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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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上了那個花格子褲衩。
他半天不敢出去。
他不習慣這樣赤身露體地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中。
像别人那樣穿着小褲衩在療養院裡大搖大擺簡直就不可思議。
皮膚太白也是他怯場的一個原因。
他從來不在單位的澡堂洗澡。
夏天，他也不和熟人一起遊泳。
上大學時有個同學說他的皮膚像女人，這個侮辱一直記在心裡。
更衣室裡有尿味兒。
他猶猶豫豫地走進陽光。
華乃倩背朝着他站在海邊，狹窄的沙灘到處是閃光的皮膚，而她使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
浴巾已經扔掉，泳衣背帶在脊溝下端交叉而過，緊緊拉住從大腿内側勒上來的一條黃泳衣布，臀部的脂肪向兩側稍稍鼓起來。
幾個男人在不懷好意地打量她，像死魚一樣瞪着眼睛。
&ldquo你真磨蹭。
&rdquo她笑着說，目光在他平坦的腹部停了一下。
兩人一起遊向防鲨網。
人漸漸稀落，前面的海水閃出藍光。
她遊得很有力，他有點兒跟不上她。
&ldquo好嗎？&rdquo她問。
&ldquo有胸悶的感覺，肺活量&hellip&hellip不如&hellip&hellip從前了&hellip&hellip&rdquo 浪湧把他托起來又抛下去。
吸氣吐氣的聲音響得有點兒吓人。
&ldquo回去吧？&rdquo &ldquo我想一直遊下去，不回來了，你願意跟着我嗎？&rdquo &ldquo願意&hellip&hellip水有點冷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咱倆别動，看海浪能把我們漂哪兒去。
&rdquo &ldquo不動就沉下去了&hellip&hellip真累。
&rdquo 從防鲨網折回來沒費什麼力氣，一尺多高的浪頭把他們一直推上沙灘。
他們撿了個幹淨地方躺下，周兆路發現她的嘴唇有點兒發紫。
沙子很燙，皮膚開始受不了，忍一下就舒服了。
她用浴巾遮住面孔。
不一會兒，他感到鼻梁發熱，連忙趴過來呆着。
她的頭發耷拉在沙子上，像水淋淋的海藻。
&ldquo今天晚上把紗門的插銷打開。
&rdquo &ldquo哪個門？&rdquo &ldquo你房間的紗門和前廊拐角的紗門，都打開&hellip&hellip&rdquo 他不說話了，閉上眼睛。
眼皮裡有一些黃的和紅的光斑在跳躍。
&ldquo睡覺前把前廊的燈拉滅&hellip&hellip&rdquo 手有點兒癢癢。
沙子上居然有螞蟻，又肥又黑的螞蟻。
他用沙土埋它們。
&ldquo睡你自己的，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你聽到了麼？&rdquo &ldquo聽到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要等待什麼，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rdquo 他翻過身來，陽光怒射，眼睛讓血似的鮮紅的東西糊住了。
他們一言不發地曬足了太陽。
四周排列着相似的男男女女，靜卧在沙上，睡着了似的，累癱了似的。
分手時周兆路才顯得緊張起來。
他站在療養院小門的台階上，她扶着門口的燈柱子。
他呼吸急促，鼻梁讓太陽給曬紅了，顯得很可憐。
&ldquo乃倩&hellip&hellip有把握嗎？&rdquo 他幾乎沒有得到回答便逃開了。
隻記得她仿佛點了點頭。
她想嘲笑我嗎？他覺得周圍如果沒有人，她會放聲大笑的。
她的眼睛說明她有意痛痛快快地取笑他。
不問那句話就好了。
他洗澡時一直埋怨自己，但走出來時，已經換好了妻子為他準備的内衣，幹淨整潔，有點兒香啧啧的味道。
&ldquo走廊的燈繩在哪兒？&rdquo 後的陽光斜射在紗門上，時間尚早，但他已經緊張得不行了。
欲念和恐懼感糾纏在一起，心頭的滋味難以言狀。
他把窗戶關上，過一會又打開。
接着又嘩嘩地拉上了窗簾，跑到外邊去朝裡看。
二樓的露台讓人擔心。
想到它是朝南的，和東邊的小樹林恰成死角，又釋然了。
他把前廊的竹椅竹桌挪了位置，挪得離自己的門遠一點。
最後，他把礙手礙腳的痰盂也搬開了。
他盯往拐角的小紗門看了半天，像個賊一樣。
心仿佛是别人的，怦怦亂跳，但他的目光分明是無所畏懼的了。
他半天不敢出去。
他不習慣這樣赤身露體地出現在大庭廣衆之中。
像别人那樣穿着小褲衩在療養院裡大搖大擺簡直就不可思議。
皮膚太白也是他怯場的一個原因。
他從來不在單位的澡堂洗澡。
夏天，他也不和熟人一起遊泳。
上大學時有個同學說他的皮膚像女人，這個侮辱一直記在心裡。
更衣室裡有尿味兒。
他猶猶豫豫地走進陽光。
華乃倩背朝着他站在海邊，狹窄的沙灘到處是閃光的皮膚，而她使周圍的一切黯然失色。
浴巾已經扔掉，泳衣背帶在脊溝下端交叉而過，緊緊拉住從大腿内側勒上來的一條黃泳衣布，臀部的脂肪向兩側稍稍鼓起來。
幾個男人在不懷好意地打量她，像死魚一樣瞪着眼睛。
&ldquo你真磨蹭。
&rdquo她笑着說，目光在他平坦的腹部停了一下。
兩人一起遊向防鲨網。
人漸漸稀落，前面的海水閃出藍光。
她遊得很有力，他有點兒跟不上她。
&ldquo好嗎？&rdquo她問。
&ldquo有胸悶的感覺，肺活量&hellip&hellip不如&hellip&hellip從前了&hellip&hellip&rdquo 浪湧把他托起來又抛下去。
吸氣吐氣的聲音響得有點兒吓人。
&ldquo回去吧？&rdquo &ldquo我想一直遊下去，不回來了，你願意跟着我嗎？&rdquo &ldquo願意&hellip&hellip水有點冷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咱倆别動，看海浪能把我們漂哪兒去。
&rdquo &ldquo不動就沉下去了&hellip&hellip真累。
&rdquo 從防鲨網折回來沒費什麼力氣，一尺多高的浪頭把他們一直推上沙灘。
他們撿了個幹淨地方躺下，周兆路發現她的嘴唇有點兒發紫。
沙子很燙，皮膚開始受不了，忍一下就舒服了。
她用浴巾遮住面孔。
不一會兒，他感到鼻梁發熱，連忙趴過來呆着。
她的頭發耷拉在沙子上，像水淋淋的海藻。
&ldquo今天晚上把紗門的插銷打開。
&rdquo &ldquo哪個門？&rdquo &ldquo你房間的紗門和前廊拐角的紗門，都打開&hellip&hellip&rdquo 他不說話了，閉上眼睛。
眼皮裡有一些黃的和紅的光斑在跳躍。
&ldquo睡覺前把前廊的燈拉滅&hellip&hellip&rdquo 手有點兒癢癢。
沙子上居然有螞蟻，又肥又黑的螞蟻。
他用沙土埋它們。
&ldquo睡你自己的，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你聽到了麼？&rdquo &ldquo聽到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不要等待什麼，照我說的做就行了。
&rdquo 他翻過身來，陽光怒射，眼睛讓血似的鮮紅的東西糊住了。
他們一言不發地曬足了太陽。
四周排列着相似的男男女女，靜卧在沙上，睡着了似的，累癱了似的。
分手時周兆路才顯得緊張起來。
他站在療養院小門的台階上，她扶着門口的燈柱子。
他呼吸急促，鼻梁讓太陽給曬紅了，顯得很可憐。
&ldquo乃倩&hellip&hellip有把握嗎？&rdquo 他幾乎沒有得到回答便逃開了。
隻記得她仿佛點了點頭。
她想嘲笑我嗎？他覺得周圍如果沒有人，她會放聲大笑的。
她的眼睛說明她有意痛痛快快地取笑他。
不問那句話就好了。
他洗澡時一直埋怨自己，但走出來時，已經換好了妻子為他準備的内衣，幹淨整潔，有點兒香啧啧的味道。
&ldquo走廊的燈繩在哪兒？&rdquo 後的陽光斜射在紗門上，時間尚早，但他已經緊張得不行了。
欲念和恐懼感糾纏在一起，心頭的滋味難以言狀。
他把窗戶關上，過一會又打開。
接着又嘩嘩地拉上了窗簾，跑到外邊去朝裡看。
二樓的露台讓人擔心。
想到它是朝南的，和東邊的小樹林恰成死角，又釋然了。
他把前廊的竹椅竹桌挪了位置，挪得離自己的門遠一點。
最後，他把礙手礙腳的痰盂也搬開了。
他盯往拐角的小紗門看了半天，像個賊一樣。
心仿佛是别人的，怦怦亂跳，但他的目光分明是無所畏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