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淳于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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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處發生,賊人亦無所扳援,此策甚妙。

    諸臣當與孤家弩力速為,不可遲滞。

    ”衆臣聽罷皆默默不語,優旃便出席奏道:“太子欲漆其城,主上未言臣即先有此意。

    雖然百姓财力殚竭,卻是美極。

    漆城蕩蕩,寇來不可上。

    若就行亦是不難,但恐世間沒有許多的漆樹。

    ”始皇聽得明明知優旃是說勞民傷财,借這樹來說的,對着優旃大笑一聲,乃止漆城之舉。

    你看優旃所行這幾件事,都隻得一句言語悟了主上之心,省了多少國課,省了多少民力,皆為優旃平日為人正直,所以易能觸動。

    就是這幾句說話,若出在邪僻人的口中,莫要說是秦始皇,憑你甚麼人也是不理帳的。

    如今再表戰國時一個偉丈夫也會說巧語,動王侯。

    說将起來有許多妙處,不能盡述。

    有一首三言詩為證: 傳古昔,有一人。

    多才技,逞嘴唇。

    能悟主,會救民。

    試說起,敢逡巡。

     休訾議,假也真。

    君不見,史記頻。

    立大功,便隐淪。

    儀奪童,獨稱尊。

     卻說此人生在春秋戰國之時,雙姓淳于名髡,是齊國的人,又做齊王公族的贅婿。

    他身長六尺有餘,不滿七尺之數,也算得是個一表身軀了。

    可喜的多見博聞,強其記誦。

    隻是他所學沒有一個定主,也沒有一個宗傳。

    随人為師,任意為用,又且滑稽多辯。

    所長的是谏議說詞,專慕那晏平仲大夫的為事,一心利物濟人。

    若要開談陳論之際,必要觀你顔色何如,承你意旨何如,熟籌在心,利捷出口。

    往往向諸侯列國去出使遠行,未嘗受人屈辱,未嘗遭人唾棄,那一個不呼他做先生。

    其時,齊、楚、梁、趙四國之君最喜與他議談,最喜與他應對,常有金帛相賜,隻當受四國的爵祿。

    這淳于髡也是天生成的好造化,恰好這時齊國君王不是别人,是威王在位。

    他性喜隐語,又好淫樂,每每飲酒不肯吃一二杯便止,必欲廣設了優人舞伎,媚子諧臣,水陸珍羞,笙歌細樂,徹日徹夜,歡歡喜喜,吹吹彈彈,如此沉湎于酒,也不去治政事,也不去治臣民,也不去治内外,也不去治軍旅。

    如此做卿相的、做大夫的,百官群小那個敢從旁進谏?所以,威王愈加荒淫無度,縱的是酒,愛的是色,且把這政務之大、國令之尊、人民之廣、社稷之大、宗廟之事,一些些置之度外,毫不在心,絕不動念,都托付于卿相大夫百官掌管。

    若是這卿相大夫百官,個個有臯陶稷契之才,人人有周公伊尹之德,憑你如何怠惰,還好曲為調停,善于扶持,提挈輔佐他做一個自怨自艾、遷善改過之君,庶幾不至有失祖宗傳下的基業。

    怎奈滿朝文武沒一個安邦定國之才,駕海擎天之力,把國政日弛,不能處置。

    正是: 若得好兒孫,能承祖宗業。

    庶不緻傾頹,可以光史冊。

     壯哉齊威王,終善始何拙。

    幸者猶在斯,無勞聲咄咄。

     不惟衆官不能治安宗廟保護黎庶,又且都是些好壬不軌之人,極其可惡,見齊王委任于他,也便各思肥家,各思利己,把一個錦繡齊邦弄得個七颠八倒,把一位強橫齊王弄得做十死九生。

    那些鄰邦之人落得乘虛而入,以強欺弱,以大壓小,以堅摔脆,以剛制柔,一齊興動幹戈,奪其土地,侵其都鄙。

    咦!這齊國的都城總是鐵鑄的,隻怕也要銷铄了。

    若是土泥石塊築就的,少不得旦夕之間,難禁這諸侯們以怒馬踐踏,眼見傾頹,可立而至。

    那左右的人巴不得君昏勢橫,誰肯犯那雷霆之怒,緻受斧钺之誅,故此齊王越覺昏愚迷惑。

    惟有這淳于髡是一個好人,隻因他尚了那一位郡主,做了那一位贅婿,有了這一點骨肉之情,抱了這一段滑稽之才,為此清夜自思:此日正吾得志行道之時也。

    奈何秘而不出,豈不為之枉然?設使國旋喪亡,吾身亦難于保全,吾妻亦不免分散。

    惟有将些隐語縱縱橫橫說得威王聞語省悟,誅奸臣,遠小人,親賢士,用豪傑,把這國政重新,山河再造,多少是好。

    正是: 生平無他願,願作直言臣。

    悟王可立業,維風不堕塵。

     真心惟寸赤,壯志恰如神。

    從此誇重振,中興頌再新。

     淳于髡是日未明而起,穿其本等服色,坐其府中車騎出了私第之門,進到公朝之地。

    此時還是黎明光景。

    但見: 曉露霏微,殘星的爍。

    垂柳梢栖着幾群鴉鵲,曲砌上鋪着一派草花。

    宿衛軍兵,熬了夜嘴青臉腫。

    奏疏卿士,提了燈行急步忙。

    耳内但聽得玎玎當當數聲殘漏,目中惟遇那依依隐隐幾疊高垣。

    呼一聲駕來殿上,響三遍鞭靜墀間。

    要回對的謹持笏繞玉龍床,該退班的肅摳衣起金鳳院。

    正是聖主有百靈呵護,果然臣下有千樣威儀。

     淳于髡等齊威王升殿,各官見過,他然後近前。

    隻見威王宿酒未消,偎着幾個紅妝豔質,頭也擡不起,身也坐不定,東倒西歪,左攤右軟。

    那些伏侍的急得心慌膽戰,那一個不說道早知如此,且緩緩坐朝,甚麼要緊?口中微微細說,早被威王聽見了,便把金口開了,吐言道:“愛卿之言有理。

    ”即欲退朝,依舊去到便殿深宮荒淫快樂,忽值這不知趣的淳于髡走到面前,急急叫道:“殿下請勿退朝,淳于髡特來候安。

    ”威王将眼一睃,笑道:“淳于先生,你來得好。

    這幾日為何再不相見?”淳于髡道:“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