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渡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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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又沒怎麼,不是和以前一樣嗎,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緊張。

    ”他很不理解。

     當然,林沐和我不一樣,他數學太好,除了英語差一點,其他科也不賴,從小成績就處于居上不下的地位。

    而我是從來不在乎成績的,差一點也沒什麼關系,我不一樣光芒四射受人崇拜喜愛嗎?我很懊惱到現在才明白成績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它是我通向外面的世界的唯一一張通行證。

     我實在是很羨慕林沐。

     初三的萌子又長高了些,星期二的下午從她學校騎車到我們學校找我。

    當時已經放學,我在教室裡纏着地理老師問那個老也弄不清的氣流和風向。

    地理老師很耐心地給我講解,他是一個很喜歡學生問問題的老師,常說沒問題的學生“糟透了”。

    我第一次在他面前遠離“糟透了”這個字眼。

    他好像很高興,夾着講義走的時候還興沖沖地鼓勵我:“黎蓓潔同學,好好幹,你一定前途無量!” 我裝出一個很感激的微笑送他走。

     萌子就在這時像旋風一樣沖進來:“在校門口等你半天也等不到,還好林沐告訴我你在教室裡。

    ” “林沐呢?” “在操場上打藍球。

    ” “黎姐姐,”萌子走到我課桌前來,“你看,這麼多這麼多!”一面說一面從兜裡掏出一大把花花綠綠的鈔票來放在我桌子上。

    拜金主義濃得很。

    “全是我自己賺的呢!”她輕喘着氣對我說。

     我很為萌子那一瞬間的神色心動,但我還是打擊她:“這有什麼,真是沒見過世面。

    ” “其實你也嫉妒我對不對?”她湊到我面前來“怎麼樣,我請你看電影?” “恐怕不行,”我很抱歉,“我有很多事急着做。

    ” “你真掃興。

    ”她不快。

     “或許,星期六?” “到那天也許就沒這種心情了,你是我敬重的朋友,我要和你一起分享快樂。

    ”她固執。

     “我已經分享到了,真的,萌子。

    ”我哄她,“我們心靈相通,不一定非看電影不可。

    ” “你真掃興。

    ”她重複。

     林沐這時大汗淋漓地進來,問明緣由後“自告奮勇”地要陪萌子去電影院。

    結果他們就真的抛下我走了。

    林沐騎車,萌子搭在後面,招搖過市地駛出我的視線。

     萌子一定挺失望,但也隻能這樣了。

    我一向是個守原則的人,清楚地明白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什麼時候又不該做什麼,當我把那一大堆心愛的雜感、随想及槁紙“咯”一聲鎖進抽屜的時候,我很佩服我自己。

     然而我卻沒有發現,那段日子我自己帶給自己的壓力足以壓死一頭大象。

     高三的确是十年寒窗中最為特殊的一年,每一個很平凡的學生到了這一年便擁有一份與衆不同的心情故事,目睹着身邊的每一個細節,我感到自己從來沒有這麼激動過。

    期中考試來臨前夕,莫名的沉悶恐懼和擔心時時地偷襲我的心,就這樣我放棄“原則”無可選擇地逃回了我的小說中去。

    用筆來抄寫或改造人生讓我覺得很安全,一切都安然無恙,我忘了我正走在高三,走在一片茫茫的雨霧裡,要麼撥雲見日要麼邁入泥濘。

     林沐問我是不是又在寫什麼小說,我掩飾他說怎麼會呢學習還忙不過來呢。

     “你騙人,”他說,“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要寫點什麼的時候就會長時間表情特殊眼光猶豫不定,這方面你不要太放縱自己,有時間倒不如同萌子去看場電影輕松一下。

    ” “你是說我不輕松?” “何止不輕松,簡直沉重。

    ”林沐望着我,“我還是習慣以前的蓓潔,一個又兇又狠時哭時笑的小瘋子” “那時的我可以不高考,可現在的我要高考。

    ”我有氣無力地辯解。

     林沐笑了,他居然笑得出來。

    但過了一會兒他又很誠懇他說:“生活不是小說,蓓潔。

    别以為你會重複那些千篇一律的故事做那些千篇一律的悲劇主角。

    你很有才華,放輕松點前途無量。

    ” 又一個前途無量!天知道要是我真的落榜了會怎麼樣,爸媽會怎麼想,林沐萌子怎麼想,别的那些人怎麼想,而我自己,又會怎麼想。

     期中考試剛結束我就收到萌子托人帶來的信,像發電報一樣,叫我無論如何也要去她家一趟。

    然後附上一張地址的字條。

    我猜想可能是她的生日,說不定高朋滿座杯酒交加,于是又特地去禮品店包了份禮物藏在書包裡以防萬一。

     一走到她家門口我就知道剛才是自作多情了。

     門開了,萌子一個人冷冷清清地坐在屋子中央的地毯上等我。

    見我出現,遞過來一個很做作的微笑。

     我彎腰換鞋,詫異萌子有一個如此富麗堂皇的家,隻是有一些空洞的孤寂。

     萌子從後面來抱住我,聲音憂郁他說:“黎姐姐,我想恐怕我戀愛了。

    ” 電話在這個時候驚跳起來,萌子放開我去接。

    我替她把大門關上,聽見她在那邊講話,聲音嗲得要命,好半天才挂掉。

     “那個”恐怕“的電話?”我問她。

     “不是,我爸媽的。

    他們去了上海,留下我一個人在家。

    ” “你父母做什麼工作?” “”做生意。

    “萌子聳聳肩,不願多說。

     環顧四周,我發現其實萌子是個要什麼就有什麼的小公主。

    想到她在酒吧裡可憐巴巴他說一切隻是為了一條好裙子,想到她對我哭訴腰酸背痛每天回家都要把胳膊浸到涼水裡泡上十分鐘,我難以相信。

     萌子不過是個小女孩而已。

     “黎姐姐,”萌子有些艱澀他說,“我剛才說的是一一林沐。

    ” “林沐?!”怎可能?他和萌子不過兩三面之緣加一場電影而已。

     “我想一定是愛情,簡直朝思暮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