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入仕的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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斌這位愛國將領的死於其手,證明了嚴實的狠毒。

    他的轄境正如遺山《東平行臺嚴公神道碑》所説的“所統有全魏、齊之三,魯之九”。

    實際上是河北省的南部全部,山東泰山以北的十分之三,泰山以南的十分之九。

    當然以嚴實的實力,要與蒙古為敵,是遠遠不夠的,但是在蒙古和金以及後來和南宋的作戰中,他可以起一個非常重要的牽製作用。

    嚴實所轄五十餘城,投入蒙古以後,立即被削去不止一大半,止剩了數城。

    世祖四年以後,詔令居大藩者,子弟不得親政,概行罷官家居。

    嚴實投靠敵人,得到的結果是可以想見的。

     宣宗興定五年三月乙亥省試,有《探花詞五首》,登第之作也。

    不就選,歸登封。

    次年為元光元年(1222),遊蹤常在黃河南岸,有詩: 鴻溝同欽叔賦 劉郎著手乾坤了,未害與渠分九州。

    誇兒衣綉自楚楚,作計豈復西鴻溝。

    雌雄自決已無策,尺寸必争唯上流。

    韓生已死言猶在,千載令人笑沐猴。

     楚漢戰處同欽叔賦 虎擲龍挐不兩存,當年曾此賭乾坤。

    一時豪傑皆行陣,萬古河山自壁門。

    原野猶應厭膏血,風雲長遣動心魂。

    成名豎子知誰謂,擬喚狂生與細論。

     這兩首詩都是詠古諷今的名篇,是不易分出一個上下的,不過今人多稱好問後面這一首,更熟悉一些。

    蒙古、女真都是北方的英雄民族,都尚武好鬥,值得後人欽仰的。

    不過從大處講,蒙古族正在初興,更富於英雄的壯氣,女真族經過一百多年的文化熏陶,不免有一些衰遲之感。

    項羽的衣錦夜行之歎,雖然無損於項羽的壯志,但是畢竟令人感到衰颯。

     下一年的十一月,宣宗死了,由他的兒子守緒嗣位,史家稱為哀宗。

    哀宗的嗣位,真是一個不幸。

    金的敗亡,自衛紹王雁門關一敗以後,大局已經鑄定了。

    繼以宣宗的盲昧,和南宋結下了不可解決的糾紛。

    以河南一省之地兩面作戰,同時再加以山東之亂,最初還不過是一些草莽之寇,及至嚴實投北,李全投南,敵方的力量不斷增加,同時渡河南來的兵士家屬,無問老少,一律都嗷嗷待哺,即使有十倍於哀宗的才略,也難於應付,何況這時楊、趙衰亡,軍權落到一批庸奴之手,金的前途已經不蔔可知。

    好問不幸,流離道路,最後甚至投靠到嚴實這一流的人物,這是好問的不幸,也是自有詩人以來不幸之尤,是中國文學史上的最大的不幸。

    好問《論詩三十首》其六言: 心畫心聲總失真,文章寧復見為人。

    高情千古《閑居賦》,争信安仁拜路塵。

     我們不能不低徊吟誦“争信安仁拜路塵”之句,為我國千古少有的詩人不勝唏噓,這纔使人太息“文章寧復見為人”! 哀宗即位在元光二年十二月,次年改年號為正大。

    好問有《趙閑閑真贊》: 興定初,某始以詩文見故禮部閑閑公。

    公若以為可教,為延譽諸公間。

    又五年,乃得以科第出公之門,公又謂當有所成就也,力為挽之。

    獎借過稱,旁有不平者。

    宰相師仲安班列中倡言,謂公與楊禮部之美、雷禦史希顔、李内翰欽叔為元氏黨人,公不之恤也。

    正大甲申,諸公貢某詞科,公為監試官,以例不赴院宿。

    一日坐禮曹,欽叔從外至,誦某《秦王破竇建德降王世充露布》,公頗為聳動,顧座客陳司諫正叔言:“人言我黨元子,誠黨之耶?”公之篤于自信,蓋如此。

    壬辰冬,某以東曹掾知雜權都司,取行止卷觀之,見公獨銜及楊、雷猥相薦引者十七章。

    竊自念言,公起布衣,仕五朝,官六卿,自奉養如寒士,不知富貴為何物,其自待如此。

    顧雖愛我,寧欲為利祿計,欲使之亟進,得以升鬥活妻子耶?惟是愚陋,不足以當大賢特達之遇,兀兀近五十而迄無所成,用是為愧負耳。

    北渡後,求汴人趙濟甫為公寫真,因題贊其上。

    嗚呼!公道德文章,師表一世,如我乃得而事之。

    公初不以利祿期我,然則今所以事公者,雖出于門弟子之私,亦豈獨以門弟子之私也哉! 公無恙時,辱公陶甄。

    攜之提之,且挽且前。

    萬馬之所馳,不足以北公之轅;萬折之所礙,不足以回公之川。

    將私其私耶?抑以為文字之傳,匠石斵斤,子牙絶弦。

    千載一人,猶以旦暮;萬裡一士,且謂比肩。

    念公生平,使我涕漣。

    顔如渥丹,雙瞳炯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