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希壞榮河廳獻瓦 受屈轫關吏投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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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躊躇了一會,叫門上問話。

    那包進才已伺候多時了,老赫把禀帖遞與他看,說道:“這事怎處?”進才回道:“據小的想來,這事還未知真假。

    那董材于去年更換口書的時候,拿着二千銀子希圖畝辦,因老爺不依,換了人。

    這一萬多銀子是他向來虧空的。

    就算被劫是真,也要着他先自填補,待拿住洋匪,再給還他,并沒有豁免的理。

    ”老赫點頭,即提筆批道:“汝于去年十一月卸事,所該未完饷項,何得于今年二月始行起解,其中甯無弊飾?稅饷正供,自當先行賠補。

    除咨撫檄營擒拿外,着委員碣石胡同知,拐明起解處有無情弊,并将董材鎖解來轅,勒限追比。

    ”寫畢,即付包進才發出,又分付把烏必元兼署了盈庫大使事。

    話說那惠州八口,乃是烏墩、甲子、油尾、神泉、碣石、靖海、淺澳、墩頭,各口設立書辦,征收貨稅。

    這油尾口書辦董材,他原姓施,即施延年的父親,溫鹽商的襟丈,浙紹人氏。

    自初在廣充當埠商,娶了家小後,因有了虧空,被運台遞解回籍。

    他因戀着粵中,做些手腳,改姓鑽謀。

    這口書辦向例一年一換,都要用銀子謀幹的,油尾的缺,向來是三千花邊錢一年,包進才改了四千,所以被高才捷足者奪去。

    施材已十分失意,又平地起了這個風波,當日被惠防軍民府的差人,鎖拿解省,再三央差人先到自己家中,設席款待。

    他曉得這項銀子定要繳償,曆年寄回家中也有一二萬之數,所以不甚着急,隻不過歎息數年辛苦。

    因與兒子延年商議,陸續賠繳。

    誰料廷年因有了這掙錢的父親,天天浪費,嫖賭吃喝,丢得精光,家中止剩得一二千金。

    施材這驚不小,與兒子鬧了一場,叫他竭力挪湊,自己卻跟着差人赴轅,投文靜候。

     少停,老赫升堂,先論他一個自不小心的罪名,迎風便是三十毛闆,分付道:“據胡同知替你分說,沒有什麼情弊,我姑饒了你死罪,但國課正供不能刻緩,限你十日償清,三日一比。

    ”施才磕頭謝了下來。

     到了第三日,将家中所有,湊滿三千,支離免打。

    第二限上,廷年将他母親、妹子的首飾衣服,及自己的幾個箱子典當一空,僅湊得一千三百銀子。

    海關因過了六日,所徼不敷一半,又重重的三十竹片。

    施材打了出來,着實把兒子痛罵,延年也無計可施,回來各處求親告友。

    看官聽說,患難之時,何曾見有什麼親友?況且延年父子向來不近好人,所以笑他的頗多,幫他的卻沒有。

    喜得廣省粗直,不比江浙地方刁滑,延年跑了一日,還是溫商幫了二百銀子。

    延年隻得将房子變賣,另租幾間小房居住,又将三個丫頭及家夥什物換銀。

    到了限上,整整的二千銀子交付父親,說明此事,又道:“此外再無打算的了,父親須要設法求免纔好,究竟不是我們自己吞吃的銀子。

    ”這施材到了十日,償過六千多銀子,老赫倒還人心,又轉限十日。

     這包進才因索詐不遂,着實挑唆,又打了幾闆。

    施材雖是個浪蕩之人,卻也向來受用,何嘗經過官刑。

    兒子又躲得影都不見。

    央人寄信回去尋他,卻好家中母女因無食用,也央人到此尋覓。

    施材歎了口氣,對那人說道:“煩你回去告訴他母女二人,各尋生路罷,我是照應不來的了。

    ”幸得海關無甚牢獄,這施材雖鎖了頸項,還是散手散腳的。

    到了晚上,痛哭了一場,解帶自缢。

    明早,報了關部。

    老赫将看守差人打了一頓,分付:“發與那屍親收殓,所該餘欠,注在無着項下,拿住強盜再處。

    ”延年也打聽了消息,跑來号叫了一番,聲言到督撫處去喊冤。

     這少不更事的人,懂得什麼?看見有人勸他,他就生了勒詐之念。

    正在争論喧嚷,早到了南海縣。

    知縣錢勞将屍首驗過。

    海關家人禀明:“因虧空正供,情極自缢的。

    ”這錢太爺叫上延年,說他以屍訛詐,尖尖的打了二十,假意要着他身上追徼餘銀,吓得延年磕頭哀告,方纔着他具了甘結,擡屍首回去。

    這錢公卻是包進才着人請來的,後來自然謝他,不必絮及。

     延年領了父親屍首回家,母女恸哭一場。

    隻是四壁蕭然,不要說棺椁衣衾一毫無措,已是絕糧一日,延年又是兩腿棒瘡,坐着喊痛,小霞隻得将頭上一根簪子謝了擡屍的人。

    看了這帶傷的死人,真是有冤莫訴。

    思想要去借貸,那前日的光景可知;叫延年再到溫家,私自求他妹子,那延年說道:“他家又不欠你什麼,好意幫了你二百銀子,你到夜裡偷瓜,隻揀軟的。

    我是沒有這副老面皮。

    ”左思右想,再無别法。

    這五月天氣,受傷的屍首又漸漸發起脹來。

    思量唯有賣了女兒,纔能入殓。

     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