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士傳 第八卷 飲壽觞漫題冷暖句 救色妓不動雨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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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人都叫他是“丁青天”。

    那知他要做好官,偏有許多盤根錯節來試他的利器。

    才署印幾月,忽遇天時亢旱。

    丁青天來署了印,真正弄出個久晴不雨的青天來了。

    那亢旱的光景,好生利害。

    但見: 田中裂縫,池底生塵。

    并邊争汲的,至于相罵:路上賣水的,好似奇珍。

    逼渾漿來煮-,都是土氣息、泥滋味;造幹糧在充腹,半是火焙熟、日曬成。

    客至呼茶茶不出,夜間求浴浴無能。

    憂時的官長,隻将眼淚洗面;登壇的道士,急得油汗淋身。

    攘攘往來,滿街招着賽會土地:皇上祈禱,排門供着行雨龍神。

    追念求睛之日,連揮不出的雲師,何一旦藏形遁迹?還思苦雨之年,助天為虐的河伯,怎霎時氇恥瓶馨?不并荒的是飲食,那知水但荒食,旱并荒飲:不求人的是水火,誰料火不求人,水要求人。

    同此居渚,不覺怨朝陽而愁夜月;隻茲星宿,乃至歎啟明而恨長庚。

    桑林故事今重見,雲漢詩章始信真。

     丁推官見這般亢旱,連忙建立齋壇,延請一個法官叫做洪覺先,要他登壇祈雨。

    那洪覺先本不是出家的道士,因他自稱有符水之術,又會扶鸾請仙、替人禳星解厄,人多有信他的,為此丁推管頗聞其名,特請他來祈雨。

    一連祈了幾日,卻那裡見個雨點兒?丁推官明知法官不濟,乃自辦誠心,步行祈禱。

    每日在酷日中來往,不辭勞苦。

    上司行下文書來,禁止屠宰,以祈甘霖旱降。

    丁推官遵奉憲行,出了禁屠的告示,卻分付衙役,不許借端生事。

    有公差拿賣肉的人解到台下,那人禀說是官府未出告示之前宰下的豬,丁推官即行釋放,更不苛求。

    遠近士氏,無不頌其仁德。

    當時也有一等貪吃葷腥、不信修齋的人,因禁了屠,不得肉吃,便做下一篇言語道: 禱雨而靡愛斯牲,知雲汗無斷屠宰之法。

    今遇旱而頌書人雲,豈《春秋》有不血食之鬼神?艱食之時,濟荒者正當佐以鮮食之奏;懷山之日,救災者且猶不恤烈山之焚。

    試觀往古,窮議近今,仁固當被乎禽獸,事亦宜計乎氏氓。

    思非肉不飽之老人,易由得養?被市脯為活之壯者何以圖存?況上行下未行,不過做成衙役取利;若官禁私亦禁,恐适妨礙百姓營生。

    至于魚蝦蜃蛤,僅昆蟲之一類;蔥芽韭蒜,尤草木之無情。

    即食焉,亦複何害?并禁之,頗覺不輪。

    人苟為物而受責,似乎重物而輕人。

    誠得交明之官長,一朝開此嚴禁,或者仁愛之天公,即日降以甘霖。

     這篇言語,說來雖似乎有理,殊不知祈晴禱雨之時,禁止屠宰,非是愛物,正是愛民,蓋天降災-,多緣下民平日奢侈過度,暴殄天物,縱口腹之欲,戰害生命,上幹天和,災-由此而緻。

    所以禁止屠宰者,正要人清心寡嗜,改過省愆,挽回天意,無至困于兇荒耳。

    《禮記》雲:“歲兇谷不登,君膳不殺牲,大丈不食粱,士飲酒不作樂。

    ”君、公卿、士且如此儉約修省,何況百姓乎?隻是官府方有禁屠之令,那班衙役與地方棍徒,便尋釁生事,肆行索詐。

    這些小本經紀的人,又值兇荒之際,正自憂愁惶惑,何堪更被詐害?此則又須賢明官長,達權通變,勿使愛民之意,反做了擾民之端,庶幾民與物皆被仁恩矣。

    閑話少說。

    且說丁推官處誠步禱了幾日,又手書疏文一通,親自齋往本州城隍廟中焚化了。

    拜禱畢,指着城隍神像說道:“我與神雖陰陽各異,然具有地方民社之責。

    今上天降災下民,豈可坐視不救?我今與神物:若三日内無雨,我當與神像一齊鎖系烈日之中,以請命于天。

    ”說罷,又拜禱了一番,然後回衙。

    至三日後,不見有雨。

    丁推官分付整備鐵索二條,步至城隍廟中。

    正待要與神像同鎖,忽視雲興雷動,頃刻間,大雨傾盆而降。

    這場大雨,直下了一日夜,田疇-足,百姓無不歡呼稱頌。

    初時種田的鄉農見雨澤不至,将要丢手了。

    因聞丁推官步禱其誠,便相戒道:“上官且不辭勞苦,我等如何便罷休?”遂大家勉強支持,不敢抛荒。

    到得雨來時,田禾依然無恙。

    當時有民謠雲: “丙去丁來都是火,火緻旱災于田土。

    丙為陽火,不旱亦焦;丁為陰火,雖旱無苦。

    赤地無禾土盡荒,青天無雲雨亦亡。

    到頭赤地難植役,還賴青天能降祥。

    ” 丁推官求得甘雨之後,過不多幾日,早有新任的知州到了。

    丁推官焦勞了這多時,正好交過了州印,回到府中。

    略上将息,且與董聞一叙闊。

    不想又有一件公事要擔在他身上來。

    隻因這一番,有分教:勞臣功績,再從縣裡流傳;良友聲名,更向府中稱說。

    未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卷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