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海微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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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别跟我瞎纏,我不要見你,出去!” 說罷,又是一聲嚎陶大哭! 她豈是當真要他出去,不過希望他能将大雪山崖洞中的事記憶起,向自己陪一番小心,也就算了! 哪知他全然不曉,自己既羞于出口,如果讓這事含糊過去,萬一肚中有了孽種,他來個不認帳,豈不冤枉到家?這就難怪她要生氣。

     姑娘本是火爆性兒,一急之下,口不擇言,她自己本有幾分失悔,不過,在氣頭上,她是不願解釋的。

     加以龔钰數年來,一直千依百順,是以毫未在意,哪曉得一言既出,竟成悲劇。

     龔钰是一個外和内剛之人,見畹妹妹如此對待自己,哪得不怒!心想:我堂堂男子,難道定要做妝台之奴? 他悶聲不吭,退出房外,從馬廄裡面,牽出“玉龍”,絲鞭一揮,希聿聿一聲長嘶,便循着來路飛馳而去。

     畹香姑娘本有幾分後悔,以為钰哥哥,必然跟往常一樣,又要來向自己說好說歹,一直到氣消為止。

     哪知人出去沒有回,遙遠處卻傳來一聲馬嘶,她聽出那是“龍兒”的嘯聲,心說:“好啊!你竟是這般無情無義!” 立時,全身發冷如從萬丈懸崖處直跌下來,哇的一聲,連噴數口鮮血,昏了過去。

     待蘇醒時,天已現曙,畹香姑娘起來結清店費,吩咐店夥将“玉聰”牽來。

     夥計也是才起身,揉揉惺忪睡眼,說道:“姑娘,那位龔相公走了麼?” 畹香姑娘玉容慘變,鳳目一瞪,說道:“少廢話。

    ” 夥計立即閉口,轉身而去,心說:“這位姑娘,今天怎麼變得如此兇啊?” 少頃,“玉聰”牽到,姑娘飄身上馬,“叭”的一聲,絲鞭猛揚,“玉聰”四蹄如雲,沿着金川江奔去。

     她此時坐在馬上悲痛悔恨俱來,既恸父親被擄,複悔氣走钰哥哥,盡管她好強,但女孩兒家最是脆弱,兩行清淚,不由挂滿秀靥,在晨風中晃蕩。

     因她心境不佳,不斷揮鞭狂奔,沒有多久,便越過了金湯。

     路上行人,見她在官道上,如此縱馬馳騁,不顧安危,全都湧起一個意念:“這女人,莫非瘋了?” 就在此時,忽然一個蒼勁聲音,喝道:“畹香姑娘!” 這聲音一入耳,畹香立即勒住“玉聰”,回首一望。

     隻見行人中,走出一個老翁來。

     這人年約六旬,四方臉,海口短髭,手持一根通體烏黑旱煙管。

     姑娘一見這位老者,如遇親人,身形閃晃,便已飛下馬來,一把抱住老人灰色袍袖,低呼一聲:“于前輩。

    ”立即珠淚紛披。

     老人家前後一望,沒有發現徒兒龔钰影子,大吃一驚,忙道:“姑娘别哭,這裡不是談話之所,前面便是寶興城,咱們進城吧!” 路人以為這姑娘家中發生什麼大事情,才如此悲痛,也就各奔前途。

     邙山煙叟于伍,何以會在此地出現? 原來他赍幽直奔“冷雲谷”,面谒二聖,将近來江湖情形述說一番。

     二聖點頭表示知悉,并謂龔钰同畹香姑娘早已下山,可能正在赴豹隐山莊途中。

     他在谷中盤桓數日,南海商隐從懷中摸出一部修煉精神功秘笈贈送給他,說道:“這是我從前赴阿爾泰山,參見老菩薩,歸來時,在星星峽獲得。

     如能苦煉成功,異日必有大用。

    “ 于是邙山煙叟于伍,便在“冷雲谷”,終日沉浸在那部小冊子上,一住便是旬日,這本秘笈,雖是深奧,經過武林二聖指點,還不是很快便豁然貫通。

     他喜孜孜地走出谷來,在貴州碰着宇内五奇的巴嶽茶客,不久又遇上菊逸山莊仙霞劍姚奇。

     交談之下,才知桃面妖狐,仍然未能尋到,是以潛龍堡主李去非,消息沓然。

     兩人旋又分手采查,邙山煙叟于伍亦是聽得傳言,大雪山上住有一位形迹可疑女人,這才向西康奔來,不想竟在這裡遇着畹香姑娘,豈非意外! 再一看徒兒龔钰不在,姑娘哭成淚人兒,心想:“這娃娃,莫非遭遇了不測?” 想到這裡,老人家也有些沉不住氣,回頭問道:“姑娘,是否你那钰哥哥遭遇什麼不測之事?” 畹香姑娘這時悲憤已經平抑,說道:“沒有啊!隻是他……” 邙山煙叟一聽龔钰安全,頓放寬心,不由眉頭一皺,說道:“畹姑娘,定是那小子欺負你,如果将他尋到,哼!不剝他的皮才怪!” 畹香姑娘見邙山煙叟,面現嚴肅之色,心說:“如果钰哥哥當真受到責罰,豈不更加恨我?” 不由面上泛起一片惶急之色,說道:“前輩,你不用生這樣大的氣啊! 何不就在前面松林内,聽晚輩将下情禀告。

    “老人皓首微點,姑娘缰繩一帶,便已進得松林。

     兩人揀了一塊大石坐下。

     邙山煙叟将烏黑光亮的旱煙管吸着,不時吐出一兩口煙圈,聽着姑娘敲金戛玉的聲音,時而歡欣,時而歎息! 畹香姑娘打從她與龔钰下山起,及昨晚發生之事,毫不隐瞞,說了出來。

     她雖是極力忍耐,淚水仍然如斷線珍珠。

     邙山煙叟聽得直皺眉頭,說道:“畹姑娘,千萬别難過,有老朽在,決不會委屈于你,一旦找着那傻小子,非重重抽他一頓皮鞭不可!” 畹香姑娘見邙山煙叟肯為她撐腰,芳心立刻放下一半。

    用手絹一拭淚痕,說道:“于前輩,不!師父!” 她蓦地覺得,此身已屬钰哥哥所有,應跟着他稱呼才是。

     邙山煙叟呵呵笑道:“武林二聖之徒,老朽焉敢妄稱師父,可惜我生平沒有子女!” 畹香姑娘心竅何等玲珑,立即磕頭,口中高喊:“義父!” 邙山煙叟四方臉頓時浮起一片歡欣之色,說道:“婉兒,走!咱們找傻小子去!” 不言兩人循着官道追趕。

    且說龔钰一怒而去,縱馬疾奔,才入新津,便聽江湖沸沸揚揚,傳說青海都蘭上人,業已來到中原,要與震撼江湖、新近崛起的青衫美俠,一較身手。

     龔钰不由暗自吃驚,原來他曾聽說過,這都蘭上人,乃是蒙藏兩族中,第一把高手,宇内五奇,都要對他相讓三分,自己又不曾得罪過他,怎會找上自己麻煩? 他哪裡知道,都蘭上人性情最是偏激,而且護短,幽靈教内七厲魄紅發頭陀,就是他的徒孫。

     幽靈神君在一連串的敗仗下,于是聳恿紅發頭陀,将都蘭上人請來中原。

     果然,這位蒙藏兩族中,第一把高手,靜極思動,又因不久練成一種奇功,亟需大顯身手,是以紅發頭陀略加言詞,便将這位西陲罕絕高手說動,來到中原。

     而且,立刻成為幽靈神君座上嘉賓。

     幽靈神君,更将青衫美俠大事渲染,說得天上有,地下無。

     都蘭上人,更覺非一會這位少年俠士不可。

     他這一露出口風,幽靈神君徐中堅,便發動全力,四處探聽龔钰消息。

     這時,青衫美俠外号,更因馳援少林武當,而震動宇内武林,江湖人士,莫不欲睹此君英姿神采。

     可是,那時龔钰同畹香姑娘卻在川康邊境。

     是以,查遍中原,竟沒有人獲得青衫美俠行蹤。

     幽靈神君,于是又放出謠言,謂青衫美俠,因畏懼都蘭上人而藏匿起來。

     謠言愈來愈盛,有人傳說:“長白老人亦将找這位少年俠士晦氣。

    ” 要知,這位怪傑亦是百十年來不曾出現武林,武功深不可測。

     當以上兩件謠言一經傳出,不但把玉笛金扇藍衣書生何天衡,笑面羅刹方芳,沅江漁夫佟士傑,仙霞一劍姚奇等人,弄得焦慮不安,連宇内五奇,都在為這位青衫美俠擔上心事。

     龔钰近日聽得這些消息,不禁豪性大發,催馬兼程,向湘鄂一帶趕來。

     誰知,才出巫峽,已是紅日咬山。

     他跨着“玉龍”進入巴東落店。

     一個人,在寂寞的旅途上最易想起往事,他沒有一天不在懊悔,這樣負氣一走,不知給畹妹何等難堪? 龔钰内心正悶悶不樂,無精打采地逛街,他一方面欣賞着街景,一方面又在想着心事。

     這時,正是暮色蒼茫之際,忽然,他發現一件詫異事兒,引起了他的注意。

     原來,走在他前面的,卻是一位儒衫老者,這人步履飄飄,衣袂不驚,雙腳離地半寸。

     旁人決看不出這老者與衆不同處,可是,青衫美俠龔钰,眼光何等厲害,竟被他無意中發現,不禁大驚! 心想:“這人定是一位武林罕絕高手。

    然而他是誰呢?卻會在此小城現身!” 他忽然敏感起來,暗忖:“這人該不是為自己而來的吧?” 旋又一想:“都蘭上人乃是和尚,這老者大約是長白老人無疑。

    ” 明知這位老者決非易與,龔钰不由激發了豪性,定與之一較腳下輕功。

     于是腳步加快,也跟着施展地雲禦風輕功緊随其後。

     儒衫老人走了一程,回過頭來,呵呵笑道:“年輕人,你大約不服氣,不妨到前面土崗,一較身手。

    ” 龔钰朗朗說道:“卻之不恭,老丈,你就請先行一步吧!” 儒衫老人又是一聲呵呵大笑,身形如行雲流水,眨眼之間便已遠去二十餘丈。

     龔钰心中暗哼一聲,腳不動肩不晃,片刻即已追及。

     兩人竟是不先不後,一齊落在山崗之上。

     儒衫老人“逍遙遊”身法,為武林一絕。

     他在全力施展下,竟未能将青衫美俠龔钰,甩落半步,心中亦甚驚異! 龔钰何嘗不是對這位老人暗生凜駭,他覺得這是自己下山以來,所遇輕功最強之人。

     雖然武當山上,較量輕功,被幽靈神君取得勝利,其實,乃系借披風之力,論真功實力,對方卻遠遜自己。

     他心中念頭,電旋一落,隻聽老人呵呵笑道:“年輕人,的确值得自傲,但老朽還得考量一下你的掌力!” 言罷,雙掌猛然劈出,掠地狂飚,随着呼呼銳嘯之聲,疾撞而至。

     龔钰還沒有把對方身份弄清,老人說打就打,毫不講理,心中亦暗生愠怒,将“太虛玄天神功”随手拍出。

     老人掌力,竟是一掌比一掌雄厚,最先還如驚濤駭浪,在第六七掌上,空氣竟産生一種回旋力量,形成風柱,驚天動地般劈來,直可震毀山嶽。

     青衫美俠龔钰面色凝重,亦将神功灌注雙臂,硬打硬接,竟然毫不取巧。

     這時兩股陽罡掌力,在空中連連相接,轟隆之聲,不絕于耳。

     山崗下居民,還以為是晴天霹靂。

     到第十掌上,兩人方圈掌待發。

     蓦地,垂揚枝頭飄下一條紫影,嬌呼道:“爸!别……” 以下的字,還未呼出,空中兩股掌力,已經劈出,“咔嚓”一聲,龔钰腳步一浮,身形一陣搖晃。

     儒衫老人竟被這無俦掌力,震得後退半步,已感血氣翻湧。

     那嬌小身形,伸手将老人扶住,埋怨道:“爸!不要緊吧?” 這時,龔钰陡然憶起老人是誰,心說:“這不是宇内五奇逍遙散人司馬無憂老前輩麼?” 想到這裡,立即上前恭身下拜,說道:“晚輩龔钰,适才不知是司馬前輩,孟浪之處,務祈海涵!” 原來龔钰乃是從剛才老人一連劈出十掌,方始想起這是“六丁開山神功”。

     這“六丁開山神功”,他聽師父邙山煙叟談過,乃系宇内五奇逍遙散人獨得之秘。

     逍遙散人司馬無憂,很快便将洶湧的氣血,鎮壓下去,掀髯哈哈大笑,說道:“果真英雄出少年,不愧是二聖傳人!” 他說此微頓,續道:“龔少俠,你習練的,恐怕不是‘龜裂神功’吧!” 青衫美俠龔钰,見這儒衫老人果是逍遙散人,立即恭敬地答道:“晚輩所習者,乃‘太虛玄天神功’,系阿爾泰山老菩薩,囑家師按所交秘笈中所學。

    ” 逍遙散人掀髯說道:“想不到少俠竟獲這位不老神仙垂青,難怪身懷曠世絕學,看來你定可擊敗都蘭上人。

    ” 站在一旁的紫衣少女,見父親隻管自個兒講話,沒有将自己介紹,遂嬌呼一聲:“爸爸……” 她一面嬌呼,一面扯着老人袍袖。

     逍遙散人向愛女投了一眼,呵呵笑道:“爸當真越老越昏庸,竟忘記了讓你拜見龔少俠!” 旋又擡起頭來,向一旁的龔钰說道:“這是小女紫燕。

    ” 司馬紫燕立即上前一步,裣衽為禮,并低呼一聲:“龔少俠……” 青衫美俠龔钰,慌忙還了一禮,說道:“司馬姑娘,勿存客氣,還是直呼賤名為是。

    ” 逍遙散人覺得龔钰,委實是天上鸾鳳,人間麒麟,心想:“若有婿若此,足可了卻生平之願。

    ” 這一見兩人相互客氣,白眉一掀,說道:“燕兒,那麼以後就此兄妹相稱吧!” 司馬紫燕,嬌滴滴呼了聲:“钰哥哥!” 龔钰覺得這位燕妹妹,體态輕盈,眉目如畫,有一種小鳥依人之感。

    因而想起了畹香姑娘的絕世風華,劍眉泛起一絲愁容,跟着回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