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一磅肉

關燈
明白嗎?” “完全明白。

    ” “老實點你還可以活下去。

    ” “聽上去就是新教徒的口吻。

    ” 她一面說着話一面動作。

    靴子裡的刀十分鋒利,她發現帶鋸齒的刀背割起光滑的新繩子來最快。

     萊克特博士的右臂自由了。

     “你把刀子給我,剩下的事我自己來辦。

    ” 她猶豫了一下。

    她退到他胳臂的範圍以外,把匕首給了他。

    “我的車在100碼以外的防火道上。

    ”她得提防着他和地上的人。

     他的一條腿自由了,正在割着另一條腿的繩子。

    得一圈一圈地割。

    萊克特博士看不見後面卡洛和皮耶羅趴着的地方。

     “獲得自由以後你可别想溜。

    你是絕對跑不到門口的。

    我要給你兩副手铐。

    ”史達琳說,“你身後有兩個人鍺在你背後的地面上。

    把他們弄到叉車邊,铐在叉車上,不讓他們打電話。

    然後你把自己铐起來。

    ” “兩個嗎?”他說,“小心,應該是三個。

    ” 說話時,托馬索的槍所射出的麻醉飛镖已經飛出,在水銀燈下畫出一道銀光,射到了史達琳的背上,顫抖着。

    她轉過身來,立即感到暈眩,眼前一黑,想找出敵人,看見了草料堆上的槍口,便開槍打去,一槍,一槍,一槍,又一槍。

    托馬索從草料堆邊上往後一滾,碎片草莖紮着他的背,藍色的槍煙向燈光升去。

    她在視覺消失之前又開了一槍,還想在身後取彈倉,但雙腿已經軟了。

     喧鬧似乎進一步激動了豬群。

    豬群看見人躺在地上,垂涎起來,吱吱地叫着,吭吭地哼着,在栅欄門邊擠來擠去。

     史達琳身子往前倒了下去,槍镗大開、裡面空空的槍掉到了地上。

    卡洛和皮耶羅擡頭看了—眼,接着兩人一起笨拙地爬着,往莫格裡和他的手槍與手拷鑰匙爬去,像一隻大蝙蝠。

    托馬索在草料推上扳着氣槍。

    他還有一支麻醉箭。

    這時他站起身子,往草堆邊走,在槍管後尋找着叉車背後的萊克特博士。

     托馬索來了,沿着草堆邊走着,無處可以躲藏。

     萊克特博士抱起了史達琳,迅速往荷蘭門退去,努力讓叉車留在托馬索和他倆之間。

    托馬索還得注意腳下,小心翼翼地走在草料堆邊。

    托馬索開槍了,飛镖對着萊克特博士的胸膛射來,卻射中了史達琳的小腿骨。

    萊克特博士拉開了荷蘭式上下門的門闩。

     皮耶羅狂亂地抓住了莫格裡的鑰匙鍊。

    卡洛急忙去抓槍,豬群卻沖了上來。

    卡洛總算拿.357開了一槍,一隻豬倒下了。

    别的豬從死豬身上跑過,向卡洛、皮耶羅和莫格裡的屍體沖去。

    有的則繼續往前跑出倉庫,鑽進了黑暗。

     豬群沖過時,萊克特博士抱着史達琳站在門邊。

     草料堆上的托馬索看見他的哥哥趴在地面,瞬息間便成了一攤血糊糊的豬食。

    他把槍扔在了草堆上。

    萊克特博士身體挺直,像個舞蹈家,抱着史達琳,從大門後走了出來。

    他赤着腳出了倉庫,穿過豬群,在倉庫裡經過了攢動的豬背和攤攤血迹。

    兩隻大豬,其中一隻是懷孕的母豬,在他面前站住了,低下頭準備進攻。

     萊克特博士面對着它們,兩頭豬嗅不到畏縮的氣味,便朝地上容易到嘴的東西跑去。

     萊克特博士發現屋裡沒有人增援,來到防火路的樹下,立即站住,從史達琳身上拔出了飛镖,吮吸起傷口來。

    小腿骨上那根針在骨頭上撞彎了。

     豬在附近的樹林裡奔跑。

     他脫掉史達琳的靴子,穿到自己的赤腳上。

    緊了一點。

    他讓那支.45槍留在她的靴子裡,這樣他扛着她取用也方便。

     10分鐘後,大門的門衛聽見遙遠處有聲音,從報紙上擡起頭來一看,一陣空氣被劃破的噪聲傳來,像是活塞引擎戰鬥機在進行低空掃射。

    那是一輛5立升的野馬車,以每分鐘5800圈的轉速拐進了州際立交橋。

     第八十七章 梅森哭着叫着要回自己的屋子。

    當年在野營時,一些小男孩和小女孩跟他打架,他勉強占了點上風,用自己的體重壓倒了對方時,也是這麼又哭又叫的。

     瑪戈和科德爾把他弄上了側翼建築的電梯,在床上安頓好,給他接通了長用電源。

     梅森的憤怒程度是瑪戈平生所沒有見過的。

    他隻有骨頭的臉上血管跳動着。

     “我還是給他點東西的好。

    ”兩人出門進了遊戲室,科德爾說。

     “還不到時候,得讓他想一會兒。

    把你本田車的鑰匙給我。

    ” “幹嗎?” “得有人到那兒去看看是不是還有人活着。

    你願意去嗎?” “不,但是——” “我可以開你的車到飼料室去——貨車太大,進不去。

    把鑰匙給我,他媽的。

    ” 托馬索此刻已經下了樓,走在車道上,正從樹林那兒穿過空地,還在回頭看。

    思考思考,瑪戈。

    她看看表,8點20。

    到半夜科德爾的人要來換班,還有時間用直升機從華盛頓弄人來處理善後。

    她過草地時從托馬索旁邊開了過去。

     “我想趕上他們倆,卻叫豬撞開了。

    他——”托馬索用手勢表示萊克特博士抱起史達琳“——女的,開車。

    車的聲音很大,走掉了。

    她有due(兩把)——”他舉起兩個指頭“——freccette(槍)。

    ”他指着自己的背和腿。

    Freccette,Dardi(槍,飛镖)。

    舉起,嘣!“DueFreccette(兩把槍)。

    ”他做出打槍的手勢。

     “飛镖。

    ”瑪戈說。

     “飛镖,大概narcotic(麻醉藥)太多。

    她死了,大概。

    ” “上車,”瑪戈說,“我們得去看看。

    ” 瑪戈開進了史達琳進倉庫時走的那道雙扇門。

    到處是吱吱叫着、吭吭哼着、拱來拱去、鬃毛倒豎的背脊。

    瑪戈按着喇叭把豬趕了回去,看見了三個人的殘骸,一個也認不出來了。

     他們倆開車進了飼料室,在身後關上了門。

     瑪戈考慮道:除了科德爾以外,托馬索是在倉庫見過她的最後一個幸存者。

     托馬索也可能考慮到了這一點,跟她保持了一個謹慎的距離,一雙聰明的黑眼睛盯住她的臉,臉上有淚痕。

     想一想,瑪戈。

    你不能夠因為這些撒丁島人惹出麻煩。

    他們隻知道是你在管錢,轉瞬之間就會出賣你的。

     她的手伸到了背後,托馬索的目光緊随着那手。

     取出的是手機。

    她撥了撒丁島,斯托本的銀行家在家,那兒是早上兩點半。

    她對他簡單地說了幾句,把電話遞給了托馬索。

    他點頭,回答,又點頭,把手機還給了她。

    錢已經是他的了。

    他匆匆跑上草料樓取了背包和萊克特博士的外衣和帽子。

    他收拾東西時瑪戈拿起了趕畜生的電棍,試了試電流,裝進了袖子。

    她還拿了馬掌匠的錘子。

     第八十八章 托馬索開着科德爾的車,在屋子邊讓瑪戈下了車。

    他打算把那輛本田長期存在杜勒斯國際機場。

    瑪戈答應他把皮耶羅和卡洛的遺體盡可能地埋葬好。

     他覺得有什麼話要告訴她。

    他鼓起勁,調動好了他的英語。

    “Signorina(女士),豬,你得明白,豬幫助了Dottore(博士)。

    它們給他讓路,圍了一圈。

    豬殺了我哥哥,殺了卡洛,但是見了萊克特博士就讓開。

    我覺得它們崇拜他。

    ”托馬索畫了個十字。

    “你别再追萊克特博士了。

    ” 以後他在撒丁島活了許多年,一直就像那樣說着萊克特博士。

    到托馬索六十多歲的時候他還在說,萊克特博士是扛着那女人,叫一群豬背出去的。

     汽車沿着防火道開走了,瑪戈停了幾分鐘望着梅森亮着燈光的窗戶。

    她看見科德爾映在牆壁上的影子在梅森身邊忙碌,在給她哥哥的呼吸和脈搏換監視器。

     她把馬掌匠錘子的柄塞進了屁股後面的褲兜裡,用外衣下擺擋住。

     瑪戈下了電梯,科德爾正抱着枕頭從梅森屋裡出來。

     “科德爾,給他弄一杯馬提尼酒。

    ” “我不知道——” “我知道。

    給他弄一杯馬提尼酒。

    ” 科德爾把枕頭放在情人椅上,在吧台的冰箱前跪下了。

     “裡面有飲料吧?”瑪戈說,走近了他身後,揮動錘子對準他後腦根狠狠砸去。

    隻聽見啵的一聲,科德爾的頭沖冰箱撞了過去,又碰了回來,身子倒到地上,眼睛大睜着,望着天花闆,一個瞳孔放大了,另外一個卻沒有。

    她把他的頭側轉放在地闆上,又一錘砸下去,把太陽穴砸陷了一英寸。

    黏稠的血從他的耳朵流了出來。

     她毫無感覺。

     梅森聽見房間的門開了,戴着護目鏡的眼睛轉動着。

    光線柔和,他睡着了一會兒。

    海鳝也在岩石下面睡着了。

    瑪戈高大的身軀塞滿了門口。

    她在身後關上了門。

     “嗨,梅森。

    ” “下面怎麼樣了?你怎麼去了那麼久?” “下面的人全死光了,梅森。

    ”瑪戈來到他的床邊,從梅森的電話上摘掉了電線,扔到地上。

     “皮耶羅、卡洛和約翰尼·莫格裡都死了。

    萊克特博士跑掉了,把史達琳那女人也帶走了。

    ” 梅森詛咒時牙齒間冒着白沫。

     “我給了托馬索錢,打發他走掉了。

    ” “你怎麼????你這個混蛋、白癡、狗娘養的。

    現在你聽着,我們要收拾殘局,重新再幹。

    我們還有個周末,不用擔心史達琳看見什麼。

    她既然落在了萊克特手裡,那也就跟死了一樣。

    ” 瑪戈聳聳肩。

    “她在那裡可沒有見到我。

    ” “立即跟華盛頓聯系,叫4個他娘的混蛋來,打發直升機去。

    讓他們來收拾——讓他們來收拾——科德爾!來呀!”梅森對着他的管子吹着。

    瑪戈一把推開了管子,向他彎下身子,望着他的臉。

     “科德爾不會來了,梅森,科德爾死了。

    ” “什麼?” “我在遊戲室裡把他殺死了。

    現在,梅森,你得把你欠我的東西給我。

    ”她豎起了他床邊的欄杆,抓起他那一大盤打成辮子的頭發,扯掉了蓋在他身上的東西。

    他那兩條小小的腿并不比面卷粗。

    他的手,他能夠移動的僅有的肢體,對着電話晃動着。

    那有硬殼的呼吸器發出有節奏的噗噗聲。

     瑪戈從口袋裡取出一個不會殺死精子的避孕套,拿到他面前讓他看了,然後從袖子裡取出了電棍。

     梅森在他的呼吸容許時号叫起來,是一串驢子樣的嗷叫。

    但是半分鐘就完了,而且非常成功。

     “你死定了,瑪戈。

    ”梅森這話瑪戈聽上去像是“阿二哥”。

     “啊,梅森,我們都死定了,你難道還不知道?但是這東西卻不會死。

    ”她說,用她的茄克衫保護着她那溫暖的容器,“它們在搖着尾巴,我現在就讓你看看它們是怎麼搖的——看一看,說一說。

    ” 瑪戈從魚缸邊抓起帶刺的捉魚手套。

     “我可以接受朱迪,”梅森說,“讓她做我的繼承人,我們可以搞個财産托管文件。

    ” “我們肯定可以做到。

    ”瑪戈說着從養魚池捉起一條鯉魚。

    她從起坐區搬來了一張椅子,爬上去,揭開了巨大的魚缸的蓋子。

    “但是我們不幹。

    ” 她抓住鯉魚的尾巴把巨大的胳臂伸到水裡的洞穴邊。

    海鳝出現時她那巨大的胳臂又一把揪住了它的後部,拉出了水面,舉過了自己的腦袋。

    那遒勁的海鳝擺動着。

    它跟瑪戈差不多一樣長,很粗大,色彩斑斓的皮閃着光。

    她伸出另一隻手抓緊了海鳝。

    海鳝掙紮時她用帶鈎的手套紮進它的肉裡,揪緊不放。

     她小心地走下椅子,抓住海鳝來到梅森面前。

    海鳝的腦袋像把螺杆切刀,牙齒哒哒地響着,像在打電報。

    那牙有倒鈎,什麼魚都逃不掉。

     她把海鳝往梅森的胸口上一擱,讓它搭在呼吸器上,然後一隻手揪住海鳝,一隻手拿梅森的辮子一圈又一圈地纏緊它。

     “搖尾巴呀,搖尾巴呀,梅森。

    ”她說。

     她一手抓住海鳝頭的後部,另一隻手扳着梅森的下颚,要強迫他張開。

    她把全身重量都壓到了他的下巴上。

    梅森使盡了全身力氣咬緊了牙,卻終于嘎嘎地、哒哒地張開了。

     “你也應該吃點巧克力。

    ”瑪戈說着把海鳝的嘴塞進了梅森的嘴裡。

    海鳝用剃刀一樣鋒利的牙咬住了他的舌頭,像咬住一條魚一樣,死死不放,死死不放。

    它的身子叫梅森的辮子纏住了,拍打着。

    鮮血從梅森的鼻子裡噴了出來,他快窒息了。

     瑪戈把他們倆——梅森和海鳝一起扔下了。

    鯉魚在魚缸裡獨自轉起圈來。

    她在科德爾的桌子邊鎮定了一下,望着監視器,直到梅森不再動彈。

     她回到梅森的屋子時海鳝還在擺動,呼吸器還在起伏。

    在它把帶血的泡沫從梅森的肺裡吹出時,也灌脹了海鳝的氣鳔。

    瑪戈在魚缸裡涮了涮電棍,放進衣兜。

     瑪戈從衣兜的袋裡取出萊克特博士那一撮帶皮的頭發。

    她用梅森的指甲從那頭皮上刮下一點血。

    這是很不穩定的工作,因為海鳝還在拍打。

    然後她把那頭發卷在他手指上。

    最後,她還把一根頭發塞進了一隻捉魚手套裡。

     瑪戈走了出去,對死去的科德爾看也沒看一眼。

    她把那溫暖的戰利品塞在能夠保暖的地方,回到朱迪身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