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從鄧州取道東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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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力量造成這樣的?主要還是由於三湘七澤。

    湖北、湖南之間,找不到一條直貫東西的大道,這就為南方的兵力集中造成最大的矛盾。

    即如近代,五十年前,武昌城裏還有不止一個的若大若小的湖泊,當然,經過半個世紀,情況必然要起不少的變化。

    在我求學的時候,中國的課本上還説中國本部有五大湖,嶽陽湖為第一,其次纔説到彭澤湖。

    現在的教科書變了,彭澤湖上升為本部第一大湖,嶽陽湖則由於泥茭蟠結,已經不能算是本部第一大湖了。

    這都是這幾十年中我們親眼目睹的事。

    倘使我們回想到五百年以前,甚至八九百年以前,那情況又怎麽樣呢?陸遊的《入蜀記》正是一本最好的記載。

    從那裏我們可以看到湖北的荒涼,幾于大段大段的沒有人煙,正和我們現在讀到戈壁沙漠或是唐古拉山一樣。

    荒涼的土壤正在等待我們大軍的開闢。

     讓我們回到當前的課題。

    憲宗是一個雄心勃勃的英雄。

    他的雄圖大略是把當時的中國交給張柔和他的部下。

    這裏正面對著南宋的核心,當時的都城。

    杭州雖然是南宋的首府,但是僻在東南,對於南宋其實起不到直接指揮和保護的作用,因此憲宗并沒有把全力對付他。

    相反,他卻把強大的力量對付西南。

    對付南宋,淮南是第一路;其次是襄樊,他把兵力集中到鄧州,首先是要對付樊城;第三路是四川。

    四川是一個大區域,他再劃分成都為第一路,嘉州為第二路,瀘州為第三路。

    他認為在這三個地區攻下以後,四川的大局便可以穩定了。

    瀘州以南,便進入雲南,雲南的邊徼是大理,憲宗認定隻要把大理攻下,整個西南便在蒙古的懷抱之中,那時要撲滅南宋,可算是不成問題了。

     撲滅大理是不成問題的,無論地方是怎樣的邊遠,行軍是怎樣的艱苦,對於雄才大略的憲宗、艱苦備嘗的蒙古民族,都是不成問題的。

    憲宗以1251年即位,次年由他惟一的同胞弟忽必烈出征,1253年大功告成。

    遺山有詩一首: 劉時舉節制雲南 雲南山高去天尺,漢家弦聲雷破壁。

    九州之外更九州,海色澄清映南極。

    幽并豪俠喜功名,咄嗟顧盻風雲生。

    今年肘後印如鬥,過眼已覺烏蠻平。

    諭蜀相如今老矣,不妨銅柱有新名。

     當然,這次進攻雲南,主要目的還是四川。

    從靖康以來,四川便是東南的支柱。

    張浚的出師西北,主要是為的吸收金人的兵力,減輕東南的壓迫。

    及至吳曦叛變,這時的東南真是人人變色,手足無措,竟不知道怎樣安排兵力,恢復巖疆。

    幸虧楊巨源、安丙出來,總算保住西南的巖疆。

    現在蒙古來了,他們是什麽苦都能吃,什麽艱險都嚇不倒的,臨安還在東方的極端,用什麽辦法抵住這一場災禍呢?幸虧當時的朝廷總算是知道用人的,蘄州的餘玠發表了,他是兵部侍郎、四川安撫制置使,兼四川總領,兼夔路轉運使。

    四川的兵權、財權和用人行政權,一切集中到餘玠一個人身上。

    餘玠看來無可推辭,也不提出推辭,他把四川的全部責任一個人挑起。

    這邊蒙古的大軍,用人行政,當然也由憲宗皇帝自己領導,在大理平了以後,他更可以把全部的兵力集中到四川來,由他直接指揮。

    一場兩個民族、兩個國家、兩種不同的文化,正在生死攸關地由餘玠、蒙哥兩位領導決定著。

     餘玠的第一件事,是撲滅内部的叛將。

    當時的四川的將領王夔,素行兇悍,不受節制,所至劫掠,每得富家,穴箕加頸,四面燃箕,稱為“蟆蝕月”;或以弓弦繫鼻下,高懸於格,稱為“錯繫喉”;縛人兩股,以木交壓,稱為“乾榨油”;以至用醋灌鼻、惡水灌耳目等等,以榨取金帛。

    玠至嘉定,夔率所部迎接,纔二百人。

    玠曰:“久聞都統兵精,今疲敝若此,殊不稱所望。

    ”夔對曰:“夔兵非不精,所以不敢即見者,恐驚從人耳。

    ”説過以後,鼓聲如雷,江水如沸。

    聲止,圓陣即合,旗幟精明。

    沙上之人彌望若林立,無一人敢亂行者。

    舟中人皆戰慄失色,玠泰然自若。

     玠久欲誅夔,獨患其握重兵於外,恐輕動危蜀,他和親將楊成謀之。

    楊成説:“王夔在蜀已久,所部兵精,前時大帥,夔皆勢出其右,意不止此。

    他視侍郎為文臣,必不肯從命。

    現在的計劃,惟有趁此把他殺了。

    萬一不殺,王夔看到形勢有利,那時西蜀就沒有辦法了。

    ” 餘玠説:“事實是如此,我也久已下定決心,要殺王夔,但是他的黨羽太多,因此一時才沒有下手。

    ” 楊成説:“話是如此。

    請侍郎估計一下,王夔在蜀的威望,比吳曦何如?這是不可能比的。

    吳玠、吳璘在中興危難之時,出百戰以保蜀,傳之四世,恩威益張,根本益固,四川人隻知有吳氏而不知有朝廷。

    待到吳曦反畔,部下把他殺了,正和殺了一隻豚犬一樣。

    目前這個王夔沒有吳氏之功而心有吳曦之逆,居然背叛法度,縱兵殘民,把同輩看成奴婢一樣。

    這和當日的吳曦是無法比較的。

    今日要殺王夔,隻要一夫之力。

    待到王夔發動叛亂以後,再行調兵遣將,舉兵撲滅,那困難就多了。

    ” 經過楊成一番討論,餘玠下定決心,當晚招王夔計事,同時發表楊成接任。

    待到王夔出營,楊成已經發表就職,到營視事,將士相顧,不知所為。

    將士們聽到楊成已經奉命就任,相率拜賀;那邊王夔正到大營請見,餘玠一見面就面數其罪,下令就斬。

    也就在這一晚,蜀中軍事大定,佈置對付蒙古進攻的計劃。

     蒙古憲宗皇帝率領大兵攻川,是有一個偉大的計劃的。

    在東邊他派定惟一的同母弟忽必烈包圍襄樊,截斷南宋人支援西蜀的道路。

    在西邊他破滅大理,把宋人南進的大路也截斷。

    同時兵分三路,包圍了成都、嘉定、瀘州三路的西邊,把宋人的道路完全堵塞。

    讀史的人最忌是把古人看到太簡單了,在這裏,我們正看到蒙古憲宗的雄圖大略和他處分細緻的結合。

    用兵到了南宋末年的這個階段,我們可以看到形勢的發展已經到了相當詳密的階段。

     餘玠的奉命入川,主要是為了抵制蒙古的入侵,至於斬除王夔,隻是中間的一個插曲,雖然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插曲,因為有了王夔,他不可能完全執行他的計劃,甚至還會導緻他的失敗。

     餘玠入川以後,第一件事是築招賢館,供張一切都和帥府一樣。

    他下令説:“集衆思、廣忠益,諸葛孔明所以用蜀也。

    士欲有謀以告玠者,近則徑詣公府,遠則自言於州郡,所在以禮遣之。

    高爵厚賞,朝廷不吝以求功。

    豪傑之士趨期立事,此其時矣。

    ”果然,在這個情況下,播州冉氏兄弟二人冉璡、冉璞,他們是有文武之才的,前此邊帥,也有知其才具,設法招緻者,可是他們堅不肯至,現在看到餘玠是可與有為的,因此二人來了。

    餘玠素知有此二人,現在聽説二人來到,立刻出見。

    一切都是極其隆重,可是二人還是沒有談到時局上來。

    如此數月,二人竟是沒有提出任何主張。

    餘玠知道二人是當時少有的人才,因此想到二人所以沒有提出意見,不是沒有意見,而是要看對他是不是值得提出。

    到第二天,他把冉璡兄弟的行囊更遷到内室來,一邊親自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