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傳第六十二 文苑

關燈
“人生貴得适志,何能羁宦數千裡以要名爵乎!”遂命駕而歸。

    著《首丘賦》,文多不載。

    俄而冏敗,人皆謂之見機。

    然府以其辄去,除吏名。

    翰任心自适,不求當世。

    或謂之曰:“卿乃可縱适一時,獨不為身後名邪?”答曰:“使我有身後名,不如即時一杯酒。

    ”時人貴其曠達。

    性至孝,遭母憂,哀毀過禮。

    年五十七卒。

    其文筆數十篇行于世。

     庾闡,字仲初,颍川鄢陵人也。

    祖輝,安北長史。

    父東,以勇力聞。

    武帝時,有西域健胡趫捷無敵,晉人莫敢與校。

    帝募勇士,惟東應選,遂撲殺之,名震殊俗。

    闡好學,九歲能屬文。

    少随舅孫氏過江。

    母随兄肇為樂安長史,在項城。

    永嘉末,為石勒所陷,闡母亦沒。

    闡不栉沐,不婚宦,絕酒肉,垂二十年,鄉親稱之。

    州舉秀才,元帝為晉王,辟之,皆不行。

    後為太宰、西陽王羕掾,累遷尚書郎。

    蘇峻之難,闡出奔郗鑒,為司空參軍。

    峻平,以功賜爵吉陽縣男,拜彭城内史。

    鑒複請為從事中郎。

    尋召為散騎侍郎,領大著作。

    頃之,出補零陵太守,入湘川,吊賈誼。

    其辭曰: 中興二十三載,餘忝守衡南,鼓栧三江,路次巴陵,望君山而過洞庭,涉湘川而觀汨水,臨賈生投書之川,慨以永懷矣。

    及造長沙,觀其遺象,喟然有感,乃吊之雲。

     偉哉蘭生而芳,玉産而潔,陽葩熙冰,寒松負雪,莫邪挺锷,天骥汗血,苟雲其隽,誰與比傑!是以高明倬茂,獨發奇秀,道率天真,不議世疚,煥乎若望舒耀景而焯群星,矯乎若翔鸾拊翼而逸宇宙也。

    飛榮洛汭,擢穎山東,質清浮磬,聲若孤桐,琅琅其璞,岩岩其峰,信道居正,而以天下為公,方駕逸步,不以曲路期通。

    是以張高弘悲,聲激柱落,清唱未和,而桑濮代作,雖有惠音,莫過《韶》《濩》;雖有騰鱗,終仆一壑。

    嗚呼!大庭既邈,玄風悠緬,皇道不以智隆,上德不以仁顯。

    三五親譽,其辄可仰而标;霸功雖逸,其塗可翼而闡,悲矣先生,何命之蹇!懷寶如玉,而生運之淺! 昔咎繇谟虞,呂尚歸昌,德協充符,乃應帝王。

    夷吾相桓,漢登蕭張;草廬三顧,臭若蘭芳。

    是以道隐則蠖屈,數感則鳳睹,若栖不擇木,翔非九五,雖曰玉折,隽才何補!夫心非死灰,智必存形,形托神用,故能全生。

    奈何蘭膏,揚芳漢庭,摧景飚風,獨喪厥明。

    悠悠太素,存亡一指,道來斯通,世往斯圮。

    吾哀其生,未見其死,敢不敬吊,寄之渌水。

     後以疾,征拜給事中,複領著作。

    吳國内史虞潭為太伯立碑,闡制其文。

    又作《揚都賦》,為世所重。

    年五十四卒,谥曰貞,所著詩賦銘頌十卷行于世。

     子肅之,亦有文藻著稱,曆給事中、相府記室、湘東太守。

    太元中卒。

     曹毗,字輔佐,谯國人也。

    高祖休,魏大司馬。

    父識,右軍将軍。

    毗少好文籍,善屬詞賦。

    郡察孝廉,除郎中,蔡谟舉為佐著作郎。

    父憂去職。

    服阕,遷句章令,征拜太學博士。

    時桂陽張碩為神女杜蘭香所降,毗因以二篇詩嘲之,并續蘭香歌詩十篇,甚有文彩。

    又著《揚都賦》,亞于庾闡。

    累遷尚書郎、鎮軍大将軍從事中郎、下邳太守。

    以名位不至,著《對儒》以自釋。

    其辭曰: 或問曹子曰:“夫寶以含珍為貴,士以藏器為峻,麟以絕迹标奇,松以負霜稱隽,是以蘭生幽澗,玉輝于仞。

    故子州浮滄瀾而龍蟠,吳季忽萬乘以解印,虞公潛崇岩以頤神,梁生适南越以保慎,固能全真養和,夷迹洞潤,陵冬揚芳,披雪獨振也。

      “今少子睎冥風,弱挺秀容,奇以幼齡,翰披孺童。

    吐辭則藻落楊班,抗心則志拟高鴻,味道則理貫莊肆,研妙則穎奪豪鋒。

    固以騰廣莫而萋蒨,排素薄而青蔥者矣,何必以刑禮為己任,申韓為宏通!既登東觀,染史筆;又據太學,理儒功。

    曾無玄韻淡泊,逸氣虛洞,養采幽翳,晦明蒙籠。

    不追林栖之迹,不希抱鱗之龍,不營練真之術,不慕内聽之聰。

    而處泛位以核物,扇塵教以自濛,負鹽車以顯能,飾一己以求恭。

    退不居漆園之場,出不蹑曾城之沖,遊不踐綽約之室,諆不希騄駬之蹤;徒以區區之懷而整名目之典,覆蒉之量而塞北川之洪,檢名實于俄頃之間,定得失乎一管之鋒。

     “子若謂我果是邪?則是不必以合俗。

    子若雲俗果非邪?則俗非不可以苟從。

    俗我紛以交争,利害渾而彌重,何異執朽辔以禦逸驷,承勁風以握秋蓬,役恬性以充勞府,對群物以耦怨雙者乎?子不聞乎終軍之穎,賈生之才,拔奇山東,玉映漢台,可謂響播六合,聲駭嬰孩,而見毀绛灌之口,身離狼狽之災。

    由此言之,名為實賓,福萌禍胎,朝敷榮華,夕歸塵埃,未若澄虛心于玄圃,廕瑤林于蓬萊,絕世事而隽黃绮,鼓滄川而浪龍鰓者矣。

    蒙竊惑焉。

    ” 主人煥耳而笑,欣然而言曰:“夫兩儀既辟,陰陽汗浩,五才疊用,化生紛擾,萬類雲雲,孰測其兆!故不登阆風,安以瞻殊目之形?不步景宿,何以觀恢廓之表?是以迷粗者循一往之智,狷介者守一方之矯,豈知火林之蔚炎柯,冰津之擢陽草!故大人達觀,任化昏曉,出不極勞,處不巢皓,在儒亦儒,在道亦道,運屈則纡其清晖,時申則散其龍藻,此蓋員動之用舍,非尋常之所寶也。

      “今三明互照,二氣載宣,玄教夕凝,朗風晨鮮,道以才暢,化随理全。

    故五典克明于百揆,虞音齊響于五弦,安期解褐于秀林,漁父擺鈎于長川。

    如斯則化無不融,道無不延,風澄于俗,波清于川。

    方将舞黃虬于慶雲,招儀鳳于靈山,流玉醴乎華闼,秀硃草于庭前。

    何有違理之患,累真之嫌!子徒知辯其說而未測其源,明朝菌不可逾晦朔,蟪蛄無以觀大年,固非管翰之所述,聊敬對以終篇。

    ”  累遷至光祿勳,卒。

    凡所著文筆十五卷,傳于世。

     李充,字弘度,江夏人。

    父矩,江州刺史。

    充少孤,其父墓中柏樹嘗為盜賊所斫,充手刃之,由是知名。

    善楷書,妙參鐘索,世鹹重之。

    辟丞相王導掾,轉記室參軍。

    幼好刑名之學,深抑虛浮之士,嘗著《學箴》,稱: 《老子》雲:“絕仁棄義,家複孝慈。

    ”豈仁義之道絕,然後李慈乃生哉?蓋患乎情仁義者寡而利仁義者衆也。

    道德喪而仁義彰,仁義彰而名利作,禮教之弊,直在茲也。

    先王以道德之不行,故以仁義化之,行仁義之不笃,故以禮律檢之;檢之彌繁,而僞亦愈廣,老莊是乃明無為之益,塞争欲之門。

    夫極靈智之妙、總會通之和者,莫尚乎聖人。

    革一代之弘制,垂千載之遺風,則非聖不立。

    然則聖人之在世,吐言則為訓辭,莅事則為物軌,運通則與時隆,理喪則與世弊矣。

    是以大為之論以标其旨。

    物必有宗,事必有主,寄責于聖人而遺累乎陳迹也。

    故化之以絕聖棄智,鎮之以無名之樸。

    聖教救其末,老莊明其本,本末之塗殊而為教一也。

    人之迷也,其日久矣!見形者衆,及道者鮮,不觌千仞之門而遂适物之迹,逐迹逾笃,離本逾遠,遂使華端與薄俗俱興,妙緒與淳風并絕,所以聖人長潛而迹未嘗滅矣。

    懼後進惑其如此,将越禮棄學而希無為之風,見義教之殺而不觀其隆矣,略言所懷,以補其阙。

    引道家之弘旨,會世教之适當,義之違本,言不流放,庶以祛困蒙之蔽,悟一往之惑乎!其辭曰: 芒芒太初,悠悠鴻荒,蚩蚩萬類,與道兼忘。

    聖迹未顯,賢名不彰,怡此鼓腹,率我猖狂。

    資生既廣,群塗思通,暗實師明,匪予求蒙,遺己濟物而天下為公。

    大庭唱基,義農宏贊,六位時成,離晖大觀,澤洽雨濡,化流風散,比屋同塵而人罔僭亂。

    爰暨中古,哲王胥承,質文代作,禮統疊興,事藉用以繁,化因阻而凝,動非性擾,靜豈神澄!名之攸彰,道之攸廢,乃損所隆,乃崇所替,刑作由于德衰,三辟興乎叔世,既敦既誘,乃矯乃厲。

    敦亦既備,矯亦既深,雕琢生文,抑揚成音,群能騁技,衆巧竭心,野無陸馬,山無散林。

    風罔不動,化罔不移,人之失德,反正作奇。

    乃放欲以越禮,不知希競之為病,違彼夷塗而遵此險徑。

    狡兔陵岡,遊魚遁川,至赜深妙,大象幽玄,棄餌收罝而責功蹄筌,先統喪歸而寄旨忘言。

    政異征辭,拔本塞源,遁迹永日,尋響窮年,刻意離性而失其自然。

    世有險夷,運有通圮,損益适時,升降惟理。

    道不可以一日廢,亦不可以一朝拟,禮不可以千載制,亦不可以當年止。

    非仁無以長物,非義無以齊恥,仁義固不可遠,去其害仁義者而己。

    力行猶懼不逮,希企邈以遠矣。

    室有善言,應在千裡,況乎行止複禮克己。

    風人司箴,敬贻君子。

     征北将軍褚裒又引為參軍,充以家貧,苦求外出,裒将許之為縣,試問之,充曰:“窮猿投林,豈暇擇木!”乃除縣令,遭母憂。

    服阕,為大著作郎。

     于時典籍混亂,充删除煩重,以類相從,分作四部,甚有條貫,秘閣以為永制。

    累遷中書侍郎,卒官。

    充注《尚書》及《周易旨》六篇、《釋莊論》上下二篇、詩賦表頌等雜文二百四十首,行于世。

      子颙,亦有文義,多所述作,郡舉孝廉。

     充從兄式,以平隐著稱,善楷隸。

    中興初,仕至侍中。

     袁宏,字彥伯,侍中猷之孫也。

    父勖,臨汝令。

    宏有逸才,文章絕美,曾為詠史詩,是其風情所寄。

    少孤貧,以運租自業。

    謝尚時鎮牛渚,秋夜乘月,率爾與左右微服泛江。

    會宏在舫中諷詠,聲既清會,辭又藻拔,遂駐聽久之,遣問焉。

    答雲:“是袁臨汝郎誦詩。

    ”即其詠史之作也。

    尚傾率有勝緻,即迎升舟,與之譚論,申旦不寐,自此名譽日茂。

    尚為安西将軍、豫州刺史,引宏參其軍事。

    累遷大司馬桓溫府記室。

    溫重其文筆,專綜書記。

    後為《東征賦》,賦末列稱過江諸名德,而獨不載桓彜。

    時伏滔先在溫府,又與宏善,苦谏之。

    宏笑而不答。

    溫知之甚忿,而憚宏一時文宗,不欲令人顯問。

    後遊青山飲歸,命宏同載,衆為之懼。

    行數裡,問宏雲:“聞君作《東征賦》,多稱先賢,何故不及家君?”宏答曰:“尊公稱謂非下官敢專,既未遑啟,不敢顯之耳。

    ”溫疑不實,乃曰:“君欲為何辭?”宏即答雲:“風鑒散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