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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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兆路什麼也沒有表示，他把熊貓扶正，發覺它少了一隻眼睛，肚子上塗了許多墨水兒。
華乃倩的苦惱彌漫在這個家庭的每一個角落，含有絕望的色彩和自暴自棄的味道。
他有點兒擔憂。
這是一隻正在下沉的小船，自己竟然冒冒失失地跳了上來，對她會有什麼幫助呢？這已經超脫感情上的互娛互足，變成人生的冒險了。
周兆路從他和她的關系上發現了以前忽略了的東西。
他是一棵稻草，她抓住了他。
她需要的比他多，得到的也比他多。
他把自己放到了十分危險的位置上。
她身上有某種不可信賴的東西。
如果她是一個幸福過度而尋求新鮮際遇的女人，他或許可以心滿意足地接納她。
偷偷摸摸開始，偷偷摸摸結束，痛苦但沒有危險。
他可不想跟着她去毀滅什麼。
他不想。
那頓飯吃得很平淡。
周兆路席間談了一些單位的事情，甚至用權威的口吻批評了某項課題研究不切實際，叮囑華乃倩在業務上要增強進取心。
她丈夫聽得很認真，不住點頭表示贊同。
她卻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他。
後來，也許是酒喝猛了，她丈夫發了不少牢騷。
副教授沒評上，住房沒有解決，課時壓得重，沒時間搞學問，家務活又煩心。
他神情沮喪，思維也不太清晰。
&ldquo有您這樣開明的領導就好啦！&rdquo &ldquo想開些，人都有不順心的時候。
&rdquo &ldquo我們這個家，事業上就指望乃倩了，她比我強，我沒什麼發展了，一輩子教書匠。
&rdquo &ldquo你少喝點兒吧！老周，吃魚&hellip&hellip&rdquo 華乃倩把丈夫的酒杯扒拉到一邊。
那男人傷感地眨巴着眼睛，筷子懸在空中，好像下不了決心應該夾哪個菜。
菜炒得很講究，但周兆路吃不出味兒來。
他在事業上一直很順利，一點兒也沒想到失敗者會消沉到這種地步。
華乃倩冷冰冰的目光也讓他震驚。
男人讓自己的女人如此鄙夷，他就永遠别想鼓起勇氣來了。
他有難言之隐。
他也許知道妻子不愛他。
說不定還知道自己不值得妻子來愛。
周兆路無法體會這種人的心情。
他對華乃倩的苦惱倒是有了更确切的了解。
她是可以原諒的。
大家都是可以原諒的，包括他自己。
從華乃倩家出來，他腦子裡裝滿了宿命的念頭，覺得誰也沒有錯，誰也擺脫不了哀傷。
他一帆風順，但他并不比别人活得更好些。
他家庭的小船也在漏水，他卻陷在意外的情愛中不能自拔，忍受痛苦的折磨。
人在自身的罪惡中是無辜的。
他和她都是可憐蟲，比林同生強不了多少的可憐蟲。
她送他到車站。
他們在黃昏的便道上分開走，她幾次要攙扶他，他拒絕了。
這裡離她的家太近。
&ldquo有點兒醉了吧？&rdquo &ldquo還行，我平時不喝酒。
&rdquo &ldquo印象怎麼樣？&rdquo &ldquo人很老實，可是太軟弱&hellip&hellip&rdquo &ldquo窩囊廢！&rdquo &ldquo不能那麼說，畢竟是你丈夫。
&rdquo &ldquo我有時也可憐他。
可是如果你是個女人，你一天都不會跟他過。
&rdquo &ldquo我明白你的心情。
&rdquo &ldquo已經快十年了&hellip&hellip你别看他愁眉苦臉的，實際上他根本沒什麼追求，庸俗的生活對他很合适，你沒看到他釣魚去那股高興勁兒，樂觀得很呢！買一件便宜貨能自在好幾天，真不明白他居然能給學生講制圖課！我看他就希望這樣混下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能勸勸他麼？&rdquo &ldquo罵得狗血淋頭也沒用。
我罵累了。
我懶得跟他說這些。
&rdquo &ldquo乃倩，你很不幸。
&rdquo &ldquo我知足了。
隻要你哪怕明白一點點。
&rdquo &ldquo我全明白。
&rdquo &ldquo不一定。
&hellip&hellip兆路，我反正想開了，我得活得開心點兒，要不就悶死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明白，明白。
&rdquo &ldquo兆路&hellip&hellip&rdquo 他們不知不覺走出了一站地，依偎在建築物的陰影裡。
周兆路不知是為她還是為自己感到難過。
他抱着她的肩膀，預感到他們的關系可能要持續下去，不會像他理智上希望的那樣很快結束。
華乃倩的苦惱彌漫在這個家庭的每一個角落，含有絕望的色彩和自暴自棄的味道。
他有點兒擔憂。
這是一隻正在下沉的小船，自己竟然冒冒失失地跳了上來，對她會有什麼幫助呢？這已經超脫感情上的互娛互足，變成人生的冒險了。
周兆路從他和她的關系上發現了以前忽略了的東西。
他是一棵稻草，她抓住了他。
她需要的比他多，得到的也比他多。
他把自己放到了十分危險的位置上。
她身上有某種不可信賴的東西。
如果她是一個幸福過度而尋求新鮮際遇的女人，他或許可以心滿意足地接納她。
偷偷摸摸開始，偷偷摸摸結束，痛苦但沒有危險。
他可不想跟着她去毀滅什麼。
他不想。
那頓飯吃得很平淡。
周兆路席間談了一些單位的事情，甚至用權威的口吻批評了某項課題研究不切實際，叮囑華乃倩在業務上要增強進取心。
她丈夫聽得很認真，不住點頭表示贊同。
她卻用古怪的目光打量他。
後來，也許是酒喝猛了，她丈夫發了不少牢騷。
副教授沒評上，住房沒有解決，課時壓得重，沒時間搞學問，家務活又煩心。
他神情沮喪，思維也不太清晰。
&ldquo有您這樣開明的領導就好啦！&rdquo &ldquo想開些，人都有不順心的時候。
&rdquo &ldquo我們這個家，事業上就指望乃倩了，她比我強，我沒什麼發展了，一輩子教書匠。
&rdquo &ldquo你少喝點兒吧！老周，吃魚&hellip&hellip&rdquo 華乃倩把丈夫的酒杯扒拉到一邊。
那男人傷感地眨巴着眼睛，筷子懸在空中，好像下不了決心應該夾哪個菜。
菜炒得很講究，但周兆路吃不出味兒來。
他在事業上一直很順利，一點兒也沒想到失敗者會消沉到這種地步。
華乃倩冷冰冰的目光也讓他震驚。
男人讓自己的女人如此鄙夷，他就永遠别想鼓起勇氣來了。
他有難言之隐。
他也許知道妻子不愛他。
說不定還知道自己不值得妻子來愛。
周兆路無法體會這種人的心情。
他對華乃倩的苦惱倒是有了更确切的了解。
她是可以原諒的。
大家都是可以原諒的，包括他自己。
從華乃倩家出來，他腦子裡裝滿了宿命的念頭，覺得誰也沒有錯，誰也擺脫不了哀傷。
他一帆風順，但他并不比别人活得更好些。
他家庭的小船也在漏水，他卻陷在意外的情愛中不能自拔，忍受痛苦的折磨。
人在自身的罪惡中是無辜的。
他和她都是可憐蟲，比林同生強不了多少的可憐蟲。
她送他到車站。
他們在黃昏的便道上分開走，她幾次要攙扶他，他拒絕了。
這裡離她的家太近。
&ldquo有點兒醉了吧？&rdquo &ldquo還行，我平時不喝酒。
&rdquo &ldquo印象怎麼樣？&rdquo &ldquo人很老實，可是太軟弱&hellip&hellip&rdquo &ldquo窩囊廢！&rdquo &ldquo不能那麼說，畢竟是你丈夫。
&rdquo &ldquo我有時也可憐他。
可是如果你是個女人，你一天都不會跟他過。
&rdquo &ldquo我明白你的心情。
&rdquo &ldquo已經快十年了&hellip&hellip你别看他愁眉苦臉的，實際上他根本沒什麼追求，庸俗的生活對他很合适，你沒看到他釣魚去那股高興勁兒，樂觀得很呢！買一件便宜貨能自在好幾天，真不明白他居然能給學生講制圖課！我看他就希望這樣混下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能勸勸他麼？&rdquo &ldquo罵得狗血淋頭也沒用。
我罵累了。
我懶得跟他說這些。
&rdquo &ldquo乃倩，你很不幸。
&rdquo &ldquo我知足了。
隻要你哪怕明白一點點。
&rdquo &ldquo我全明白。
&rdquo &ldquo不一定。
&hellip&hellip兆路，我反正想開了，我得活得開心點兒，要不就悶死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明白，明白。
&rdquo &ldquo兆路&hellip&hellip&rdquo 他們不知不覺走出了一站地，依偎在建築物的陰影裡。
周兆路不知是為她還是為自己感到難過。
他抱着她的肩膀，預感到他們的關系可能要持續下去，不會像他理智上希望的那樣很快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