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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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高懸于冰峰之上,冰雪璀璨晶瑩。

    四圍風雪呼嘯,祁連絕頂上居然沒有一個人。

    而雪中縱橫交錯的足迹、斷裂一地的冰,無不顯示着片刻前這裡剛有過怎樣的生死拼殺。

     白衣來客是以風一樣的速度掠上雪峰的,在一眼看到峰頂景象的時候、卻仿佛化成了岩石。

    一行獸類的足印混雜在人的足迹中、向着東方遠去;而冰雪上滿是結了冰的血,黑衣男子臉朝下匍匐在血和雪裡,一動不動。

    恍然間,他什麼都明白了。

     看着遠處還沒有消失的白獅影子,他立刻就像拔腳追出,然而腳絆到了地上黑衣人的身體,他最終還是放棄了追上去的企圖,跪倒在雪地裡扶起了重傷的人。

     &ldquo墨香!墨香!&rdquo公子舒夜一把抓起那個雪地裡的黑衣人。

    那個人的胸口上血肉模糊,仿佛有利箭對穿而過。

    看着這個本該回到長安的、卻出現在這個雪山頂上的人,他失去理智地破口大罵起來:&ldquo你這隻瘋狗!他媽的又多管閑事!&rdquo 來不及多想,他伸手到墨香衣服夾層裡摸索着,從狼藉血污中抽出了一片碎裂的金色布帛&mdash&mdash映着朝陽,居然有一種透明的光芒。

    公子舒夜忽然間長長松了一口氣。

    天蠶衣! 那是修羅場當年發給最優秀的殺手的護身軟甲,用昆侖雪山上的冰蠶絲混和了密銀織成,可以讓殺手們在刺殺中保證自身的安全&mdash&mdash在十年前逃出光明頂那一夜,也就是那一件天蠶衣,救了他的命。

     那家夥是穿着這件軟甲來的&hellip&hellip原來、還不算笨到家。

     清理傷口、取藥、止血、包紮,用冰塊來暫緩胸口過于激烈的血流。

    一度心脈停頓了,他便孤注一擲地将手放在斷裂的肋骨上,用力按壓,一直到胸腔裡的那顆心髒重新跳動。

    雖然長久沒有做過這些事了,但這種本能依然烙印在他靈魂裡,處理嚴重傷勢的手法熟極而流。

     做這一切的時候,他甚至無暇擡起頭來、去看白獅離去的那個方向;或者,看看三百裡開外敦煌城頭上騰起的黃塵。

    除了咬緊牙關和死亡争奪着摯友的生命,他不顧上别的&mdash&mdash就像十年前墨香一次次将他從死亡邊緣帶回一樣。

     包紮完畢後,他雖然想立刻帶墨香回敦煌治療,卻不敢移動他的身體。

    因為多年的經驗讓他明白這樣嚴重的傷勢、既便是高手也需要絕對的靜止。

    他擡手按住墨香後心的幾處大穴,将真氣源源不斷輸入體内、護住他微弱的心脈。

     他隻是沒有料到、如今已經成為&ldquo鼎劍候&rdquo的墨香,還會作出這樣的事情來&mdash&mdash這些年來分别處于帝都和敦煌,兩人身份日漸顯赫,身處的境地卻也越發險惡。

    習慣了鈎心鬥角、爾虞我詐的他,也已經漸漸失去了當年那份肝膽相照的刎頸熱血,内心猜疑漸生。

     前日在莺巢對墨香說的那番話、雖是為了激他走而故意冷言相向,然而,那些疑問、難道他平日心裡就從未出現過麼?或許,墨香對自己也不是沒動過猜疑的念頭吧?可在看到他即将赴這個死亡之約的時候,那個曾經出賣過他、也救過他的摯友,卻毅然跨前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代他受了這支鳴镝響箭。

     這一箭、已将所有撕裂東西的都彌補回來&hellip&hellip 日頭從祁連雪山頂上緩緩向西移動,影子從一點開始慢慢拖長。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到墨香的手指動了一下,内息轉強。

    果然不愧是修羅場裡當年的第一殺手,這個千錘百煉過的身體、即便是受了這樣的重傷還複原的如此之快? &ldquo&hellip&hellip&rdquo墨香身子往前一沖、用手撐着雪地,吐出一口淤血。

    失去血色嘴唇開阖着,焦急地要說什麼卻終歸沒有力氣,隻好先安靜下來,暗自調動全身血脈積攢力氣。

     &ldquo不要說話!&rdquo公子舒夜發覺了他的意圖,一掌按在他後心,怒斥,&ldquo快推血過宮,自己調息,這樣我才好把你弄下山去看醫生!&rdquo &ldquo别管我!&rdquo墨香卻忽然拼了全部力氣,大叫了一聲。

    血随着他不惜一切的怒吼噴濺出來,星星點點滿地,黑衣的鼎劍候咆哮起來:&ldquo回敦煌!快回敦煌!我聽妙水說,回纥大軍今日要突襲,咳咳&hellip&hellip你若不趕快回去&hellip&hellip&rdquo 公子舒夜霍然一驚,回頭看向百裡外的東南方&mdash&mdash那裡,黃塵漫天、戰雲密布!這樣的聲勢,絕不是區區明教可以做到的。

    回纥突襲敦煌?回纥今日真的突襲敦煌了? 他再也忍耐不住,從雪地上直跳起來,凝望東方。

     &ldquo别管我,快、快回敦煌!&rdquo黑衣上染滿了血迹,冰渣子簌簌掉落,然而墨香的語氣卻是斬釘截鐵的,&ldquo從日出到現在,已經、已經快一天了&hellip&hellip我怕敦煌&hellip落入回纥手裡。

    這分明是調虎離山&hellip媽的,我們、我們居然都中計了&hellip&hellip&rdquo 公子舒夜微微發抖。

    極目望去、東南方的戰雲密布,隐約顯露出戰争的激烈和殘酷。

     回纥的狼子野心、他十年來無日無夜不在枕戈待旦地提防。

    然而隻因沙曼華&hellip&hellip隻因那個女人的忽然出現,令他忽然發了狂一般把一切都抛下,落入了對方的計算。

    可墨香&hellip&hellip那個身經百戰、權傾天下的鼎劍候,居然也同時昏了頭? &ldquo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