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裡的女孩

關燈
入選原因: 我讀書的時候,我們班上有個特漂亮的女生,但是她跟我說過,她很孤獨。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很痛苦,雖然她痛苦的樣子也很漂亮,但是我對她産生了深深的同情。

     後來我就寫了這篇《塔裡的女孩》。

    很長的一段時間,這篇小說都是我自己最最喜歡的。

    它獲得當年《少年文藝》最受歡迎的作品獎。

     希望你也會喜歡它。

     塔裡的女孩 在我還是個小小女孩的時候我就一直想,等到有一天我長大了,既青春又美麗,不知道會有多好。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長大了,像一朵含苞的花,沒有聲音地便在某個很平常的清晨悄然開放,于是我開始有一種甜蜜的恐懼,預感到總有什麼事要發生,吉兇未蔔。

     現在的我開始明白再美的東西總有昙花凋落的一刻。

    時日翻飛,我也将漸漸地老去,像完成一部長篇小說一樣完成我的一生。

    唯一應該做的是趁年輕時尋求到幾段精彩的情節給自己也給所有的有意無意中讀我的人。

     我叫靜。

     很普通的名字。

     但我非常漂亮,這就決定了我今生今世無法做一個安分守己普普通通地按常規長大的女孩。

     十五歲前美麗對我隻是戴在頭上的花冠,自己未曾看到,十五歲後我才真正地切膚般體會出它的價值。

    對身邊别的女孩來說,我多出了一筆不可多得的财富,一筆讓我時憂時樂不知是禍是福難辨優劣的财富。

     那年我考上了市重點中學的高中。

     這對于念了九年子弟校的我來說,無疑是生活就此翻開了新的一頁。

    好幾個夜晚我重複着一個相同的夢境,夢見重重濃霧中一扇神秘的門徐徐地朝着自己敞開,如“芝麻開門芝麻開門”般模糊不清的聲音在偌大的空間裡久久蕩…… 至今想起我初進校的那段時光,心中仍有一種很幸福的悸動。

    我毫不懷疑地想多年後當自己已經很老很老了再重憶這段初綻芬芳的少女時代,這種悸動仍會卷土重來催人淚下。

     從我跨進校門的第一天起便被封上了“校花”的稱号,在衆口相傳中我差點變成淩駕于林青霞張曼玉嘉寶和費雯麗之上的聖女。

     于是打那以後好長一段時間,一下課便總有三三兩的男生女生有事沒事探頭探腦地走過我們的教室,臉上帶着那種就要一睹大明星風采的驚慌的喜悅。

    琪是我的同桌,大眼睛尖下巴短尖發,全身上下都充滿了夏天的浪漫氣息。

    她拍着我的肩膀說靜你最好去請個交通警察來出了交通事故你可負不起責任哦。

     琪說得一本正經反倒不像開玩笑似的,我惴惴不安地享受着這份虛榮,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竊喜的感覺,仿佛那是對自己善良天性的亵渎。

     我從小在廠裡長大,廠在郊區可什麼都有。

    銀行郵局市場電影院娛樂中心百貨商店,簡直就是一座繁華的孤城。

    但和琪沒相處幾天她便說我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女孩兒。

    聽爸媽說我們以前的老家在海邊,出門便是一汪幽藍幽藍的海水,後來為了支援内地建設才随廠遷到四川來的。

    琪聽了說真是可惜,你要是在海邊長大不知有多飄逸。

    她直言不諱地說靜你身上還缺點飄逸的氣質,那對女孩特别是漂亮女孩來說很重要。

     不管琪說這話是出于什麼目的,總之為着有人這麼率直地同我說話我心裡升起滿滿一湖溫暖的安慰,從此把琪當作朋友。

     琪比我大一歲,但比我懂事許多,談笑之間總喜愛以姐姐自居。

    琪不漂亮,但相當有氣質,特别是戴着夏天那頂寬邊草帽的她總會令我不可壓抑地怦然心動。

     我常想,時空可以将人生割為一段又一段,每一段都有着不同的人陪你共行。

    我之所以願意将最青春的一段留給琪,是因為我感到她一丁點兒也沒有把我和“林青霞”什麼的聯系在一起。

    至少在這三年裡,我一定可以同她肩并肩地哭肩并肩地笑肩并肩地去生活。

     然而事實卻不是這樣。

     一切都是因為淩。

     淩闖進我生命裡來時我十六歲。

    十六歲的花季,開得燦爛缤紛奪人眼目。

    從我第一次紅着臉驚慌失措地告訴琪有男孩約我看電影怎麼辦。

    那時,我已經習慣在世人仰慕或嫉妒的眼神下自然地生活,對那些寫滿了各式各樣熱烈字眼的信也不再感到新奇和惶然。

    隻是不知怎麼仍穿不慣稍顯新潮的衣服,在衣着打扮上差澀得離譜。

     媽媽四十歲了,可看上去年輕而又美麗。

    她最不能忍受我這一點,三天兩頭便對我說一次少女在衣着上應該有少女的風采。

    琪卻不同,她曾蹩腳地幽默我說:“烏鴉的翅膀絕對遮不住太陽的光芒,靜你是個不求名利不慕虛榮的好女孩。

    ” 如果,如果不是遇到了淩,我想或許我的一生就那麼我行我素地過來了。

    那些日子我未曾計算過自己的夢想,但我知道它們少得可憐。

    因為對自己來說,想得到的東西總是來得太容易,所以我不懂什麼叫追求什麼叫珍惜,所以我沒有機會去明白唾手可得的東西原來也是最容易失去的。

     那是在一個春日午後。

     那年的春天,春意特别的濃,春風春雨濃得像一個無法化開的夢境。

    由于琪中午回家吃飯,所以中午的時間對我來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