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關燈
,她今天就是來威脅他的。

    他從來沒有感到她像現在這樣醜惡。

     &ldquo你&hellip&hellip要我怎麼辦呢?&rdquo &ldquo我希望像過去那樣,我不破壞你的家庭,我會保護你,可是你不能拒絕我,你的冷淡讓人受不了&hellip&hellip&rdquo 他坐在椅子上被她抱住了。

    她簡直是從沙發上彈起來的。

    他一點兒防備也沒有,眼前一陣發黑。

    她柔軟的身子抵着他的腦袋,渾身顫抖。

    她也許真的隻愛他一個人。

    一種邪惡的讓人無法忍受的愛。

    他難道永遠無法擺脫她了嗎?他要毀了! &ldquo我真想殺了她!&rdquo 他想起了林同生的話。

    不,那人沒有醉。

    周兆路重複着這個可怕的聲音,絕望地盯着她的脖子,雪白的纖細的脖子,她的生命就懸在那裡,随着呼吸而微弱起伏。

     &ldquo不行,怎麼能在這裡!&rdquo 他推開了她,空氣裡有一種可怕的東西在騷動。

    他就要絕望了。

     &ldquo為什麼不能在這裡?&rdquo &ldquo我不允許,這是我的家!&rdquo &ldquo可你是我的!&rdquo &ldquo&hellip&hellip乃倩,我求求你&hellip&hellip&rdquo 他屈服了。

    像夜一樣的黑暗包圍了他,不論他怎樣掙紮,始終也逃不脫那幽深的陷阱。

    他被埋葬了。

     下午,華乃倩從那棟樓裡走出來,美麗娴靜,嘴角上甚至挂着一絲羞怯。

    過了半天,周兆路也出來了,氣宇軒昂,衣裝筆挺。

    他到住宅區西邊的河旁散心,手裡拿着一本醫書。

    他的背比平時駝了一些,從後面看上去陰森森的,有一種僵屍的味道。

     評審結果正式分布之前,黨委書記找他談話,非正式地宣布了對他的任命。

    任期從三月一日開始,他必須在此之前把心研室的工作交待清楚。

    雖然周兆路一向穩重謙謹,但他的淡然還是叫老書記吃了一驚。

     &ldquo有什麼困難嗎?&rdquo &ldquo沒有,我可以勝任。

    &rdquo &ldquo好好幹吧!&rdquo 老書記拍拍他的肩膀。

    他沒有一絲笑容。

    好像為以後的工作過早地陷入了深思。

     家人從上海回來了。

    妻子問他是不是太累了,他說是的,太疲乏了。

    從那兒以後他再也沒有解除疲乏,臉上總是心力衰竭的樣子。

    妻子愛撫他時從他頭上揪下了一些白發,歎道:&ldquo我的兆路也老了&hellip&hellip&rdquo 他繃着臉,好像生怕自己哭出來似的。

     他給神戶醫科大學拍了電報,表示歉意。

    電文寫道:&ldquo公務在身,恕不能前往,後會有期,同僚頓首。

    &rdquo 大崗升二很快回了信,還寄來一份日本醫學雜志,裡面有他翻譯的周兆路的《證之研究》,把國内雜志上他的照片也翻印了,登在譯文之首。

    介紹文字稱他為中醫學界的精銳,負有開辟醫學未來的當然重任,雲雲。

     三月一日的就職演說大獲成功。

    部裡來了一個副部長和一些别的角色。

    他的口才發揮得淋漓盡緻,四十分鐘的講演沒有底稿,沒有一句廢話,不時還蹦出一些出人意外的小小的幽默。

    他獻出了智慧和能力的傑作,輝煌的前程擁抱了他。

     周兆路站在講壇上,充滿信心地注視全場。

    他知道自己是什麼形象。

    是他自己親手塑造了這個形象。

    形象代表了一切。

    内心沒有任何意義。

    有誰能夠正視他的心靈呢?沒有這樣的人。

    也許隻有她可以除外。

     大家在鼓掌。

    她也在鼓掌。

    她美麗的面孔像一朵鮮豔的花朵,他可以在任何地方把她用目光挑揀出來。

    但他甯肯讓她消失,讓她永不存在。

     副院長躊躇滿志的臉上劃過一道憂郁的陰影,但沒有任何人發覺。

    不知她注意到沒有。

    她是鼓掌最賣力的一個人。

     他在掌聲中暈眩。

    這是對他人生的慰藉。

    他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到了這裡,他理應驕傲的。

    朦胧中他有一種身輕如燕的感覺,失去了束縛,他想到哪裡就能飛到哪裡! 他在飛黃騰達。

     一個聲音悄悄地告訴他:當心!他笑了。

    他知道那聲音來自何方。

     周兆路已經沒有恐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