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情思逶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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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滿地都是血迹。

     他們當然也猜得到這一定是草莽人物的兇殺,隻是殺人的是誰!被殺的是誰!巴不是這裡武林以外的良民,所能揣測的了。

     原來開封舵下的數十個天争徒衆,正在這包氏祠堂裡等候教主大駕的時候 包氏祠堂裡,裡裡外外一片靜寂,大聲說話的聲音,一句也聽不見。

    盤龍銀棍蔣伯陽,一襲金色長衫,負手立在祠堂的大廳前:小喪門陳敬仁,緊緊站在旁邊,心裡卻是忐忑怔忡,生像等會兒教主來了,要拿自己下手開刀。

     遠遠傳來“笃,笃,笃”三聲敲梆聲,盤龍銀棍四顧一眼,望四下站着的天争徒衆喝道: “弟兄們!都依順序站好,教主這就快來了。

    今天晚上,你們能見得教主的真面目,這也算是你們的造化。

    ” 話聲未了,突然四方八面都傳來一陣刺耳的笑聲 五條黑衣蒙面的人影,從大廳的四面風一樣地掠了進來。

    這包氏祠堂的四周,都伏着天争教的暗卡,可是這五個黑衣人,竟不知是怎麼來的。

     盤龍銀棍面色大孿,怒叱一聲: “朋友!是那兒來的?” 叱聲力住,一條黑衣人影,已來到他面前,他但覺眼前寒光暴長,一溜青藍色的光華,已帶肩帶臂地朝他削了下來。

     蔣伯陽藝出嵩山,武功亦非等閑,怒叱一聲,大擰身,往旁一閃:但這黑衣人身法快迅,劍光如濤,刷,刷.刷,又是三劍。

    蔣伯陽但覺滿眼寒光,這一劍三招,竟招招不離他的要害。

     他雖然極力招架,但掌中沒有帶着兵刃,手底下就自然打了折扣。

    他雖然大聲叱問,但這黑衣人竟悶聲不響,一言不發。

     耳畔一聲慘叫,他聽出那是屬于小喪門陳敬仁的,目光一瞟,那小喪門雙手掩着胸,鮮血汨然外冒,身形晃了兩晃,就倒下去了。

     接着,大廳中慘叫之聲四起,夾雜着這些黑衣人的冷笑叱聲。

     盤龍銀棍蔣伯陽心裡越來越亂,對方的劍招卻越來越厲,劍路之狠辣詭異,竟是會遍天下各派名家的蔣伯陽前所未見的! 他情急心亂之下,雙掌微一疏神,隻見青光一縷,從自己的掌影中直剁了進來,接着自己左臂一涼,竟被劃了長幾達尺的一道口子。

     他心念數轉,知道大勢已去,突然出拳如風,虎虎兩拳,将“少林伏虎拳”裡最精妙的兩着,施了出來,這種名家的絕技,果自不同凡響,那黑衣人身手雖高,卻也不禁後退一步。

     而盤龍銀棍蔣伯陽,就在自己的拳已出,對方身形微退的當兒,猛一長身,腳跟用力,嗖地倒竄了出去。

     他早已量好地形,腳尖在身後的供桌上一點,身形微一轉折,就像箭也似地從窗中掠了出去。

    此刻他保命為先,大廳中的天争教徒們慘呼之聲再厲,他雖聽到耳裡,卻也顧不得了。

     他一路退出去,才知道伏在祠堂外的暗卡,竟都被人家制住了,于是這些黑衣蒙面人的身手之高,就更令他驚異。

     但是直到此刻為止,對這些詭異的黑衣人的來路,他仍然如墜五裡霧中,半點也不知道。

     于是天争教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在開封城裡受了這麼一個從未受過的重大挫折。

    而這些自然也就是伊風的傑作了。

    扣“洵垮之哎 伊風和“飛虹劍客”們,裡衣蒙面,乘夜挑了天争教開封城的分舵,卻也知道不能在開封久留,于是便由二十裡鋪繞城而去。

     馬群在裡暗中奔馳一夜,“飛虹劍客”們久隐關外,直到今夜,才算大快身手,心裡都覺得執血奔騰,不能自己, 就連年已知命的華品奇,此刻騎在馬上,也是不停地高談闊論着。

     伊風嘴邊,帶着一絲微笑,他能了解到這些來自關外的劍手們的心清,他們各各身娘絕技,都始終沒有在武林中馳騁過,就連“飛虹七劍”這份萬兒,都是因為他們的授業師的名頭而傳出的。

     這正如一個家财钜萬的富家公子,雖殊擁資無數,但卻始終悶在家裡,雖殊知道金錢萬能,卻也始終沒有自己親身體驗過。

    等到他一旦了解到金錢的真正價值,自己親手花過錢的時候,那麼他家裡的钜萬家财,在他眼中便立刻換了另一種意義,而他心情之歡娛,自是可想而知。

     而伊風自己呢?他自然無法分享這份歡娛。

    夜色如墨,他縱馬狂奔,心裡卻也覺得十分痛快:這兩年來的積郁,今夜也算消去不少。

     天色微明,殘冬的清晨,寒意長人刺骨:但他們的人和馬,卻都是滿頭大汗,一點也沒有寒意。

     東方射出第一線光芒的時候,他們到了洵陽。

     伊風一馬當先,沖到城腳,但這時時光太早,城門尚且未開,伊風回過頭去,低道: “這裡城門雖然未開,但過了洵陽,前面就再也沒有大鎮,我們不如等這裡城門開了,先在這裡打個尖,再往前趕路吧!” 他久曆江湖,“飛虹七劍”卻是初入中原,自然一切事都唯他馬首是瞻。

    于是這一行人馬,就在城門外駐了足,掏出布巾來擦汗。

     世間常有許多巧合,使得一切事都為之改觀。

    他們若是繞城而去,事情的變化,也許就不會有如以後的那麼複雜;但他們卻偏偏等到城門外面,生像是這一切事,早已被上蒼安排好了似的。

     天光大亮,“呀”地一聲,城門先開了一線,伊風圈過馬頭,那知城門開處,裡面卻先馳出一匹馬來,從伊風身側擦了過去。

     伊風本未注意,目光轉動處,隻看到馳出的那人,一身錦繡,在擦過自己身側的時候,似乎還輕輕發出“咦”地一聲。

     但是他卻也并未在意,稍為扭頭一望,華品奇等人已由後趕來,和他并騎馳入城去。

     那知他們方自入城,背後突地傳來一聲響亮的喊喝聲,喝道: “站住!” 聲音之洪亮高亢,使人聽了,生像是有鐵槌在耳畔重擊一下,入耳锵然。

     伊風和華品奇等,都不禁愕然回顧,後面已有一騎奔馳而來,伊風目光動處,這一騎竟然就是先前出城而去的那個滿身錦繡的騎士。

     華品奇鼻中不悅地“哼”了一聲,等到這騎奔了上來,也亦冷叱道: “朋友!你這是朝誰在喊?” 那馬上的騎士,穿着一身深紫色的衣衫,上面還滿布金花,跨在馬蹬上的兩隻靴子,光華閃燦,原來上面竟都鑲着明珠。

     他一馬馳來,眼角瞟也未瞟華品奇一眼,卻瞪在伊風身上,沈聲道: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伊風這時也已看清他的臉,體内的血液,幾乎又為之凝固起來!這人雖然滿身錦衣,但卻枯瘦如柴,兩腮内陷,觀骨高聳,颔下留得稀稀的幾縷山羊胡子,目中神光如剪,不是那個已被自己用智計關在無量山巅的秘窟裡的鐵面孤行客萬天萍是誰. 這一下,伊風立刻為之面色大變,他身側的華品奇已怒叱又道: “朋友!你這是沖着誰說話?你………” 他話未說完,鐵面孤行客也橫目怒掃他一眼,枯瘦的臉上,表情更加嚴峻。

     他目光在華品奇面上凜然一掃,冷冷地截住他的話,說道: “你可知道,你是在沖着誰說話?” 他目光轉向伊風: “喂,這老頭子是誰?若是你的朋友,老夫還可饒他一命,否則的話……哼!” 伊風大駭之下,聞言卻不禁又詫異起來,在心裡暗暗忖道: “怎地這鐵面孤行客突然對我這麼客氣?在無量山巅上他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嗎?何況我又将他關在那石窟裡,他又是怎麼出來的呢?……” 心念一動,突地又想起一件事來: “但是我此刻已經不是原來的面目了呀!難道這鐵面孤行客,也和我此刻這忖面目──蕭無,有着什麼關系不成?” 他心中極快的閃動幾下,那華品奇卻已冷冷叱道: “喂,這老頭子可是老弟的朋友,若是的話老夫也可饒他一命,否則……哼!” 他照方抓藥,把這鐵面孤行客方才說的話,立刻又回敬了過去。

     萬天萍枯瘦的臉上,仍然像玄冰似的毫無變化,确實不愧“鐵面”兩字。

    但伊風卻已從他那越來越凜冽的目光中,看出殺機。

     這鐵面孤行客将缰繩微微一帶,轉向華品奇,突地出掌如風,“吧”地,在華品奇的坐騎頭上拍了一下,那匹馬立刻一聲慘嘶,連掙紮都沒有掙紮,就癱軟地倒在地上,竟已氣絕了。

     華品奇自己早就從馬上掠了下來,目光動處,看到這匹馬的馬首,竟被這其貌不揚的枯瘦老者,一掌擊得稀爛! 他心中不禁也自大駭,這種掌上的力道,不但驚世駭俗,簡直匪夷所思了! 而這時另三匹馬上厲叱連聲,就在這同一刹那裡,劍光暴長,毛文奇和他那兩個師弟,已跄琅拔出劍來。

     萬天萍突地冷笑一聲,身形倏然從馬鞍上掠了起來,筆直地向毛文奇掠去,雙掌伸出,十指如鈍,這以金剛掌力和大鷹爪手名震武林的鐵面孤行客,像是已經動了真怒,竟施出煞手來了。

     在這一瞬間,伊風心中将這事極詳細,謹慎地思索了一遍,然後腿彎一直,在馬蹬上站了起來,搖手大喝道: “萬老前輩請住手!” 這鐵面孤行客竟真的被這喝聲所阻,枯瘦的身軀,在空中微一轉折,竟又飄然落到馬鞍。

     他的身軀,竟像遊魚在水裡似的,在空中亦能來去自如。

     飛虹劍客們不禁倒抽一口涼氣,抛們誰也沒有看出這一點也不起眼,像個鄉下土财主似的老頭,竟有這種超凡入聖的武功。

     像是任何事都沒有發生似的,鐵面孤行客又寒着臉,坐在馬鞍上,面向伊風,冷冷道: “你叫這批家夥趕快先滾,老夫還有話要問你。

    ” 伊風諾諾連聲,一面又朝華品奇等人做着眼色。

     “飛虹劍客”們,此刻是既驚且怒,但人家武功既高,再加上伊風那種似有深意的暗示,他們又不得不暫忍着氣。

     毛文奇手腕一翻,長劍重又入鞘。

    華品奇站在地上,面色數變,終于一躍到毛文奇的馬上,一面向那萬天萍叱道: “今日我是看在我這老弟的份上,暫且不與你計較,十日之内,我們都在襄陽城裡,恭候大駕。

    ” 他這話一半自是場面話,說給這萬天萍聽的;另一半卻是告訴伊風,自己先去襄陽,你要馬上就來。

     伊風會意地點了點頭,心裡思索的卻是;這鐵面孤行客,和那蕭無,究竟是怎麼一種關系?免得等會一說話,便得露出馬腳。

     鐵面孤行容動也不動地坐在馬上,對這華品奇的場面話,絲毫都不答理,像是這種話他正聽得多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等華品奇等四人三騎,揚鞭而去,他才在鼻孔裡冷哼着道: “我看在你的面上,暫且放過他,十天之後……哼!” 這在江湖上素以心狠手辣聞名的人物,說起話來,也是冷森森的! 而且最奇妙的是:他說的話都像未曾說完,而隻用一個“哼”字,代表其他的意惡。

     他将手中的馬鞭朝城外一指,又道: “你跟我出城去,先幫我辦件事,然後再一齊到西梁山去……哼!你們年輕人都是這麼荒唐!你不是說先到豫溪口去等我的嗎?” 伊風根本就不明了他話中的意思,但卻唯唯答應着,随着這鐵面孤行客的馬,又走出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