來當家作主的;我是來痛哭尋找出路的,不是來拿錢買笑玩的;弄清自己的身份,不要錯了自己的主張;你此時此刻還在那裡傻笑和看人,你慚愧不慚愧呀?你還有點耳性和心性沒有哇?我再看小麻子一眼,這時一切回到了現實中,我有些慚愧地笑了,向他解釋說:「你看我,正事還沒有說,思想就先上了斜路。

    看咱們從小在一塊玩過尿泥的份上,你原諒我一下則個。

    」 小麻子倒有些不在意,拍打了一下自己光溜溜的屁股,又向我擺了擺手說: 「你誤會了我的意思。

    我打你巴掌和對你做鬼臉,并不是說你看姑娘不對,而是說你光看頂什麼用?不照樣還是眼飽肚子饑?我最看不上這樣的人。

    光看光想一個人在内心琢磨的人,比幹了不想不琢磨的人還要肮髒、龌龊和卑鄙。

    你看上哪個,拉到背場裡或者當面相互解決一下問題不就得了,還有功夫在那裡瞎琢磨?你會想:我想跟她幹,她同意嗎?你怎麼就不反過來思考,說不定她正在那裡等着我呢?我不去她倒要責怪和自責呢?怪自己沒有魅力不是個迷人的狐狸呢?我從大清王朝鬧革命或者說所以要鬧革命直到現要成為新生資産階級的根本原因,就是看你們把世界的概念和次序搞得十分颠倒和混亂,我想把你們的腦袋像儲錢罐一樣搖晃和颠倒一下。

    你說,你看上了哪一個,你臉皮薄,你告訴我,我給你們拉在一起,你們就趁我理發的功夫,在這裡幹了得了;你們幹個樂子,我們也看個樂子;幾下裡都合适,何樂而不為?快挑,我幫你撮合!……」 說着,就撥拉起屋中的美女,一個個推到我的面前,讓我從中挑選。

    這讓我比剛才看人還要傻眼。

    就好象刑場上、斷頭台上殺人,我們興緻勃勃地圍觀,向他吶喊、催他喊一句硬充好漢的口号,向他啐唾沫、扔臭雞蛋可以;真讓我們過瘾,把鬼頭刀遞到我們手裡,讓我們把這些讓我們痛恨的、不争氣的家夥的腦袋砍下來,我們又一哄而散。

    我們隻是一些站幹岸看火的人;我們想殺人,我們身上又不敢沾血;我們都不是可以當場舍身炸碉堡舍身取義的人。

    背後罵人诽謗人可以,當面我們又草了雞,不敢承認我們背後說過的話。

    我們不怕隔岸相望,我們怕面對面的厮殺。

    面對白地毯上赤着腳、露着大半個xx子的一個個轉眼而過的美女,我仿佛到了刑場和機槍噴火的碉堡之前。

    美女們倒是大方,一個個都對我坦然和不在意地笑,那意思就是:看你怎麼辦?我斷定這又是幾個貴族在合夥捉弄我。

    幾個人在一起,總要找一個冤家;人一上台,總要找一個對手;幾個人在一起賭博,總要找一個輸家;這才顯得生活充實和好玩。

    我就再次成了這裡的冤家、輸家和被捉弄被蒙在鼓裡的人。

    但我又是敢怒不敢言。

    因為我是來求人的。

    這裡的人,哪一個都比我牛氣。

    真是人一有難,就氣餒得沒法說了。

    他們倒也是老頭吃柿子,專撿軟的捏。

    我被美女們逼得一步步往後退,眼看到了10層樓欄杆前,再往後退,一下就從十樓掉下去粉身碎骨。

    這次我真的害怕了。

    我搖着手語無論次地求饒。

    求饒之時,還不敢做出看出他們詭計、知道他們在捉弄我的狀态,隻敢傻呼呼地檢讨自己的錯誤: 「麻子,饒了我,是我不懂事,冒犯了你和這些姐姐。

    我平日與老婆做事,夜裡還必須滅燈,這光天化日之下,我如何起興得起來?這不是要了我的命?當然,我不是不想幹,不是這些姐姐對我沒有吸引力,這樣的姐姐,一個個我都愛不夠,含在口裡怕化了,拿在手裡怕炸了;愛河飲盡猶如饑渴。

    平日走在路上,凡是有模有樣的女的,哪一個不回頭看一眼能夠死心?有時走過了頭,還要給老婆撒慌說是回頭買處理菜再去看人家一眼,似乎才對得住這份情分和緣分;何況現在這些天仙一樣的姐姐?又經過麻子的批準,怎麼幹都不算違法。

    我不是不想幹,而是不敢幹;在世界上一輩子偷偷摸摸慣了,一下讓我改成光明正大,我還真适應不過來。

    就好象在黑屋子裡呆久了,掀門簾子出去,強烈的陽光下,眼睛一下适應不過來一樣。

    麻子,你應該理解我此時此刻的心情。

    放到眼前的大水蜜桃一樣的姐姐,幹也幹了,但就是幹看着幹不了,你着急,姐姐着急,你說我心裡能不着急嗎?我不埋怨别人,我隻有埋怨我自己;我不痛恨别人,我隻痛恨我自己。

    這也不怪我自己,這都是曆史給造成的。

    想想看,我從小是在什麼環境下長大的?遷徙路上,霍亂,給人捏腳,長到多大才第一次見到女人?……」 說着,我有些激動,又有些自憐。

    激動自憐之下,被屈辱的感覺,突然升成一股熱血在胸中沸騰。

    這時有了造反和鬧革命的沖動。

    被侮辱和被損害的反彈力,造就了多少天下大事。

    多少英雄豪傑,就這樣斬蛇起義的。

    你大鳥有什麼了不起,彼可取而代之。

    接着又靈機一動,就産生了一個出奇制勝的策略。

    我說: 「麻子,你們也不要逼我,真要逼急了我,我真當衆做個事情給你們看看,也讓這些姐姐見識見識。

    隻要你們答應我一個條件!」 小麻子笑眯眯地問:「什麼條件?」 我說:「隻要允許我解腰帶!」 小麻子:「這個可以答應,不解腰帶,如何幹事?」 我說:「但我解腰帶不是搭在床頭,而是蒙在眼睛上。

    」 小麻子這倒有些不解:「腰帶蒙在眼上,是個什麼花子,這能起什麼作用?」 我說: 「腰帶蒙在眼上,眼前不成了一片黑暗了嗎?不就自欺欺人地跟夜裡拉滅燈一樣了嗎?雖然看不到姐姐的人臉,影響效果,也委屈了姐姐,應了拉滅燈天下人都一樣的老話,但我心裡像明鏡一樣,我能把這個事情自始至終地幹好。

    我黑着眼睛幹事,你們睜着眼睛看人,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了,大家的心理都得到了滿足,又都不感到受威脅,豈不是皆大歡喜?」 小麻子見我這麼說,出了他的意料;為了這世界出了他的意料,他搔着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說: 「這種新花樣,我倒沒有想到。

    這種想法不是不可以實驗。

    說不定這種形式,會給我們帶來新的啟發。

    從這個啟發出來,會給我們的生活和頭腦、主觀和客觀,帶來新的思路;我們整個的生活方式都會因此得到改變也料不定。

    但問題是,幹這種事情選擇的地點──在我這裡幹,是不是合适,就值得考慮了。

    小麻子那裡,幹一個事情,還得蒙上眼睛,如果傳出去,豈不成了大家的笑料?最後的結果就是,照顧你一人,影響我們大家,可能連我的聲譽、生意、事業的發展、到麗麗瑪蓮大酒店的住客情況,都會受到影響。

    名不正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這個事不成。

    甯肯你成為今天的笑料,不能讓我成為你的替身。

    不然你就太自私了。

    」 我仍不死心:「其實我這幹法,在曆史上也是有先例!」 小麻子:「什麼先例,你說說看。

    」 我說:「你忘了?大清王朝,你當土匪把頭時,一個新的溜子抓進來,拿他做什麼樣子?」 他問:「什麼樣子?」 我說: 「不是也蒙上眼睛拉到山寨嗎?怎麼到了今天,你倒把這個老傳統給忘記了?從事業的連續性看,無非時代不同了;但你這裡和當年的土匪和當時的山寨,有什麼本質的區别?無非把馬換成了專機,把聚義廳換成了五星級大飯店,女兔唇和地包天換成了這麼一群美如天仙的姐姐們;别的還不都是換湯不換藥?現在蒙一個腰帶和眼罩,你就覺得是笑料了?在這一點上,我的看法與你截然不同。

    我倒是覺得好玩,好看,好耍,是個樂子。

    抓到一個溜子,不由分說,上去就蒙住了他的眼睛,使他在世界上,一下子就與我們不平等。

    說他是個溜子,他就是個溜子;說他是個空子,立馬就讓小喽羅發送了他。

    就是溜子,到了山寨,也得推他轉幾個圈,才将眼罩給他拽下來。

    你說好玩不好玩?何況我覺得那時的氣氛,也比現在讓人感到親切。

    這不說明我這個人多麼懷舊,我隻是覺得,那時在山寨生活,雖然生活古樸,但人際關系,卻比今天的花花世界要親切得多。

    這些天從孬舅到瞎鹿,從瞎鹿到你,都讓我感覺到了這一點。

    我們過去親人親兄弟一樣的感情哪裡去了?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銀的場面哪裡去再尋回來?啊,山寨,火把,松明子,一切都恍如昨日,沒想到就到了專機、毛驢、蛇信子、同性關系者要家園的今天,到了要眼罩而不得的地步。

    麻子,一想到這一點,我們能不傷心嗎?……」 但小麻子沒有傷心。

    如果他聽到我動感情的話傷心,就不是小麻子了。

    他一開始還對我的論點感興趣,但聽着聽着,見我動了感情,他倒是不感興趣了;小麻子就是這樣,他讨厭在這個世界上動感情。

    别人不動感情的時候,他倒對這個事情感興趣,别人一動感情,他就讨厭得無以複加。

    他會莫名其妙地問: 「這個溜子──或者瘤子在說什麼?」 然後掉頭而去,把人弄一個尴尬。

    今天他看我是個小老鄉,沒有掉頭而去,已經給我留下不少面子;他開始采取另一種方式來教育我。

    什麼方式?就是讓我少說廢話、少動感情、少憶苦思甜和借古諷今,不要當說話的巨人和行動的矮子,世界沒有那麼複雜,要什麼眼罩,打什麼遮掩,小子,說了那麼多廢話,費了那麼多唾沫,看我是怎麼幹的!小麻子在我說廢話和動感情的時候,嘴角已經露出了嘲諷的微笑,他一句話沒說,就把我的眼罩和情感給打掉了。

    因為他已經随手抓起一個美麗的、面帶微笑的姐姐,一把抓下她的裙子,乳罩(我還說什麼眼罩),拉斷她的幾根線一樣的小褲頭,然後抓起自己的大鳥,靠着大堂的一根柱子,硬邦邦地就頂了進去。

    那姐姐也是一個讨厭廢話的人,也是一個行動藝術者,她微笑着配合得恰到好處;她可能是個舞蹈大腕,一隻腳一伸,就到了頭頂,以最好的角度,配合着小麻子的推拉。

    很快,兩個人進入了旁若無人的境界,姐姐閉上眼呻吟起來,渾身顫抖起來,暢快地大叫起來。

    緊接着小麻子也跟了上來,也在那裡不知如何地搖着頭喊叫。

    他們身下的白地毯上,淋淋拉拉的粘線滴個不斷。

    小麻子頭上的蛇,這時也直立起身子,在那裡随着小麻子的推拉前後吐紅舌信子,倒也動作協調。

    正在給小麻子理發的六指,這時也随着小麻子的動作前後跳着舞蹈。

    整個屋子裡都屏聲靜氣,姐姐們都聚集到小麻子和那姐姐周圍,個個攥着拳頭給他們加油。

    這時誰還有功夫聽我百年之前的廢話?在這行動藝術面前,我馬上閉上了嘴,紅着臉不再說話。

    我感到再一次受到了捉弄。

    但我不是一個特别有記性的人。

    恰恰相反,我是一個丢爪就忘的人。

    看着小麻子和那姐姐的動作,我看着看着也呆了,下邊不知不覺也喘氣地頂了起來。

    剛才自己說過什麼,表述過什麼,抒發過什麼,延伸過什麼,都早忘到爪窪國裡去了。

    小麻子,你歇一歇,讓我也幹一幹。

    我不懷舊過去,我不懷戀山寨,我向往現在的像小麻子一樣的貴族生活。

    這時世界一聲大喊和怪叫,小麻子和姐姐的事情畢了。

    這時自有許多其它的姐姐搶着跪下來給他擦拭。

    小麻子甩着舒展而放松的大鳥對我譏笑着說:「怎麼樣,還用廢話嗎?」 我搖頭。

     他又說:「看你眼睛都直了,下邊也起來了,你也這樣來一下?」 聽他這麼說,我下邊的東西不争氣地又軟塌下來。

    衆目暌睽之下,我隻好再一次認輸,我搖着手說:「沒有眼罩,我還是不行。

    」 大堂裡又響起一陣哈哈的笑聲。

    這時小麻子看玩笑開得夠了,用手止住衆人,又回到虎皮轉椅上,讓六指将剃頭布圍到自己的脖子上,把他的身子遮住──剛剛事畢,别讓涼着;讓頭上的蛇安靜,開始讓六指染他的眉毛和眼睛。

    旁邊的一個姐姐,用廢報紙給他卷好一支大麻遞上去。

    小麻子像在床上事畢一樣,舒展地吸了一口大麻,又吐了出來,說: 「糟事說夠了,我們說正事吧。

    我這裡也忙着哩,不知停一會還有沒有時間。

    你今天找我什麼事,就是為了向我說過去的山寨嗎?」 我這時也想起了今天的目的。

    忙說: 「不然不然,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說山寨,而是讓你解救我日前的命運。

    麻子,看我們打小在一起玩尿泥的份上,你不能見死不救哇!……」 說到這裡,我又有些動感情,有些想聲淚俱下。

    看小麻子又有些想皺眉頭,我忙收回自己的感情,這才理智地、有條有理地将麗晶時代廣場、同性關系者要家園、我如何獻計、又如何因此進貴族圈風光、如何騎小毛驢、如何見瞎鹿、如何來電傳、孬舅如何翻臉、如何要我還毛驢、如何要我反省做檢查、如何讓我來找你小麻子讓你來重新安排我的命運給我指一條活路……等等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誰知我不提孬舅和瞎鹿還好些,一提這兩個貴族和牛氣的人,小麻子不高興了,劈頭就說: 「你不要提他們,在我這裡,瞎鹿不算什麼,孬舅也不算什麼!」 見他這樣,貴族之間相互嫉妒,我感到有些為難。

    但像過去投奔山寨一樣,你隻能投靠一個主子,我現在投奔的是小麻子,我隻好有奶就是娘,和小麻子站在一個立場上,開始拋棄孬舅和瞎鹿。

    何況我拋棄他們也沒有什麼不對。

    他們在我危難之時,給了我什麼好處?反倒一個個變了臉,落井下石。

    我看着小麻子的臉色,順着他的話茬說: 「你說的好,我看他們也不算什麼。

    當然,我看他們不算什麼也沒有什麼,關鍵是你看他們不算什麼而這一點他們自己也承認,這就了不得。

    被朋友承認沒有什麼,被敵人承認,那才是大家,我親耳聽孬舅說,你不但比我牛氣,也比他牛氣,他說,對于我将來的前途,你起的作用,肯定要比他大。

    」 小麻子說:「這算他還有一點自知之明。

    但他說的也不全面。

    」 我問:「怎麼還不全面?」 他說:「何止你的命運需要我來安排,其它人呢?其它人就不需要我安排了嗎?我就可以放下他們不管嗎?你也不能太自私。

    」 我恍然大悟,忙說:「當然,世上像我這樣的人多得是,你還得多辛苦,其它人的命運,也得你來過問。

    」 小麻子吸了一口廢報紙卷的大麻,經過心肺的過濾,又吐出來: 「說起将來,老孬這一代肯定要給我留下一個爛攤子了。

    我将來收拾起來,也夠麻煩的!我明确告訴你,我也這樣告訴過别人,讓我發愁的不是現在,現在我舒服得很,發愁就發愁将來,怎麼來安排你們這幫東西。

    還有老孬,老孬的将來就不需要我來安排嗎?雖然他是老幹部,但在我們将來的社會中,他還想在我面前擺什麼老資格嗎?嗯?」 小麻子把我當成了孬舅,雙目炯炯,逼向了我。

    我有些慌恐地往後退,擺着雙手說: 「我不認為孬舅将來應該擺什麼資格,我現在就與他是對頭,他現在就正在迫害我。

    」 小麻子像貓頭鷹一樣「哈哈」大笑。

    雙手拍着赤裸的光滑的屁股說: 「他最聰明的辦法,就是現在就做好到各大學演講和寫回憶錄的準備。

    你說呢?」 這是孬舅從秘書長的位置退下來之後,果然開始周遊列國和開始寫同性關系和麗晶時代廣場回憶錄的緣起。

    我說: 「我盼望這個時代早點到來。

    說句心裡話麻子,我已經落到這步田地,已經是破罐子破摔了,至于生活在哪個時代,對于我已經無所謂了。

    就好象一個被情人拋棄的人,坐在一輛破爛的長途車上,至于這個車開往哪裡,對于他已經無所謂一樣。

    我現在迫切需要知道的是目前。

    将來當然也重要,但它總重要不過目前;沒有目前,哪有将來!目前的情況是這樣的,大家關心的焦點,新聞所找的由頭,就是孬舅已經給同性關系者們批了家園,這個家園就是我們的故鄉。

    現在想改變這個計劃,已經是不可能了;他已經把這個計劃全權委托給了你,這是我們衷心擁護的,也是我們迫切期待的;我現在迫切需要知道的是,你這個計劃是怎麼安排的;這個計劃中的其它安排我也關心,但我最關心的,還是我在你這個計劃中,處在一個什麼位置,有沒有一口剩湯或涮鍋水喝。

    你們吃馍我喝湯,行嘛麻子?……」 但我這時看小麻子,小麻子已經在太師虎皮椅上睡着了。

    「呼呼」地打着呼噜。

    我說的什麼他根本沒有聽見。

    雖然我知道他剛剛幹完那事身體有些乏也屬于正常,接着就想睡覺,小麻子也是人嘛,但我心中還是有些不高興。

    這些貴族,真不是人操的;他們把握着世界和安排人的權力,卻從來不把我們這些被把握被安排的人當回事;他們隻管他們的樂子,卻不管我們的出路和死活;他們隻顧裝點他們的一頭雞毛,卻不管我們的一地雞毛;我們的豆腐馊不馊,與他們沒關系,他們隻管他們的大鳥。

    但接着我反省這種情緒,後背也「嗖嗖」地起冷氣。

    什麼時候我的地位,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從準貴族的身份,又降落到當年站在五星級飯店前罵人的時候了?蒼蠅轉了一圈,怎麼又轉回來了?别人轉着轉着,都是螺旋式上升,由蒼蠅變成了秘書長、影帝、新生的大資産階級,我轉來轉去還是蒼蠅?這就使我在傷感之餘,不能不佩服人家。

    在三人中間,我最佩服的還是小麻子。

    因為小麻子現在打呼噜不但是對我的不在意,也是對孬舅和同性關系者與家園計劃的不在乎。

    他看不起的不單是我自己,還看不起孬舅和其它一些與他地位相同的人。

    想到這裡,我心裡又有些平衡。

    雖然我不被人在意,但被不在意的人中,也有些與我不一樣的貴族呀。

    這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在人們和貴族們心中,還不一定把我從準貴族的位置上開除了呢,我還沒必要自暴自棄。

    我說不定還得端一點貴族的小架子。

    我還不能跟一個剃頭匠六指一般見識,像他一樣膚淺。

    他再端架子,畢竟是來剃頭的;我再犯錯誤,畢竟是來商量大事的。

    小麻子的睡着,從另一方面也說明他的清醒。

    大人物都是屢次使人失望的人哪。

    在小麻子面前,我是失望第一人嗎?我也隻是雜混在失望人群中的一員而不是特别的麥田守望者。

    在我前面,已經前赴後繼了多少人哪。

    首先是我們家鄉的處女。

    家鄉的處女就像在孬舅面前失望過一次一樣,她們在這裡留下了更大的遺恨。

    小麻子,打小看着長大的孩子呀,怎麼能這樣呢?沈姓小寡婦曾做過他的娘,瞎鹿曾做過他的爹,但曆史就是一台戲,一卸了裝,誰還能拿這個當真呢?倒是沈姓小寡婦、瞎鹿拿這個當了真,想拿這個套近乎,瞎鹿在一次拍片時還曾想借此找小麻子拉贊助,問題是小麻子沒拿這曆史當真,一切不都是白扯嗎?他們一次次來到飯店,連小麻子的面都沒見到。

    秘書說:「總經理正在開會。

    」 或者說:「麻子到外地視察去了。

    」 甚至支得更遠:「沒什麼希望了,麻子到歐洲了!」 其實麻子就在辦公室的裡間,和幾個姐姐在那裡厮鬧,吃人家嘴上的胭脂。

    他能分辨出玫瑰型、桃花型和核桃仁型之間的區别。

    姐姐一邊吃着茯苓霜,一邊将他的手打落:「你這個壞毛病,何時才能改掉?」 小麻子無賴地笑笑,臉扭到人家身子上去舔。

    有時舔着舔着,就由上邊舔到了下邊。

    接着就到了高xdx潮。

    有時這個姐姐身上正來,就說小麻子: 「外邊你爹娘正在求見,你卻在這裡沒明沒夜的瞎鬧,臉上羞不羞?」小麻子回答地很徹底: 「什麼爹娘,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中間已經移交過了,還說它幹什麼?再說,哪出戲能唱到天黑?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幾百年過去,幕已經謝了,戲班子已經各奔東西了,大家各人幹各人的去了,這時哪裡還有爹娘?時到如今,還把戲台子上的話拿到生活中去運用,這是多大的玩笑!就說他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