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來到新世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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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發到林肯中心、肯尼迪中心和大部分愛樂樂團的音樂廳。

    你也許可以幫助我們從局裡的預算裡取得點經費,克倫德勒先生。

    ”克倫德勒沒有回答,她又說了下去,“我們還反複檢查着他以前訂閱過的文化雜志的新訂閱人——人類學、語言學、《物理評論》、數學、音樂。

    ” “他召妓嗎?施虐的和受虐的妓女?還有男妓?” 史達琳從克倫德勒的提問覺察出他的癖好所在。

    “我們不知道,克倫德勒先生。

    多年前他倒是跟幾位有魅力的女性有過來往,其中有幾位是巴爾的摩慈善活動和機構裡出頭露面的人物。

    我們用她們的生日引誘他來送禮。

    據我們所知她們都沒有受到過傷害,也都不願意談論他。

    我們對他性方面的癖好一無所知。

    ” “我一向認為他是個同性戀者。

    ” “為什麼這麼說,克倫德勒先生?” “他這些花花草草的屁事,室内音樂呀,茶會食品呀什麼的。

    你如果對這種人很同情,或是有這種朋友,我對你并沒有意見。

    從我對你的印象看,史達琳,你的主要問題是,最好多合作,别搞小王國。

    我要求你把你的每份述職報告、每個活動日程和每份摘要都複印一份上報給我。

    明白嗎,史達琳?” “明白,長官。

    ” 到了門口他又說:“一定要送來,這樣,你的地位就可以改變,你的所謂事業也可以利用能得到的幫助。

    ” 用來做暗室的屋子已經安裝了排風扇。

    史達琳盯着他的臉打開了排風扇,把他那一身剃須膏和鞋油味吹出去。

    克倫德勒沒有告别就掀開遮光門簾走了。

     空氣在史達琳面前跳躍,有如打靶場上晃動的熱氣。

     克倫德勒進了大廳,聽見史達琳從身後叫他。

     “我跟你一起出去,克倫德勒先生。

    ” 克倫德勒有一部車和一個駕駛員在等着。

    他現在的行政級别使他隻好将就使用水星大侯爵轎車。

     克倫德勒來到清爽的空氣裡,正想上車,史達琳說:“等一等,克倫德勒先生。

    ” 克倫德勒轉身對着她,猜測着。

    也許會閃出點什麼火花吧,憤怒的獻身?他的觸須豎了起來。

     “我們現在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史達琳說,“周圍沒有竊聽設備,除非你身上有。

    ”她一陣沖動,難以遏制。

    因為在滿是灰塵的書籍裡工作,她隻在緊身短背心外罩了一件寬松的斜紋棉布襯衫。

     不該這樣做。

    他娘的,豁出去了。

     她扯開摁扣,敞開襯衫。

    “看,我沒有帶錄音機。

    ”她連乳罩也沒有戴。

    “現在的談話可能是我們倆僅有的一次私人談話。

    我要問問你,我幹這工作這麼多年以來你一有機會就對我背後捅刀子,究竟是為了什麼,克倫德勒先生?” “歡迎你來跟我談談……我會給你安排時間的,如果你想回顧一下……” “我們現在不就在談嘛。

    ” “你自己想想去吧,史達琳。

    ” “是不是我不肯跟你在工作以外來往?是不是我叫你回家找你老婆去?”他又看了她一眼。

    她身上的确沒有電線。

     “别臭美了你,史達琳……這城裡吃棒子面長大的臭×多的是。

    ” 他上了車,在司機身邊坐下,敲了敲儀表盤,大轎車開動了。

    他的嘴唇嗫嚅着,恨不得剛才就想出了這句話:“像你這種棒子面喂大的臭×多的是。

    ”他今後還要發表許多政治言論,克倫德勒相信,他需要練好他的語言空手道,懂得拿話咬人的訣竅。

     第五十章 “能夠起作用,我告訴你。

    ”克倫德勒對着咝咝響着的黑暗裡說,黑暗裡是梅森,“10年前你辦不到,但是現在她卻能夠讓顧客名單在電腦上流出來,像鵝拉屎一樣。

    ”他在起坐區燈光下的長沙發上挪了挪。

     克倫德勒可以看見瑪戈的輪廓被魚缸的光線映襯出來。

    現在他已習慣于在瑪戈面前說粗話了,還覺得過瘾。

     “瑪戈,去把德姆林博士叫來吧。

    ”梅森說。

     德姆林博士一直等候在外面遊戲室的大動物玩具之間,梅森可以從錄像機上看見他正檢查着一頭絨布長頸鹿,那樣子跟維哥特拍攝大衛雕像時很相像。

    德姆林博士在熒屏上看去比動物玩具小多了,仿佛壓縮了自己,更便于鑽進别人的兒童時代裡去(而不是自己的兒童時代)。

     在梅森的起坐區的燈光下看去,這位心理學家身材幹癟,極其清潔,但是頭皮起屑,有斑點的頭皮上有幹燥的梳頭印,表鍊上有“哲學指導生活”①的鑰匙。

    他隔着咖啡台對着克倫德勒坐下了。

    他對這屋子似乎很熟悉。

     ①美國學校優秀學生的榮譽組織。

     果盤裡盛有水果和幹果,靠他這面的一個蘋果上有蟲眼,德姆林博士把它轉開了。

    瑪戈又取了一對核桃回到她魚缸邊的地方去了,德姆林博士帶着驚訝從眼鏡片後面望着她,神态近乎粗野。

     “德姆林博士是貝勒大學心理學系系主任。

    他執掌着韋爾熱教席,”梅森告訴克倫德勒,“我問過他萊克特博士跟聯邦調查局特工史達琳之間是什麼關系。

    德姆林博士……” 德姆林坐在座位上望着前方,好像在證人席上。

    他的臉朝向梅森,仿佛朝向陪審團。

    克倫德勒看得出他那作證專家的老練慎重的偏袒态度。

    那是要值2000美元一天的。

     “韋爾熱先生對我的資格當然是了解的,你需要聽聽嗎?”德姆林問。

     “不用了。

    ”克倫德勒說。

     “我檢查過那個叫史達琳的女人跟萊克特博士的談話記錄,檢查過他給她的信和你為我提供的他倆的背景資料。

    ”德姆林開始了。

     克倫德勒顯得很不安,梅森說:“德姆林博士是簽了保密協議的。

    ” “你需要幻燈片時,科德爾會給你打到屏幕上的,博士。

    ”瑪戈說。

     “先講一點背景材料吧。

    ”德姆林看了看筆記。

    “我們知——道漢尼拔·萊克特生在立陶宛,父親是個伯爵,爵位可以遠溯到10世紀;母親出身于意大利名門,子爵家庭。

    德國人從蘇聯撤退時,納粹的裝甲部隊從公路上炮轟了他們在維爾紐斯①附近的莊園,殺死了他的父母和大部分仆人。

    然後孩子們就失蹤了。

    孩子共有兩個,漢尼拔和他的妹妹。

    他妹妹的下落我們不知道。

    要點是,萊克特是個孤兒,跟克拉麗絲·史達琳一樣。

    ” ①立陶宛首都。

     “這些都是我告訴你的。

    ”梅森不耐煩地說。

     “但是,你從這些東西得到的結論是什麼呢?”德姆林博士問。

    “我提出的不是兩個孤兒之間的同情什麼的,韋爾熱先生。

    這不是同情的問題,同情跟這個案子無關,憐憫已被推倒在泥土裡流血。

    聽我說,孤兒的共同經曆隻不過讓萊克特更能理解她,更能達到最終控制她的目的。

    這一切都是有關控制的問題。

     “史達琳這個女人的兒童時代是在孤兒院度過的,從你告訴我的情況看,她跟任何男性都沒有表現出過穩定的個人關系,隻跟一個以前的同班同學住在一起,一個非洲血統的美國女人。

    ” “很可能是一種性關系。

    ”克倫德勒說。

     精神病學連瞧也沒有瞧他一眼——克倫德勒自動認輸了。

    “人跟人住在一起的理由是誰也說不清的。

    ”他說。

     “正如《聖經》所說,全都是隐蔽。

    ”梅森說。

     “你要是喜歡全麥食品的話,史達琳看上去挺有味兒的。

    ”瑪戈提出。

     “我認為吸引力來自萊克特這方面,而不是史達琳這方面。

    ”克倫德勒說,“你是見過她的,她是條凍魚。

    ” “她是個冷冰冰的人嗎,克倫德勒先生?”瑪戈覺得有趣。

     “你以為她是同性戀嗎,瑪戈?”梅森說。

     “我怎麼會知道?無論她是什麼,她都他媽的把它看做是自己的私事——我這隻是印象而已,我覺得她挺難對付的,一張好鬥的臉,可我不覺得她是條凍魚。

    我們倆沒有說過幾句話,但我的印象如此,那還是在你需要我幫助之前,梅森——你把我累壞了,記得吧?我不會說她是條凍魚。

    像史達琳那樣長相的姑娘,臉上總得保持點冷漠,因為有些混賬東西總會去糾纏她。

    ” 這時克倫德勒覺得瑪戈望着他的時間長了一點,盡管從背光的輪廓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這屋子裡的聲音多麼奇怪!克倫德勒字斟句酌的官腔,德姆林陳腐的蠢話,梅森深沉洪亮、爆破音省得不像話的、嘶沙摩擦音漏氣的調子,還有瑪戈粗厚低沉、像怨恨着嚼子的馬駒一樣的嗓音,而襯托這一切的則是梅森的呼吸機的喘息。

     “我對她的私人生活有一個想法,是關于她明顯的戀父情結的。

    ”德姆林說了下去,“我隻做個簡單的介紹。

    現在我們有三份文件,表現了萊克特博士對史達琳的關心。

    兩封信和一張畫。

    畫是釘十字架形象的鐘,是萊克特在瘋人院裡畫的。

    ”德姆林博士望着屏幕說,“請放幻燈片。

    ” 科德爾在屋外的什麼地方在高處的監視器上打出了那幅獨特的速寫畫。

    原作是用炭筆畫在醫生用箋上的。

    梅森的複印件是用藍圖印制技術複制的,線條是傷痕一樣的烏青色。

     “他想突出這一點,”德姆林博士說,“你們可以看出,這兒是耶稣,釘在一個鐘面上,可以旋轉的雙臂指出時間,像米老鼠表上一樣。

    這畫有趣的地方是:向前伸出的頭是克拉麗絲·史達琳的,是萊克特趁她訪問他時為她畫的。

    這兒是那女人的照片,你們可以看看。

    科穩爾,你那兒是她的照片嗎?科德爾,請放照片。

    ” 沒有問題,耶酥的頭的确是克拉麗絲·史達琳的形象。

     “還有個反常的地方:這個人釘在十字架上的方式是釘在手腕上的,而不是手掌上。

    ” “這是準确的,”梅森說,“必須釘在手腕上,還得加上大的木頭墊圈,否則人就會松動,往下塌。

    那年複活節,伊迪·阿明和我在烏幹達曾經把整個過程重新做過,為發現這個道理費了許多力氣。

    救主耶稣上十字架時實際上是釘在手腕上的。

    所有耶稣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畫都畫錯了,原因在于《聖經》從希伯來文譯成拉丁文時的錯誤。

    ” “謝謝。

    ”德姆林不樂意地表示了感謝。

    “釘死在十字架上顯然表現了對值得崇拜的東西的破壞。

    注意,這裡當做分針的手臂指着6,恰到好處地擋住了陰部;時針的手指着9,或是9過一點,而9點顯然是傳統所說的耶稣被釘上十字架的時間。

    ” “注意,你把6和9放在一起,得到的就是的,是人際交往中衆所周知的一種形象①。

    ”瑪戈忍不住說。

    德姆林狠狠望了她一服。

    她捏碎了一個核桃,核桃殼喀喇喇掉到了地上。

     ①這是一種淫蕩的性交姿勢。

     “現在我們來看看萊克特博士給史達琳的信。

    科德爾,請放幻燈片。

    ”德姆林博士從口袋裡取出一根激光棍。

    “你們看到的這個筆迹是用方筆尖的鋼筆書寫的,流暢的印刷體,寫得整齊,像機器寫出的一樣。

    這種字你們能在中世紀的教皇救令上看到,很漂亮,但是整齊得過了分,沒有絲毫自然之氣。

    他在搞詭計。

    他逃走之後不久就寫了這第一封信,其間還殺了5個人。

    我們來讀正文吧: 那麼,克拉麗絲,羔羊是否已停止了慘叫? 你還有事情沒有告訴我呢,你知道,而那是我想要知道的。

     要是你能在任何一個月的第一天在《泰晤士報)國内版和《國際先驅論壇報》的廣告欄裡回答我,我将十分感謝,最好在《中國郵報)上也作答。

     如果回答是又是又不是,我也不會意外。

    現在羔羊暫時不會叫了,但是,克拉麗絲,用思裡夫地牢②的憐憫尺度量一量你自己吧。

    你一次又一次賺到的隻會是那東西:該死的沉殷。

    因為驅趕着你的是圖苦,你将望着圖苦,沒完沒了的圖苦。

     ②史達琳營救出來的姑娘被囚禁的地牢。

     我不打算來看你,克拉麗絲,你活在世上世界會更有趣。

    你一定要同樣殷勤地問候我…… 德姆林博士把無邊眼鏡往鼻尖上一推,清了清嗓子。

    “這是個典型的例子,我在我已經出版的書裡把它叫做‘慈父癖’——這在專業文獻上已被廣泛稱做穩姆林慈父舜,也許能收納進下一本《診斷學與統計手冊》。

    對外行可以定義為:為了私人的目的,擺出一副睿智而關懷的保護人姿态。

     “我從本案的筆記歸納出,羊羔尖叫的問題指的是克拉麗絲·史達琳兒時的一次經曆,她的養父母所在的蒙大拿牧場上殺羊羔的事。

    ”德姆林博士繼續用于巴巴的聲音說着。

     “她在跟萊克特拿信息做交易,”克倫德勒說,“萊克特知道一些關于系列殺人犯野牛比爾的事。

    ” “7年後寫的第二封信表面看是表示安慰和支持,”德姆林博士說,“但他提起她的父母來奚落她——她顯然很尊重父母。

    他把她的父親稱做‘死去的巡夜人’,把她的母親稱做‘清潔女工’,然後奉送她父母一些優秀的品質,為她在事業上的失誤辯解。

    這是讨好她,想控制她。

     “我認為史達琳這個女人對父親有着永遠的依戀,她的父親是她的偶像,使她不容易與人建立性的關系,使她由于某種移情作用對萊克特産生了好感,卻立即被感情變态的萊克特抓住。

    在這第二封信裡他再次鼓勵她通過私人廣告跟他接觸,還提供了一個密碼名。

    ” 天呀!這人怎麼就說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