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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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昀息卻擡起手,點了點自己的後腦,眼裡是沉沉的碧色,緩緩繼續:&ldquo可是,這裡&hellip&hellip已經壞掉了。

    &rdquo 祭司看着呆住的帝都貴客,眼裡有一絲隐秘的笑,起身:&ldquo我帶你去看她。

    &rdquo一邊走,昀息一邊開口:&ldquo若她認不得你,也莫要奇怪&mdash&mdash她現在就像個剛出生的孩子,什麼都不知道。

    她也未必肯跟你回去。

    &rdquo 公子舒夜失神地站在原地,許久才跟了上去。

     聖湖旁看到沙曼華的時候,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湖上波光離合,宛如夢幻。

     他忽然被那樣璀璨的光與影炫住了眼睛,居然不敢上前。

     湖畔如火的曼珠沙華中,一個白衣的女子坐在花叢中,倚靠着身側的一隻雪白獅子,正專心緻志地編織着一頂花冠,眼神專注而單純,似乎外界一切都到不了她心頭半分。

    她編了一隻花冠,輕輕扔到水面上,定定注視着湖水下新安放好的靈柩,眼裡無聲的滑落淚水。

     她為何哭?若是全忘了,為何她還為這個先代祭司落淚? &ldquo阿曼。

    &rdquo昀息在桫椤樹下駐足,用一個陌生的稱呼、喚了那個人一聲。

     白衣女子聞聲擡頭,淚痕猶在,然而看到來人,卻忽地綻放出一個令人目眩的笑容來:&ldquo昀息!&rdquo宛如孩子般,她從地上一躍而起,雙手捧着另一頂花冠,沿着湖水向這邊奔來,白獅甩着尾巴跟在她身後,也是歡欣雀躍&mdash&mdash這一年來,飛光顯然和主人一樣,認可和依賴着這個月宮的新主人。

     公子舒夜站在一旁的桫椤樹下,看着她笑着向昀息奔去,那一瞬間,刺痛如一支呼嘯響箭穿過心髒&mdash&mdash她沒有認出他來?她居然沒有認出他來? 他想開口,想喚她,然而襯着夕陽湖光的白衣女子宛如虛幻&mdash&mdash那樣的笑容和雀躍、竟是他十幾年前在昆侖雪域才見過的那種:那一年,他十六,她十五。

    昆侖。

    大光明宮。

    修羅場&mdash&mdash那樣險惡艱難的生存環境裡,純如初雪的年紀和愛戀。

     那是多麼遙遠的歲月&hellip&hellip遙遠到、連他這個不曾失憶的人都已經模糊。

     &ldquo昀息!&rdquo白衣女子直奔桫椤樹下,笑容純淨如初雪,踮起腳高高舉起花冠。

     仿佛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昀息微笑着彎下腰去,帶着一種對孩子似的寵溺。

    隻有對這樣失憶的、孩子般的沙曼華,這個陰郁灰色的少年才會有這種全然不設防的笑容吧?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女子的目光觸及了樹下遠遠觀望着這邊的公子舒夜,笑容忽地凝固。

    她張了張口。

    那一瞬間他的心幾乎跳躍而出,隻盼她如往日般宛轉一笑,輕盈喚出他的名字&mdash&mdash舒夜,舒夜。

     然而,她終究未能叫出那個随着血一起流出了腦海的名字,隻是怔怔站在那裡。

     那樣咫尺的相望,卻在一分一秒中讓他的血都冷了下去&mdash&mdash忘了麼?終究還是這樣全數忘記? 過了片刻,她仿佛再也不去費力尋思什麼,隻是微微一側頭、對着他嫣然一笑,便輕盈地躍到了他面前。

    &ldquo給你。

    &rdquo她笑着踮起腳,将火焰的冠冕戴在他的發上。

    她唇間溫暖清靜的氣息吹拂在他的臉頰上,笑容清澈見底,毫無矯情猶豫:&ldquo你是誰?我喜歡你。

    &rdquo 公子舒夜和昀息都驚住,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十四年了。

    從昆侖到敦煌,從西域到南疆,再從帝都到這裡&mdash&mdash多少聚散離合、枯榮起落如洪流般将所有一浪浪沖刷而去,浮華過眼、錦繡成灰,唯獨剩下的、便是眼前這張純淨如雪的笑顔。

    無論成敗起落,始終不變。

     沙曼華、沙曼華呵!&hellip&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