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來到新世界(3)

關燈
監視器上看去,呼吸器還在照常工作。

    等到他的心跳和血壓出現變化時你再跑進來,那時他已經昏死過去。

    那時你若是想救,怎麼救都行。

    唯一的條件就是你沒有看見我。

    我隻是控制他的胸口直到他死去。

    你搞的屍體解剖夠多的,巴尼,醫生懷疑窒息死亡時,檢查什麼地方?” “看眼險後是否出血。

    ” “梅森沒有眼睑。

    ” 她做過研究,而且她習慣于收買任何東西,任何人。

     巴尼盯着她的臉看着,置錘子于不顧,做出了回答:“不,瑪戈。

    ” “我那天要是讓你幹了我,你願不願意?” “不願意。

    ” “如果是我幹了你,你願意不願意?” “不願意。

    ” “如果你沒有在這兒工作,如果你對他沒有任何責任,你幹不幹?” “也很可能不幹。

    ” “是道德還是膽小?” “不知道。

    ” “那咱們就弄弄清楚。

    你被開除了,巴尼。

    ” 他點點頭,并不太吃驚。

     “現在巴尼,”她舉起一個指頭放到嘴唇上,“噓——給我一句話。

    我是否非得告訴你不可,說我能用你在加州的前科要了你的命?用不着我那麼做吧,啊?” “你雖然不用擔心,”巴尼說,“可我得擔心。

    梅森是怎麼打發人走的我不知道,也許他們就是失蹤了事。

    ” “那你也不用擔心。

    我可以告訴梅森,你得了肝炎。

    你對他的事知道得很少,隻知道他是在幫助執法——而且他也知道我們了解你的前科,會讓你走的。

    ” 巴尼不知道萊克特博士在心理治療上會對哪一個更感興趣,是梅森·韋爾熱?還是他的妹妹? 第六十六章 銀色的長運輸車來到麝鼠農莊的倉庫時已是晚上,他們到遲了,感到煩躁。

     巴爾的摩—華盛頓國際機場的安排開頭還不錯。

    到飛機上來的農業部檢驗員例行公事批準了16頭豬起運。

    檢驗員對豬具有專家的知識,可也沒見過這種模樣的豬。

     然後卡洛·德奧格拉西亞斯檢查了卡車。

    那是一部牲畜運輸車,味道也就像牲畜。

    過去的許多牲畜在縫隙裡留下了痕迹。

    卡洛不準豬上車,讓飛機等着,怒氣沖沖的駕駛員、卡洛和皮耶羅找到了另外一部更适宜于運輸豬籠的卡車,又找到了一個有蒸汽管的洗車處,把載貨區用蒸汽沖洗過。

     到了麝鼠農莊又遇上了最後一樁讨厭事。

    門衛檢查了卡車的噸位,以一座裝飾性橋的載重極限為理由,不讓他們進去,而要他們走入境車道,穿過國家森林。

    在高大的卡車走過最後兩英裡時又叫樹枝給挂住了。

     卡洛喜歡澇鼠農莊那寬敞于淨的倉庫,也喜歡那部能夠把豬籠輕輕送進馬廄的叉車。

    牲畜卡車駕駛員拿來了一根牲畜電棍,想找隻豬電一電,看它的麻醉程度,卡洛立即搶走了那東西,而且狠狠地威脅了他,吓得他連電棍都不敢要回來。

     卡洛願意讓兇殘的大豬自己從昏睡裡醒來。

    不到它們自己站起來有了意識不讓它們出籠。

    他伯早醒的豬會咬傷還麻醉着的豬。

    豬隻要不是一起在睡着,任何躺着的東西都能吸引它們去咬。

     自從豬群吃了制片人奧雷斯特,又吃了他那吓得半死的助手之後,皮耶羅和托馬索就得雙倍地小心了。

    他們再也不能跟豬一起待在圈裡或草地上了。

    豬并不發出威脅,不像野豬要龇牙咧嘴。

    它們隻帶着那股令人恐怖的豬勁,一門心思地望着你,向你靠近,等它摸到了足夠近的地方就對你發起攻擊。

     跟豬一樣一門心思的卡洛不肯休息。

    他是直到打着手電檢查完了栅欄包圍的森林牧場才住手的。

    那牧場跟廣袤的國家森林連成了一片。

     卡洛用刀子挖掘地面,檢查了森林牧場的樹木底下。

    他在泥土裡發現了橡實。

    他們開車進來時他聽見了鲣鳥叫。

    毫無疑問,在這片栅欄包圍的樹林裡有白橡樹生長。

    但是不太多。

    他不願意讓豬在地面找到食物,在大森林裡它們是能找到的。

     梅森在倉庫敞開的部分修了一道結實的荷蘭式的上下門,跟卡洛在撒丁島的農場上的門一樣。

     卡洛可以在這道栅欄的保護之下喂豬,把塞滿死雞、羊腿和菜的衣服扔過栅欄,丢到豬群裡。

     這些豬都不馴服,但是不害怕人和嘈雜。

    即使是卡洛也不敢到欄裡跟它們在一起。

    豬跟别的動物不同,能爆出點聰明的火花,卻實際得可伯。

    它們絲毫不懷敵意,隻不過喜歡吃人肉罷了。

    它們腳步輕得像缪拉的公牛,咬起人來像牧羊犬,繞着養豬人轉悠起來就有居心叵測的不祥之感。

    有一回皮耶羅為了搶救一件或許可以再用的襯衫就幾乎給它們吃掉。

     這樣的豬是前所未有的。

    它們比歐洲野豬大,卻同樣兇殘。

    卡洛覺得它們是自己的作品。

    他知道它們要幹的事,它們将毀滅的邪惡會給他帶來他終身需要的榮譽。

     半夜,倉庫裡的一切都已經入睡:卡洛、皮耶羅和托馬索都在裝飼料的草料樓上睡,連夢都沒有做。

    豬在豬籠裡打鼾,它們那優雅的小腳開始在夢裡劃拉。

    有一兩頭還在幹淨的帆布上翻動。

    賽跑馬快影的頭骨被馬掌匠爐子裡的炭火照着,俯嫩着這一切。

     第六十七章 對于克倫德勒來說,使用梅森的證據攻擊一個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是一次飛躍,叫他有點喘不過氣來。

    如果叫司法部長逮住,他就會像蟑螂一樣被捏碎。

     克倫德勒覺得,除了個人所冒的危險之外,毀掉克拉麗絲·史達琳并不像毀掉一個男人那麼難堪。

    男人要養一家人——克倫德勒自己就要養一家人,和他們一樣地貪婪而忘思負義。

     史達琳肯定是要滾開的。

    要是讓她再幹下去,憑她像娘們料理家務那樣地精挑細揀,順藤摸瓜,早晚得把漢尼拔·萊克特找到。

    那樣,梅森·韋爾熱就一分錢也不會給他了。

     越早剝奪她的情報來源并把她當誘餌放出去越好。

     克倫德勒為了爬向權勢,也曾毀壞過一些人的前程。

    他起初是州檢察官,在政治上很活躍,然後活躍進了司法界。

    他憑經驗知道,要毀掉女人的前程要比毀掉男人的前程容易。

    如果女人得到了女人所不應得到的提拔,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說她是靠躺着賺來的。

     可要把那罪名栽到克拉麗絲·史達琳身上卻辦不到,克倫德勒想。

    實際上,他想不出在那肮髒的路上還有誰比史達琳更不肯讓人上身。

    他有時掏着鼻孔也想起那些粗野的動作。

     克倫德勒無法解釋他對史達琳的敵意,那是他内心的事,屬于他自己也不能進去的世界。

    那地方座位上鋪好了墊子,光線從拱頂射入,門上的把手扭好了,窗戶的栓子拴好了。

    一個姿色像史達琳、頭腦卻不如她的姑娘,褲子退到一條腿的踩骨邊,在問他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不上來于,他娘的,他是不是有點同性戀?有點同性戀?有點同性戀? 你要是不知道史達琳是什麼樣的娘們的話,克倫德勒想,她做的事的黑白分明可比她那太少的提拔說明的問題多多了,這是他不能不承認的。

    給史達琳的回報少得可憐。

    這麼多年來克倫德勒在她的檔案上滴進的毒汁對聯邦調查局職業考評委員會産生了足夠的影響,讓史達琳失去了好幾次應得的美差。

    而她那獨立不羁的态度和聰明伶俐的嘴巴也幫助了克倫德勒達到目的。

     梅森不願意等到費利西亞納魚市的案子處理下來,何況,即使史達琳上了聽證會也未必能保證沾上擺脫不掉的肮髒。

    伊芙爾達·德拉姆戈和其他人的死顯然是安全措施失敗的結果。

    史達琳能夠把那個小雜種嬰兒救出來已是奇迹——又多了一個娃娃要讓公衆養活。

    揭開那次醜惡事件的瘡疤容易,要拿它來搞垮史達琳卻未必輕松。

     還是梅森的辦法好,來很快,而且馬上就能夠叫她離開那裡。

    時機也恰到好處。

     在華盛頓有一句格言比畢達哥拉斯定理得到的證實還多:有氧氣時,一個惹眼的人放個響屁就可以掩蓋同房間的許多人小聲放的屁,隻要時間大體相近。

     因此,總統彈勁事件的審判足以轉移司法部的注意力,便于他對史達琳草草定罪。

     梅森要求報紙報道出去讓萊克特博士看見,但是克倫德勒又必須把報道弄得像是不幸的意外。

    幸好遇到了一個機會,可以讓他如願以償:聯邦調查局的誕生日。

     克倫德勒既想飛黃騰達又要問心無愧。

     他現在覺得安慰:要是史達琳丢了差事,也不過就是她所住的那個同性戀窩子少了個上電視讓别人看笑話的人而已。

    他最多也就是讓一尊快要坍塌的大炮坍塌下去,再也不會威脅别人。

     “一尊快要坍塌的大炮”坍塌下來就可以“使船停止搖晃”,他心裡高興,無愧于心地想着,仿佛兩個海軍的比喻構成了一道等式,隻要搖晃的船還在走,他對于大炮就滿不在乎了。

     克倫德勒具有他的想像力所能容許的最活躍的幻覺。

    現在他為了自己高興設想着史達琳的樣子:老了,Rx房垂着,好看的腿臃腫了,露出青筋,走路顫顫巍巍,抱着髒衣物跌跌撞撞地上樓下樓,從床單上的污迹前扭開了臉。

    為了賺個吃住,在一對多毛的老同性戀者的小客棧裡幹活。

     他想像着自己在勝利之後對她所說的話:“吃棒子面長大的鄉下臭×。

    ” 他用德姆林博士的深刻思想武裝起自己,想像着在她交出槍支之後走到她身邊連嘴皮都不動地對她說一句:“你老大不小的了,還在丢你爸的臉,盡管他也不過是個南方的白種窮鬼。

    ”他把這話在心裡反複地想,甚至考慮過寫到記事本上。

     克倫德勒有他所需要的條件、時間、毒汁去粉碎史達琳的前途,而在他動手的時候,機會和意大利郵件又來幫了他的大忙。

     第六十八章 得克薩斯州哈伯德城外的巴特爾克裡克公墓在12月是得克薩斯州中部獅子色的皮上的一個瘡疤。

    此刻風在那裡呼嘯,而且要不住呼嘯下去,你等不到它收場。

     公墓新區地面上的标志是平的,刈草很容易。

    今天有一個銀色的心形氣球飄在一個過生日的姑娘的墳墓上。

    在公墓老區的小徑兩邊每一次刈草都可以劉到,而對墳墓之間的地區則隻有盡力而為了。

    幹花的莖和絲帶的碎片被刈進了泥土。

    在那跳蕩的心形氣球和土堆之間停着一部挖掘機。

    一個年輕的黑人坐在駕駛室裡,還有一個黑人站在地上,用手護着火柴點煙。

     “克洛斯特先生,我們幹這活時要求你在場,是想讓你看看我們掘出的東西。

    我肯定你是會勸阻親人,不讓他們來看的。

    ”哈伯德喪葬之家的經理格林利先生說,“那個棺材——我又得贊揚一次你的品味——拿得出手,值得驕傲。

    人們要看的也就是這個。

    我還樂意給你打個行業折扣。

    我自己的父親——他也過了世,睡的也就是這樣的棺材。

    ” 他對挖掘機操作手點了點頭,機器的鐵爪便對枯草覆蓋的塌陷墳墓掘了下去。

     “這墓碑你認準了嗎,克洛斯特先生?” “認準了,”萊克特博士說,“他的孩子們打算給父母共同刻一塊石碑。

    ” 他們站着沒有說話,風刮得褲腿啪啪地響。

    挖掘機向下挖了大約兩英尺便停下了。

     “從這兒起我們最好是用鏟子。

    ”格林利先生說。

    兩個工人下了坑,以一種老練輕松的動作開始鏟土。

     “小心。

    ”格林利先生說,“這簡直就不像是口棺材,和他要換的那個可沒法兒比。

    ” 廉價的膠合闆棺材的确已塌到下面的屍體上。

    格林利叫掘土機手清除了周圍的泥土,把一個帆布口袋塞到還沒有破的棺材底下;棺材就給裝在帆布口袋裡吊了起來,搖晃着進了一輛卡車。

     在哈巴德擯葬之家車庫的一個支架桌上,坍塌的棺材蓋被揭開了,露出了一具相當大的骷髅。

     萊克特博士迅速檢查了一下。

    一顆子彈打缺了覆蓋肝部的肋骨,左前額上方還有一個彈孔,帶着凹陷紋。

    顱骨裡長着青苔,塞滿了泥土,隻露出了一部分,長着漂亮的高顴骨,那樣的顴骨他曾經見過。

     “泥土給他留下的東西不多了。

    ”格林利先生說。

     腐爛的褲子的殘餘和一件牛仔衫的破片遮住了屍體。

    襯衫的珠母鈕扣落到了肋骨裡。

    一頂帶沃思堡褶的特大号海狸皮牛仔帽放在胸前。

    帽檐上有個缺口,帽頂上有個洞。

     “你們認識死者嗎?”萊克特博士問。

     “我們是1989年買進這家殡儀館的。

    我們接受了這片墓地,隻不過增加了集團的财産而已。

    ”格林利先生說,“我現在住在這裡,但是我們公司的總部卻在聖路易斯。

    你想保留服裝嗎?或者我可以給你一套,不過我認為——” “用不着。

    ”萊克特博士說,“把骨頭刷幹淨,除了帽子、皮帶箍和靴子之外,服裝都不要了。

    把顱骨、手腳的長骨、小骨用口袋裝起來,用最好的絲綢屍衣包好。

    骨頭不用在棺材裡排列,收在一起就行。

    石碑就給你們了,夠抵償重新填平的費用了吧?” “夠。

    請你在這兒簽個字,别的發票馬上給你。

    ”格林利先生說,因為賣出了一副棺材而喜出望外。

    大部分承運屍體的擯葬主持人都是用紙闆箱把屍體運走,然後自己賣一副棺材給死者家庭的。

     萊克特博士的掘墓文件完全符合得克薩斯州衛生與安全條例711.004款。

    他知道符合條例,因為那是他自己設計的,根據是從得克薩斯州各縣法規速查聯合會圖書館的種種要求和表格摹本。

     兩位工人覺得萊克特博士租來的卡車上的電動尾闆很管用,用它把新棺材吊上了車,在墊盤上固定,跟一個挂衣服的紙闆箱放到了一起——那是車上僅有的東西。

     “你這可是個好主意,自己帶上衣櫥,禮儀套裝就不用放在箱子裡,弄得皺巴巴的了,是吧?”格林利先生說。

     到了達拉斯,博士從衣櫥裡拿出了一個大提琴的琴盒,把他那包用絲綢裹好的骨殖放了進去,帽子放進琴盒下半的圓弧裡,剛好合适,成了顱骨的襯墊。

     到了魚筌公墓,萊克特博士便把棺材從車後推出,然後把租來的車開到達拉斯—沃思堡機場,把大提琴盒寄到費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