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神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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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停止了向前走的步伐,抓住了我的手,我們就站在這個月色撩人的夜晚,空曠的馬路中央。

     的确,這些日子以來,也許是因為和紀言相愛的緣故,也許是因為總是默默地在心裡禱告的緣故,我竟然忘記了耳邊那常常響起的段小沐的聲音,我也竟然忽略了曾經令我難耐的心絞痛。

    我的心再也沒有因為這些來自段小沐的聲音和疼痛而躁動不安或者癫狂不止。

    是的,這些日子我一直非常安逸,我知道那些聲音還在,心髒也還在一陣一陣地散發着疼痛,然而它們都隻是發生在我的軀體上而不曾延播到我的頭腦裡。

    我竟然做到了無視它們的存在。

    這真的難以置信,這對于我而言生來俱有的痛疾忽然被隔絕了。

    我應該狂喜不是嗎?我應該慶祝不是嗎? 我據實對紀言說: “是的,這段時間以來,我很心安。

    ” “那麼你懂得了嗎?”他以寬容的微笑示我。

     “什麼?” “其實一直在你心裡的魔鬼并不是段小沐而是你的心魔。

    ” “心魔?” “沒錯。

    記得我曾經告訴你的嗎?奇怪的事情的确發生在你和段小沐這兩個毫不關聯的人的身上。

    你們的觸感是相通的。

    起先我也不敢相信,但是這的确是真的,我認識了你們十幾年的時光了我不能不相信了。

    我知道這個事實的時候也曾為你和她感到傷悲。

    段小沐有先天性心髒病,所以她遭受到的痛苦也傳遞到了你的身上。

    我承認,這對你非常不公平。

    可是這能怪誰呢?小沐有錯嗎?宛宛,你心平氣和地想一想,病痛并不是她能夠支配的呵,她也無力阻止這些疼痛傳遞到你的身上。

    她也很懊惱很自責,可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麼呢?宛宛你不能把錯都推到她的身上!”紀言的身體像塊解凍的冰塊一樣散發出一團又一團哀傷的空氣。

     我聽他的這些話就像吃下一株無限長的水草一樣,必須不停不停地吞咽,它糾糾纏纏地把我的五髒都捆束起來。

    可是我應當是如何的一種表情?如何的一種心境呢?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都有意地回避着有關段小沐的一切。

    我們都清楚,當她再一次從我們之間升出來的時候,我和紀言那還略顯孱弱的愛情會立刻化為烏有。

    于是我們都絕口不談段小沐,我們都小心翼翼地呵護着我們愛情。

     直到今天,我們終于重新回到了這個話題上。

    回想這一段剛剛過去的時光裡,紀言的愛,上帝的庇佑,竟然使我幾乎全然忘記了段小沐——這個像瘤像癌一樣在我身體裡肆虐了近二十年的女孩兒竟然被連根拔起了,我不知不覺之間早已和那些牢牢纏住我的病痛絕交。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像一隻一直警覺的動物終于松弛下來,原諒了與它日夜作戰的天敵。

     6點鐘的陽光把這個城市的柏油地闆擦亮。

    我看到熹光在擠壓我們,使我們更近,更加近地靠在一起。

    是的,我們被緊緊地擠在了一起,我們之間沒有任何空隙,再沒有段小沐那像蟬翼一樣的單薄的身軀隔在我們中間。

     我還沒有來得及向他表達我的想法,我們就開始親吻了。

    親吻,和人間所有的親吻都不同。

    它細緻缜密,它巧奪天工。

    我忽然充滿了愧疚,我無法忍受我的嘴唇竟然用來吻過其他很多男子。

    他們與我的生命都是不相幹的。

    可是我卻把嘴唇像一顆水果一樣随意丢給了他們。

     男孩現在就在我的面前,我鮮潤的嘴唇像一朵蓮花一樣在柔軟的荷葉上搖曳多姿。

    我抱住他的頭,我的手指在他的頭發裡體會着芬芳。

    他的整張臉就像一面灼灼閃光的鏡子一樣反射出我的臉,請允許我說,那是像心髒一樣鮮紅像玫瑰一樣芬芳的一張臉。

    我們的臉映襯着彼此的臉,我們的嘴唇在彼此的海洋裡波騰浪湧。

     我還有什麼理由再拒絕紀言呢?我有什麼理由再計較在愛情面前微乎其微的段小沐呢?我有什麼理由再拒絕回到郦城呢? 有一個無法更改的事實,我和紀言在郦城相識。

    盡管幼兒園秋千上曾發生過一場牽連我和她的災難,可是那秋千上也發生過我和紀言最先的故事。

    有關珠子項鍊和第一次撫慰受傷心靈的故事。

     灰姑娘是從那裡逃走的,她必須再次回到那裡,才能和王子完成他們圓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