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幽靈鬼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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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清晰,但來音似遠在數裡之外。

     在場之人,方自一驚,藍衣書生何天衡雙眉一軒,說道:“師父他者人家來啦!” 哪曉得語聲未歇,又從相反方向,飄來一絲清脆的聲音,那聲音似乎比先前的要高一點兒,笑說道:“大腹賈,這貨色我早定啦!可不許你搶生意啊!” 方芳一聽後面這人聲音,入耳最是熟悉,歡欣之色,溢于眉宇,說道:“何哥哥,我的師父也來啦!” 邙山煙叟雖覺得年輕人,一見鐘情,未免太快一點兒,哥哥妹妹叫得蠻親熱的,但因兩位百數十年不見江湖的異人,行将降臨,也就無心再開玩笑。

     原來這兩日之間,何天衡與方芳和東方明珠兩位姑娘,都相處得甚是融洽,而且互以兄妹相呼。

     就在這瞬息之間,衆人眼目一花,隻覺兩縷淡煙馳入花園,沒有絲毫衣袂帶風之聲。

     蓦地,園中現出一個身着紫貂披風的半老徐娘,和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商人。

     兩人身形乍現,藍衣書生何天衡與方芳姑娘,各自閃晃之間,便已向師父拜見,侍立身側。

     潛龍堡主李去非向被稱為武林二聖的龜仙神婆和南海商隐一揖到地,說道:“此地非接待老神仙之所,請移駕客廳,俾便晚輩等觐見。

    ” 二聖微一颔首,潛龍堡主便在前面引導。

     待衆人入得客廳,女主人青鳳女俠張茜亦聞訊趕來。

     老少群俠行禮完畢,龜仙神婆一攏雲鬓,說道:“老婆子與大腹賈百數十年不履江湖,今天卻匆匆趕來潛龍堡中,大家可知所為何事?” 群俠全都默然。

     龜仙神婆向衆人面上一掃,緩緩說道:“這個麼!為了應付三年後的武林浩劫。

    ” 方芳姑娘心中大詫!說道:“禀師父,冰魄神魔已死,宇内十邪,已亡其七,而‘幽靈秘笈藏珍圖’,并未失去,仍在徒兒手中,不知還有何人,敢于掀起大劫?” 龜仙神婆黛眉一蹙,說道:“便是我也不深知,不過事情往往難以預料!” 何天衡覺得龜仙神婆的話,使他感到費解,不由想道:“你既不能深知,豈可信口妄言武林浩幼?”嘴方蠕動,老人家又說咧:“三日前,阿爾泰山老菩薩,算出中原武林,在三年後,必将曆一次浩然大劫,萬裡傳音指示,要老婆子同大腹賈來潛龍堡,尋取弭劫之人,于三年中,傳授我與南海門兩宗絕學。

    ” 說罷,炯炯雙目,迅疾地向衆人面上一掃,當這位不老神仙發現龔钰,乃是一塊精金良玉,不由首微點,說道:“孩子,過來!” 龔钰目前雖僅有十五歲,但已具有成人氣概,聞言,立即龍骊虎步般走将過去,态度是那麼潇灑英挺。

     南海商隐冷眼旁觀,仔細打量,覺得龔钰資質委實不錯,不由摸摸凸出的肚腹,呵呵笑道:“大姐眼力好生厲害,這孩子,溫文知禮,飄逸出塵,确是大器之材,這生意大概不會蝕本。

    ” 畹香姑娘親耳聽得這位一見鐘情的龔哥哥,被兩位神仙似的異人器重,自是滿懷歡欣,不過,她卻怕以後不能見面,而失去了他,眉梢眼角,又不由泛起淡淡憂愁。

     龔钰知畹香妹妹何故不樂,不由連使眼色。

     這靈魂之窗,常能說出心中要講的話,尤其是在情人眼裡!畹香姑娘從龔哥哥眼神中獲得鼓勵和保證,不禁弧犀微露,嫣然一笑。

     龜仙神婆已知兩小墜入情網,心中微動,暗思:“我何不将這姑娘一并帶去傳授武功,将來也可助龔钰一臂之力。

    ” 人算不如天算,龜仙神婆雖是設想周到,豈知日後武林劫運,便因此女,而使俠義道,無數成名豪俠,喪身在她手中,弄得龔钰寝食不安,幾乎喪生,而使天下武林,沉淪魔手。

     緻使龜仙神婆和南海商隐,再度出山,又豈是今日所能預料,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且說龜仙神婆,心中既另有打算,便向着畹香姑娘,微一招手,說道:“孩子,你也過來,讓老婆子問你幾句話!” 畹香何等聰明,立即來到神婆面前,臻衽為禮。

     這位武林聖哲,将姑娘仔細端詳一番,覺得姑娘亦是天地靈秀所鐘,為女性練武絕佳人選,問道:“孩子,你是否真的喜歡龔哥哥?” 姑娘雖才十四歲,情窦将開未開之時,但亦頗知羞怯。

     聞言,臻首微點,立即低下頭去。

     龜仙神婆複問道:“你願跟老婆子去練武功麼?” 畹香姑娘臻首又是一點。

     南海商隐說道:“大姐,得啦!這宗生意,你須跟潛龍堡主賢夫婦商量! 成交!“ 潛龍堡主李去非和夫人青鳳張茜,一聽愛女獲這位老神仙青睐,收為門下弟子,傳授曠世武學,這種天賜奇緣豈有不願意之理! 畹香姑娘拜師,既已成為定案,龔钰之事,更不容考慮!邙山煙叟,亦隻有忍痛割愛,此事遂成定局。

     神婆好像一肚子的事,辦定一宗,又是一宗向着東方明珠說道:“姑娘知道你與小徒方芳的關系麼?” 東方明珠答道:“晚輩不知,請老神仙賜教。

    ” 神婆口裡發出一聲低低的喟歎,說道:“你們啊!卻是一對孿生姐妹!” 方芳微微一笑,東方明珠早已有此預感!因為兩人初次相見之時,發現各人都有一張相同的人皮面具。

     藍衣書生何天衡睜大着眼睛,側耳聆聽,這消息,他較廳中其他老少群俠,尤感興趣! 原來,這位少年俠士,自從先後與東方明珠,及方芳姑娘結識以來,他雖是素性冷傲,瞧不起一般庸脂俗粉,可是對這兩位天仙似的美人兒,陡地生出一種情愫。

     孟轲曾說:“食色性也!知好色,則慕少艾。

    ” 這原本不足為奇,最糟的是,東方明珠和方芳姑娘,春蘭秋菊,各極其美,而且又都愛上了他,正不知應舍魚而就熊掌,或舍熊掌而就魚,方感苦惱之際,這一發現兩人竟是一對孿生姐妹花,便生出魚與熊掌兼得之望。

     念頭方自心頭掠過,龜仙神婆清脆的嗓子,又已響起,隻聽她說道:“老婆子十八年前,路過西嶽華山,撞見兩個黑道高手,正以暴力圖奸一個年輕美麗少婦,那婦人背上背負着一個才滿周歲的嬰兒,哇哇狂啼。

     老婆子那時,一見大怒,隻舉手之間,便格殺其一,另一個,倒頗狡猾,竟乘機逸去。

     逃走那人身形魁偉,額角上微露疤痕。

    “ 方芳姑娘訝然大叫:“冰魄神魔!” 東方明珠柳眉一軒悻悻說道:“對啊!那個畜牲,前天夜裡,我在月光下,瞧得清楚,額角上,當真有一處疤痕。

    ” 龜仙神婆向這對姐妹望一眼,繼續說道:“事後得知,那漏網惡賊,名喚呂天昌,果是冰魄神魔的本名。

     幸好那少婦并未真個被污,老婆子便将這母女帶回龜山,暫時住下。

     她自述身世,才知她名方蘊華,是洛陽名武師方卓之女,嫁與開封鎮中原東方靈之獨子東方昆為妻。

     東方昆幼被溺愛,長而驕縱,且生性多疑。

     适有其遠房表親吳禮,前來造訪,暫住其家,此人敗德無行,尤好漁色,一見表嫂方蘊華絕世姿容,雖已作了一對孿生女的母親,仍借機遊詞相挑,或動手調戲。

     蘊華初則規避,繼而厲聲斥責,吳禮依舊嬉皮涎臉,有一次被東方昆瞧見,他不察事實真象,硬說兩人有暧昧行為,除将惡賊吳禮趕出府門之外,并申言要将蘊華遣回娘家。

     無論方蘊華怎樣哀求、解說,東方昆成見已深,充耳不聞,心如鐵石。

     舊時婦女,若非犯七出之條,丈夫無法休妻。

    蘊華無顔返回洛陽,于是留下一張人皮面具,在另一個女嬰額上一吻之後,攜着嬰兒,淚眼婆娑地離開開封。

    北上長安,投奔姨媽封十九姨。

     惡賊吳禮尾随其後,沿途污言穢語,惱得蘊華性起,拔劍欲殺以洩憤,名武師之女,身手自是不弱。

     惡賊怎是蘊華敵手,本可殺以洩恨,不過,蘊華乃是一善良女子,平生并未殺過一人,僅割下吳禮左耳以示警逐去。

     她從此一路北行,并未發現惡賊跟蹤,方籲口氣,誰知這家夥,竟暗裡與冰魄神魔呂天昌勾結。

     當時,若非老婆子湊巧路過華山“ 她說到這裡,向徒兒方芳道:“小丫頭,如今豈有你命在?” 方芳秀眉微蹙,秋水含悲,櫻唇一綻,說道:“師父啊!必是你老收下徒兒,可是,母親呢?她到哪裡去了?” 龜仙神婆,歎息一聲,說道:“孽障,你母親自然活着。

    ” 東方明珠從眼眶中滴下了一粒豆大的淚珠,不由悲聲說道:“難怪這些年來,爹爹從不肯告訴我有關母親之事!誰知卻是如此!可憐的母親” 說到此處,忍不住嘤嘤哭泣! 方芳姑娘掏出一張綠色絲絹,将那偷偷流下的淚珠,輕輕拭去,說道:“師父啊!母親既然活着,不知道她在哪裡呀!” 這種天倫慘變,最易感動于人,老少諸俠,莫不為這兩位秀麗姑娘的遭遇而難過,廳中好似彌漫着一片陰霾。

     南海商隐雖是明心見性之人,亦不自覺地受到感染,面上流露着一絲凄惋之色! 龜仙神婆最是黯然,說道:“你母親住在長安城外阜曲鎮上封十九姨家裡。

    ” 她向徒兒臉上微一瞥視,說道:“孽障,你心裡此時定在嗔怪為師,為什麼這多年來,一直将你瞞着。

    是嗎?” 方芳姑娘悲呼了聲:“師父啊!……” 龜仙神婆臉色一正,說道:“練武之人,最忌心有旁鹜,不能專一,如果我提前告訴于你,對你自是有害無益,這一點,難道你還不清楚麼?” 姑娘自是黯然無言,兩姊妹淚眼模糊緊緊摟抱在一起。

     龜仙神婆複又咳嗽一聲,方芳迅即回身玉立師父身側。

     老神仙這才問道:“你不是從冰魄神魔手中奪得一張‘幽靈秘笈藏珍圖’麼?” 方芳姑娘說道:“是的!” “根據圖上指示,藏珍地點應在何處?” “白煙崖!” “可曾尋得?” “沒有啊!我與何哥哥連日去到白煙崖上,按圖索骥,仔細找尋,竟未發現一點痕迹!失望而返。

    ” 龜仙神婆額間微微隐現一絲淺淺的褶皺,略作沉吟說道:“‘幽靈秘笈’,并非如傳說中,什麼上古武學秘笈,據我所知,乃是旁門左道一種最稱陰毒,而又頗為霸道之武功,數百年前,一顯即隐,自我出世,已沒有幽靈一教在江湖上出現。

     這種東西,俠義人士獲之無用,如果被邪道中人得去,最易為禍江湖,殘害生靈,取出來,讓為師毀去。

    “方芳姑娘迅即從懷中将“藏珍圖”取出,面呈師父。

     龜仙神婆,略微打量,便立即折成一個小方塊,放在掌心! 眨眼之間,那張圖紙,立成灰燼。

     廳中諸俠,莫不駭然!心說:“這是什麼武功啊!” 老人家滿懷歉意地,向着邙山煙叟于伍,和潛龍堡主李去非說道:“我同大腹賈要立刻将龔钰和畹香姑娘帶走,你們正好去叙叔别情,準備行囊。

    ” 于是各人都退出了大廳。

     龜仙神婆蓦地神情肅然,向着何天衡說道:“孩子,你可不知道我與你的關系?如論輩份,一時也難說得清楚,總之,你是我襄陽何家僅有的根苗,是我将你交付大腹賈教養。

    你師父隻曉得談生意經,把你養成了冷傲狂放的性格,幸而,你還不失為人正派,差堪告慰。

    ” 何天衡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龜仙神婆臉色稍霄,用手一指方芳和東方明珠姑娘,無限慈愛地說道:“如我老眼不花,爾等三人,已有情愛,這樣也好,我老婆子幹脆就成全汝等。

    ” 她微微一頓,向南海商隐問道:“大腹賈,你可贊成?” 賈若虛胖臉上,眼睛眯成一條縫,呵呵笑道:“這是一本萬利的大買賣,小号求之不得!” 方芳和東方明珠,雖都是巾帼俠女,一提到婚事,本就嬌羞不勝,經南海商隐如此嚷嚷,可更擡不起頭來,不禁低聲啐了一句:“讨厭!” 南海商隐摸着肚皮,又是一聲震天大笑道:“好哇!媳婦還沒有過門,便罵起師父來了!” 龜仙神婆鳳目一瞪,說道:“你簡直為老不尊,跟晚輩胡開玩笑!” 南海商隐扮了個鬼臉,引得廳中諸人掩口暗笑。

     龜仙神婆臉色旋又一正,向何天衡說道:“你也不必返南海,立刻護送東方姐妹北上長安,找到他娘,就說是我的意思,讓他姐妹二人仿效英皇故事,同嫁于你,住在襄陽或開封均無不可!” 說話之間,從身上摸出一袋珠寶,光華燦爛,不消說均是稀世奇珍,價值連城。

    續道:“你就把這些東西拿去,一半用作聘禮,一半購置田宅。

    ” 何天衡躬身下拜,虔敬說道:“此皆老祖宗所賜,孫兒曷敢有忘植之恩! 異日老祖宗及師父一旦出山,萬祈仙駕莅臨開封,俾孫兒能有一日承歡膝下,孝順師父!“南海商隐哈哈笑道:“如果你小子還有良心的話,就應該給我老人家準備幾壇陳年老酒,還有我最喜歡的京華火腿。

    ” 龜仙神婆黛眉一蹙,說道:“我說你啊!怎能不把徒弟帶壞,原來是一個隻貪口腹,不談正事的市井商人!” 她說到這裡,覺得此話未免太重,不禁脆笑一聲,說道:“老弟,你不會生大姐言語冒失的氣吧!” 南海商隐摸着那凸出的部份,果然寬容大量,不同于腦滿腸肥!說道:“哪裡!哪裡!” 龜仙神婆遂吩咐何天衡等三人說道:“結婚以後,武功更須勤加鍛煉,以備應付來日武林浩劫,尤其對江湖間的秘密幫會教派活動,必須密切監視,如情形嚴重,可速往大涼山冷雲谷谒我。

    ” 何天衡剛應了聲“是”,廳外龔钰和李畹香姑娘行裝已竣,龜仙神婆與南海商隐各攜一人,方喊一聲“走”,宛如兩道金虹,直射雲空。

     邙山煙叟此時煙瘾大發,掏出煙葉,裝入煙管,呼噜!呼噜地大吸幾口,然後吐出一口白色煙霧說道:“我也該回邙山去了!” 那聲音帶着一種寂寞與凄涼! 潛龍堡主李去非和青鳳張茜,雖對愛女慶幸獲得異人為師,仍不免有一種黯然傷别的情緒,這一聽邙山煙叟語帶寂寞凄涼之音,不由生出同感,夫婦二人苦加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