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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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象婦女一樣反包起毛巾,便開始打掃這間公窯。

     忙了幾乎一個下午,辦公窯終于被玉亭重新收拾得一幹二淨。

    地上,炕上,還有那個小炕桌,都被他弄得清清爽爽;牆上的錦旗揩抹了灰塵,又滿目光彩,說實話,玉亭在自己家裡幹活也沒這麼賣力。

    他是充滿感情在做這無償的營生;他在此間獲得了精神上的滿足! 傍晚,當他給其他幾位黨支部成員通知了開會的消息後,又趕回公窯用破報紙團蘸着口水擦了煤油燈的玻璃罩子,燈罩擦淨後,他才發現燈壺裡連一滴煤油也沒有了。

    公而忘私的玉亭決定拿回家把自家那點不多的煤油灌上一燈壺。

     天一擦黑,玉亭就趕回家胡亂吃喝了一點,又給公家的燈壺裡灌滿了自家的煤油,就拖拉起爛鞋,興緻勃勃趕到公窯裡。

     他當然是第一個到會的人。

     他把煤油燈點亮,放在小炕桌上,就專等其他四個人的到來。

     支書田福堂,副支書金俊山,另外兩個支委金俊武和田海民,都先後來到了這個他們已經久違了的地方。

     五個人湊到一起,都感到怪新奇的。

    大家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怎麼?他們又開會了? 是呀,他們對開會都有點陌生了!現在,相互間就好象久别的熟人,不由一個看一個。

    除過田福堂,所有人身上的勞動痕迹都加重了,臉也比過去曬黑了許多。

     由于多時沒在一塊,五個人氣氛倒很融洽,大家先說閑話。

    主要是說前不久的“吃魚事件”和“跑蜂事件”。

    由于海民在場,“吃魚事件”說得少一些,集中說笑金光亮的“意大利蜂”逃跑一事。

    金俊武開玩笑說:“那蜂可能是想了老家,跑回意大利去了!據說那是個資本主義國家,生活比咱們這裡好!”這話惹得大家哄笑起來。

    田福堂拿出了一盒“大前門”紙煙,扔在炕桌上,讓大家随便抽。

    這盒煙是兩年前買回來的。

    一年前孫少安的磚場倒塌後,田福堂啟開破例抽了一支,就一直在小櫃裡擱着未動。

     在黨支部的成員們開會的時候,公窯窗戶上亮起的燈光卻讓全村的人為之震動。

     出了什麼事?那地方可是好幾年沒亮過燈光了!是不是象已故田二所說,世事又要變了?分開的土地是不是又要合起來,重新辦大集體?哈呀,完全有可能哩!據有人看見,孫玉亭一個下午激動得跑裡跑出,在清掃那個公窯;而且把“農業學大寨”的錦旗都拿到院子裡曬了太陽……在雙水村普通人疑慮地紛紛議論的時候,公窯裡的支部會正開到了熱鬧處。

     田福堂給衆人叙述了“案由”以後,感概地說:“過去集體時,哪會出現這樣的事!棗樹是集體的,由隊裡統一去管理了。

    如今手勤的人還經心撫哺,懶人連樹幹上的老幹皮也不能刮,據說每家都拿草繩子把自己的樹都圈起來了。

    這是為甚? “就那也不頂事。

    樹枝子在空中摻到了一起。

    這幾年打棗糾紛最多,一個說把一個的打了,另外,都想在八月十五前後兩天打棗,結果棗在地上又混到了一塊,揀不分明。

    光去年為這些事就打破了四顆人頭……”金俊山補充說。

    “唉,回想當年的打棗節全村人一塊就象過年一樣高興!”田福堂感歎不止地說。

     “棗堆上都插着紅旗哩……”孫玉亭閉住眼睛,忘情地回憶說。

     “說這些頂球哩!現在看金光亮的泡桐樹怎麼處理呀?”金俊武打斷了那兩個人對“革命歲月”的美好回憶。

    孫玉亭說:“如果是過去的話,一繩子把這個地主的孝子賢孫捆起來!” “你就說現在吧!”田海民插嘴說。

     “現在……”孫玉亭想了一下,“現在人家外面都興罰款……” “對,好辦法!咱們也按改革來,罰款!限他金光亮十天時間刨泡桐樹;如果不刨,一棵樹一年罰十五塊!”田福堂象當年一樣有氣派地說。

    說完後猛烈地咳嗽了一陣。

     大家看再也沒什麼好辦法,便一緻同意用罰款的形式強迫金光亮刨樹。

    不處理也的确不行!如果都在自家的棗樹旁栽泡桐,過不了幾年,整個廟坪的棗林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