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部 一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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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了漢尼拔·萊克特博士的一份禮物,是一瓶依甘堡酒,是在我出生那年釀造的,上面的條子是他的筆迹。

    我已經描述了那車的樣子。

    我現在是在向你報告,鷹岬的克林特·皮爾索爾。

    ” “我立即當做綁架案辦,史達琳。

    ” “我馬上來。

    我可以被任命參加反擊小組。

    ” “你别來,我不能準許你加入。

    ” 阿靈頓警察來到停車場之前史達琳沒有離開,這真是太失策了。

    她花了15分鐘才糾正了發給各點的公報上關于那輛車的錯誤。

    一個膀闊腰圓、穿高級皮靴的女警官記錄了史達琳的證詞。

    那女警察的罰單簿、手機、梅司彈和手铐以各種角度從她碩大的屁股上鼓了出來。

    她茄克衫的扣子之間大張着。

    這位警官不知道該把史達琳的工作單位定為聯邦調查局還是“無”。

    這時史達琳預計到了她的問題,令她生了氣,工作慢了下來。

    史達琳指着那貨車經過的隔離帶上的泥濘和雪上的車轍時,沒有人說自己帶了相機。

    史達琳隻好教警官們怎樣使用她那一架。

     她在一再回答問題時,腦子裡一再地對自己說,我該去追的,我該去追的,我該把林肯車上的人趕下來,自己去追的。

     第七十九章 克倫德勒聽見了有關綁架的第二聲手機響。

    他跟他的情報來源通完話,便用安全電話找了梅森。

     “抓人的事叫史達琳看見了。

    這可是沒想到。

    她在向華盛頓辦事處報告,建議弄張搜查證來搜查你的住宅。

    ” “克倫德勒……”克倫德勒說不準梅森是在等着送氣,還是氣急敗壞。

    “我已經向地方當局、縣治安官和聯邦檢察官辦公室提出了控告,說史達琳在對我進行騷擾,半夜三更打電話,用些莫名其妙的話來威脅我。

    ” “她真威脅了?” “當然沒有,但她無法證明她沒有。

    這樣一來水就攪渾了。

    現在我可以在本縣和本州弄到一份安全保護。

    但是我要你給聯邦檢察官打電話,提醒他這個歇斯底裡的潑婦還在騷擾我。

    此地的事我可以負責,相信我。

    ” 第八十章 史達琳終于擺脫了警察,換了車胎,回到家裡自己的電話和電腦前。

    她非常懷念聯邦調查局配的手機,卻還沒有換新的。

     馬普在答錄機上留了言:“史達琳,給罐子裡的肉加好作料,放到微火爐上。

    現在别加萊,記住上次的教訓。

    我要參加一次他媽的保密聽證會,下午5點才能回來。

    ” 史達琳打開便攜式電腦,想接通VICAP的萊克特檔案,卻進不去了。

    不但是VICAP,就連整個聯邦調查局的電腦聯網都進不去了。

    她的入網能力連美國最基層的警察都不如。

     電話鈴響了。

     是克林特·皮爾索爾。

    “史達琳,你在電話上騷擾過梅森·韋爾熱沒有?” “從來沒有,我發誓。

    ” “他卻說你騷擾了他。

    他邀請治安官到他的莊園裡去巡邏,實際上是要求他們去。

    他們現在已經看他去了。

    因此就弄不到什麼搜查令,也不會有什麼搜查令下來了。

    除了你之外,我們對綁架還沒有發現其他任何見證人。

    ” “那兒有一輛白色的林肯車,裡面是一對老年夫婦。

    皮爾索爾先生,檢查一下事件發生前賽夫威商場的購物卡記錄怎麼樣?那些售出的商品都蓋有時間印戳。

    ” “我們會辦的,但是……” “……要費時間。

    ”史達琳接下了他的話。

     “史達琳?” “在,長官?” “就我們倆之間知道,我會向你提供重大的消息的,但是你别介入。

    你停職期間不是執法人員,從道理上講你不能夠得到情報。

    你是個平頭百姓。

    ” “是,長官,我知道。

    ” 你在下決心的時候望着什麼?我們的文化不是内省的文化,并不把眼睛望着遠處的青山。

    我們在下決心時大都低頭盯着公共機構走廊的油地氈,或是在等候室望着電視上莫名其妙的東西口裡嘀咕。

     史達琳從廚房走進馬普那屋子的甯靜與秩序之中時,似乎有所尋求,任何東西都行。

    她望着馬普那面貌可伯的小個子奶奶,那會沏茶的老人。

    她望着馬普的奶奶用鏡框裝好挂在牆上的保險單。

    馬普這邊的屋子就像馬普還在屋裡一樣。

     史達琳回到自己的這一邊。

    她覺得這兒像沒有人住。

    她的鏡框裡有什麼?聯邦調查局學院的畢業證。

    她的父母都沒有照片留下。

    她已經失去了他們多年,他們隻存在于她的心裡。

    有時她在早餐的某種氣味裡,某種馨香裡,一兩句閑談裡,偶然聽見的一句家常話裡也會感覺到他們撫慰的手:而在是非感問題上她的感覺最強烈。

     她算是什麼樣的人?誰承認過她? 你是個戰士,克拉麗絲。

    你希望有多麼堅強就能有多麼堅強。

     史達琳可以理解為什麼梅森·韋爾熱想殺死萊克特博士。

    如果梅森自己動手或是雇人殺死他,她都可以理解。

    因為他仇恨。

     但是把萊克特博士折磨緻死,她卻受不了。

    她逃避它,就像很久以前逃避殺死羔羊和馬一樣。

     你是個戰士,克拉麗絲。

     幾乎跟那殘殺行為同樣醜惡的是,默許梅森這樣做的是發過誓要維護法律的人。

    這就是世道。

     想到這兒她做了個簡單的決定: 隻要是在我的手能伸到的範圍裡,我就不容許世道如此。

     她發現自己到了自己的壁櫥裡,站在凳子上,手伸了上去。

     她取下了秋天約翰·布裡格姆的律師交給她的盒子。

    那仿佛是永恒以前的事了。

     把自己的私人武器遺贈給戰友的行為裡有着豐富的傳統和神秘。

    它關系着超越個體的死亡的價值的繼續。

     生活在别人為他們創造出的安全裡的人可能覺得這問題難以理解。

     約翰·布裡格姆盛武器的盒子本身就是一個禮物。

    他一定是在海軍陸戰隊時在東方買的。

    那是一隻珠母鑲嵌的桃花心木盒子。

    這槍就是純潔的布裡格姆。

    他使用了多年,收藏得妥帖,保存得一塵不染。

    一把M1911A1科爾特.45手槍;一把秘密攜帶的小型.45型瑟法裡手槍;一把插在靴子裡的鋸齒背的匕首。

    史達琳自己有皮套。

    約翰·布裡格姆的聯邦調查局舊局微固定在一塊桃花心木闆子上,藥物管理局局微散放在盒子裡。

     史達琳從闆子上撬下了聯邦調查局局徽,放進了口袋。

    那把.45手槍插進了她屁股後面的雅基滑動裝置,用外衣遮住了。

     那把短的.45科爾特插到了腳跺處的靴子裡,匕首進了另一隻靴子。

    她把自己的畢業證從鏡框裡取了出來折好,放進了兜裡。

    在黑暗裡人家會把它認做拘捕證的。

    在她折着那硬紙時,她知道自己不太像自己了,她為此感到高興。

     她又在便攜式電腦邊坐了3分鐘,從地圖查詢網址打印出了一張麝鼠農莊和它周圍的國家森林的大地圖。

    她盯着梅森的肉類王國望了一會兒,用手指畫出了它的邊界。

     她把野馬車開出了車道,車上的大廢氣管吹倒了路上的枯草。

    她拜訪梅森·韋爾熱去了。

     第八十一章 麝鼠農莊一片寂靜,有如古老的安息日。

    激動的梅森得意非凡,他終于可以了結此事了。

    他私下把自己的成就比做鐳的發現。

     梅森最記得的教科書是有插圖的自然科學課本。

    那是唯一可以豎起來遮住他在課堂上手淫的大書。

    他常常望着居裡夫人的插圖手淫。

    現在他想起了居裡夫人和她從中提煉出鐳的那許多噸瀝青。

    居裡夫人所做的努力跟他的成就十分相像,梅森想。

     梅森想像着萊克特博士在黑暗裡發出熒光,有如居裡夫人實驗室裡的小瓶子。

    那可是他全部的搜索和花費所得到的果實。

    他想像着豬群吃飽了萊克特博士的肉回到樹林裡去睡覺的樣子,豬肚子裡發着光,像裝着電燈泡。

     那是星期五的黃昏,天快黑了。

    農莊工人都已走掉,誰也沒有見到貨車到達,因為貨車并不是從正門,而是從梅森當做入境道路的防火路進來的。

    縣治安官和他的部下草草完成了他們的搜索,在貨車到達倉庫之前早已離開。

    現在大門上有人守住,麝鼠農莊隻剩下了一支可靠的骨幹隊伍。

     科德爾在遊戲室的崗位上——接替他的人要半夜才開車來。

    瑪戈和莫格裡副治安官跟梅森在一起。

    為了哄騙縣治安官,莫格裡還戴着警徽。

    那幫職業綁匪在倉庫裡忙着。

     到星期天晚上一切就會結束。

    所有的證據不是給燒掉了就是在16頭豬的肚子裡蠕動。

    梅森相信他能夠從萊克特博士身上取點美味給海鳝吃,也許是鼻子。

    然後梅森就可以一連多年看見那兇狠的彩帶不停地畫着8字,想像着那永遠的8字意味着萊克特博士永遠的死亡,永遠的死亡。

     與此同時,梅森也明白,心願準确完成也有危險。

    殺了萊克特博士後又有什麼事可幹呢?他可以破壞一些領養孩子的家庭,可以折磨一些兒童,可以喝混合了眼淚的馬提尼酒,但是那種殘酷的消遣究竟又有多大趣味? 他怎麼那麼傻,要用對未來的恐懼沖淡眼前狂歡的時刻呢?他等待着對他的眼睛的小小噴射,等待着護目鏡上的霧散開,然後向管子裡的開關吹氣:他任何時候隻要高興就可以打開錄像監視器去看他已經到手的獵物…… 第八十二章 梅森倉庫的飼料室裡滿是炭火氣味和動物與人滞留未散的氣味。

    賽跑馬快影的長骷髅頭骨上方亮着火光,戴眼罩的馬頭骨望着這一切,像上帝一樣空虛。

     卡洛在燒着一個鐵片,已燒成了櫻桃紅色;随着風箱的咝咝聲,紅色的炭火在馬掌匠的爐子裡閃動着,發着光。

     馬頭骨下的牆壁上用着萊克特博士,像一幅恐怖的祭壇畫。

    他的雙臂從雙肩平伸開,被繩索緊緊擁在一根橫木上,粗大的橡木橫扼是小馬車挽具裡的車轅。

    車轅橫在萊克特博士背後,用卡洛做的鈎環固定在牆上。

    萊克特博士的雙腿沒有踩着地,被連褲子捆緊了,一圈一圈分開捆好,每圈結一個結,像要燒烤的肉。

    沒有使用腳鐐和手铐——沒有金屬件,以免傷了豬的牙齒,挫折了它們的銳氣。

     爐火裡的鐵片燒得白熱了,卡洛用鐵鉗把它鉗到鐵砧邊,揮起錘子把那明亮的鐵片錘成了鈎環。

    鮮紅的火花在昏暗裡飛舞,跳到他的胸膛上落下,跳到萊克特博士吊着的身子上落下。

     梅森那架在古老的工具之間顯得奇特的攝像機,從它那蜘蛛腿一樣的金屬三腳架上窺視着萊克特博士。

    工作台上有一台監視器,現在暗着。

     卡洛再一次燒好鐐拷,匆匆跑去,趁它還發光柔軟時把它固定到叉車上。

    他那錘子的聲音在高敞巨大的倉庫裡回響着,錘音和它的回聲,當——當,當——當。

     草料樓上傳來刺耳的吱吱聲,是皮耶羅找到了短波上的足球轉播。

    那是他所屬的卡利亞裡隊在羅馬跟他仇恨的尤文圖斯隊對壘。

     托馬索坐在藤椅上,麻醉槍倚着他身邊的牆壁。

    他那神甫式的黑眼睛時刻不離萊克特博士的臉。

     托馬索從被捆住的萊克特博士的沉默中覺出了一點變化,微妙的變化,從昏迷到不自然的自我控制的變化,也許不過是呼吸聲音的變化。

     托馬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對倉庫叫喊。

     “Sistasvegliando(他醒過來了)。

    ” 卡洛回到了飼料室,鹿牙在他的嘴裡露出又收回。

    他拿着兩條塞滿蔬菜和雞的褲腿,把褲腿在萊克特博士的身上和腋窩裡擦着。

     他讓自己的手小心地躲開了萊克特博士的嘴,一把抓住了他的頭發,把他的頭擡了起來。

     “Buonasera,Dottore(晚安,博士)。

    ” 電視監視器上的揚聲器咔啦一聲。

    監視器亮了,上面出現了梅森的面孔…… “打開攝像機上方的燈光。

    ”梅森說,“晚安,博士。

    ” 博士第一次睜開了眼睛。

     卡洛覺得那魔鬼的眼裡閃出了火花,不過也可能是火光的反光。

    為了對抗那邪惡的眼睛,卡洛畫了個十字。

     “梅森。

    ”博士對着鏡頭說。

    萊克特博士可以在梅森背後看見瑪戈被魚缸襯出的黑色輪廓。

    “晚上好,瑪戈,”此刻他的口氣彬彬有禮,“很高興又見到你。

    ”從他說話的清晰程度看來,萊克特博士可能已醒了好一會兒了。

     “萊克特博士。

    ”瑪戈嘶啞的聲音傳來。

     托馬索發現了攝像機上的太陽槍,把它打開了。

     強烈的光一時耀花了大家的眼睛。

     梅森渾厚的廣播嗓子說道:“博士,大約再過40分鐘我們就要給豬上第一道菜了,那就是你這兩隻腳。

    晚宴以後我們就開睡衣舞會,你跟我。

    那時候你可以穿短褲,科德爾會讓你活很久的——” 梅森還在往下說,瑪戈歪過身子來看倉庫裡的場面。

     萊克特博士看着監視器,看清楚了瑪戈在看他,便對卡洛低聲說起話來,他那金屬樣的聲音在綁匪耳朵裡顯得急迫: “你的弟弟馬泰奧現在一定比你還臭。

    我殺他時他拉了屎呢。

    ” 卡洛将手伸進背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