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吾 除了靈魂一無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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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的東西。

    某種原本不該出現在光天化日下的東西。

    說不定,這個男人就是戎野老師從岩石下面引誘出來的東西之一。

    天吾無意識地皺起眉頭,将依然捏在手中的名片放在茶幾上。

    牛河利治,就是這個男人的姓名。

     “川奈先生您一定也很忙。

    所以我閑話少說,直言不諱。

    隻揀重要的話題說了。

    ”牛河說。

     天吾微微點頭。

     牛河喝了一口茶,然後開口道:“我想,川奈先生大概還沒聽說過‘新日本學藝振興會’這個名字。

    (天吾點頭)這是一個新近設立的财團法人,我們主要的活動,就是選拔活躍于學術和藝術領域的、獨具特色的年輕一代,尤其是在社會上還不為人知的人,并援助他們。

     一句話,在日本現代文化的各個領域培育下一個時代的領軍人物的幼苗,便是我們的宗旨。

    在每個部門,我們都與專業調查員簽約,物色候選者。

    每年有五位藝術家或研究者被選拔出來,領取資助金。

    為期一年,可以任意做自己喜歡的事。

    沒有任何附加條件。

    隻需在年末提交一份形式上的報告,簡單說明一下這一年中做了哪些事、取得了哪些成果即可。

    報告刊登在本财團發行的雜志上。

    不會有任何麻煩事。

     因為這項活動剛開始實施,無論如何,我們最重要的工作是先留下有形的實績。

    也就是說,現在還處于播種階段。

    具體說來,每年向每個人發放三百萬元資助金。

    ” “好大方啊。

    ”天吾說。

     “想創造出重要的東西,或者說想發現重要的東西,既需要時間,又需要金錢。

    當然,并非隻要投入時間和金錢就能完成偉大事業。

    但這兩者不管是哪一樣,都不會成為累贅。

    尤其是時間,總量是有限的。

     時鐘此時此刻就在滴答滴答地記錄時間,時間正在飛快地流逝,機會正在失去。

    可是,如果有錢,就可以用來買時間。

    隻要想買,就算是自由也能買到。

    時間與自由,對人來說是可以用錢買到的最寶貴的東西。

    ” 天吾聽他這麼說,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手表。

    的确,時間在滴答滴答永無休止地流逝。

     “占用了您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

    ”牛河慌忙說。

    他似乎将這個動作當成了給他看的表演。

    “我長話短說。

    固然,現在靠着一年區區三百萬無法過上奢侈的日子。

    但對年輕人的生活應該算是不小的補助。

     不必為了生活忙碌,可以在這一年内集中精力潛心于研究或創作,這就是鄙财團的本意。

    在年度末審核時,隻要理事會認定在這一年内取得了可觀的成果,資助就不止是一年,還有繼續下去的可能。

    ” 天吾不言不語,等着下面的話。

     “日前,我聽了整整一小時您在這所補習學校講的課。

    ”牛河說,“哎呀,非常有趣。

    我在數學上完全是個外行,這一直是我最不擅長的科目,念書時對數學課也是讨厭得不得了。

    隻要聽到數學這兩個字就要頭疼得滿地打滾、溜之大吉。

    可是您的課,哎呀,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當然,微積分的理論我是一竅不通,不過,僅僅聽了您一節課我就開始想,原來數學是如此有趣啊,我是不是從現在起幹脆也學點數學呢。

    實在太了不起了。

    川奈先生,您有異乎尋常的才能。

    一種也許該說是吸引人心的才能。

    聽說您在補習學校裡是深受歡迎的老師.這也是理所當然啊。

    ” 牛河是在何時何地旁聽自己講課的,天吾毫不知情。

    他在講課時,總是仔細觀察教室裡有什麼人。

    雖然記不住所有學生的面容,但如果其中有像牛河這樣外貌奇特的人物,絕不可能看不見。

    他肯定會像砂糖罐裡的蜈蚣一樣引入注目。

    但天吾沒有追究。

    話本來就夠長了,追究起來隻會更長。

     “如您所知,我不過是個受雇于補習學校的教師。

    ”天吾為了多少節約點時間,主動開口了,“并不是在從事數學研究。

    我隻是将已作為知識普及的東西,向學生有趣易懂地說明,并教授一些比較有效的解答大學入學考試題的方法。

    我也許适合做這樣的工作。

    但在很久以前,我就放棄了做專業研究者的想法。

    固然有經濟方面的原因,但主要是覺得自己沒有足以在學術界獲得成功的素質和能力。

    所以,我不可能對您有任何幫助。

    ” 牛河慌忙舉起一隻手,将手心正對着天吾。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也許是我把話說複雜了。

    我向您道歉。

    您的數學課的确非常有趣,實在是别出心裁、富有創意。

    不過,我今天來這裡不是為了說這些。

    我們關注的,是您作為小說家的活動。

    ” 天吾出其不意地被對方攻擊,有數秒說不出話來。

     “作為小說家的活動?”他問。

     “是的。

    ” “您的話我不明白。

    的确,這幾年我是在寫小說,不過還一次都沒印成鉛字發表過。

    這樣的人應該不能稱作小說家。

    又怎麼會引起你們的注意呢?” 牛河看到天吾的反應,似乎十分得意,嘻嘻一笑。

    他一笑,那滿口歪歪扭扭的牙齒便暴露無遺。

    就像幾天前剛被巨浪沖刷過的海邊木樁,那些牙齒扭向各種角度,摸索着各種方向,呈現出各種肮髒。

    事到如今,想矯正牙齒大概不可能了。

    但至少該有個人教教他正确的刷牙方法。

     “這些方面嘛,恰恰是本财團的獨到之處。

    ”牛河得意揚揚地說,“本财團的簽約調查員,常常會留意世間其他人士尚未留意的地方。

     這也是我們的目的之一。

    的确如您所說,您還沒有以完整的形式發表過一篇作品。

    我們對此很清楚。

    但您迄今為止每年都用筆名投稿應征文藝雜志的新人獎。

    遺憾的是還沒有得獎,但幾次入圍最後一輪評審。

     理所當然,有不少人閱讀過您的作品。

    其中有幾位對您的才華倍加矚目。

    在不久的将來,毫無疑問,您終将摘取新人獎,作為作家正式登場,這就是我們的調查員得出的評價。

    如果說成買期貨,未免有些難聽,但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培育下一個時代的領軍人物的幼苗’正是本财團的意圖。

    ” 天吾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稍有些變冷的茶。

    “我作為一個剛出道的小說家.成了資助金的候選者。

    是這個意思嗎?” “完全正确。

    但雖說是候選者,其實幾乎等于已經決定。

    隻要您告訴我願意接受,我一個人就可以最終決斷。

    隻需要您在文件上簽個名,三百萬元立刻會彙到您的銀行賬戶上。

    您就能從這所補習學校休職一年半載,專心寫小說了。

    聽說您正在寫長篇小說。

    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天吾皺起眉。

    “我在寫長篇小說的事,您是怎麼知道的?” 牛河再次露出牙笑了。

    但如果仔細看,他的眼中根本沒有笑意。

     瞳孔深處的光始終是冷冰冰的。

     “本财團的調查員既努力又能幹。

    他們挑選出幾位候選者,從所有方面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