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她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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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别了所有曾經戀戀不舍以為永遠都不能離開的。

    我真的跟着小傑子走了。

    離開了郦城,也沒有回落城。

    沒有再和任何人聯絡,爸爸媽媽,紀言,唐曉,管道工。

    學校開學了,我也沒有再回去上課。

    我就像一串紙花,在小沐的葬禮上被一并燒掉了,從此他們再也找不到我。

     站在郦城的月台上。

    我想起曾經在想念紀言想得不行的時候,跑到這裡來,癡癡地坐着。

    結果沒想到最後真的把他等了來。

    那天他還給了我一枚至今我仍戴在手指上的戒指。

    可是那已經什麼都不能代表。

     已經是秋天了。

    月台旁邊落滿了梧桐樹的葉子。

    秋風裡嘩啦嘩啦地響,一片寥落。

    從前我總是很喜歡秋天。

    喜歡在秋天的時候去寫生,也總是能看到一些感動我的東西,于是就努力地把它們留在我的畫布上。

    然而這一年,我忽然長大了許多。

    竟然對秋天完全沒了好感。

    其實又何止秋天呢。

    一切于我都毫無意義。

    我感到身體裡所有流動的跳動的東西都在趨于緩慢,越來越慢,我知道它們最終将停止。

    像一架咯吱咯吱旋轉的紡車,終于在一個黃昏裡,在布滿蜘蛛網的閣樓上,戛然而止。

    那一天應該很快就要來到了。

     我們踏着落葉坐上了去一個陌生小城的火車,去過一種小傑子所謂的“嶄新”的生活。

     谷城的火車站很小。

    整個城市也很小。

    來來去去隻有那麼幾條馬路。

    可以說谷城是一座因為開采石油而新建的城市,這裡的強壯男人大多在相隔不遠的油田工作。

    小傑子對我說: “在這裡還怕活不下去嗎?大不了我去做個采油工。

    ” 但是我知道他不會那麼做,他唯一可以适應的狀态就是無所事事。

    我不是小沐,我從來不會相信他的信誓旦旦豪言壯語。

    最終我們還是用了我身上剩下的錢租了一間非常小的屋子。

    那是一座非常破舊而危險的樓房,隻有三層,樓道口放滿了煤塊,啤酒瓶之類的雜物。

    我們對面住着一個非常肥胖的女人,她聽見動靜就從門裡打開一條縫,不動聲色地看着我們把一些買來的二手家具搬進那件屋子。

     我還是把它弄得很像一個小家的樣子。

    給舊沙發做了一套暗紅色格子布的沙發套。

    同色的桌布和床罩。

    窗簾是星空藍的,綴着幾朵沒有根莖的小花。

    玻璃茶幾上還放了一台小小的黑白電視機,因為小巧反倒和這房子很相稱。

    我把廚房也整理得很幹淨,開始在煤氣爐上用慢火煲粥。

     整理好這一切,已經是第三天了。

    小傑子對于谷城感到非常新鮮,這幾日他每天都以出去找份工作為借口,到處閑逛。

     這是第三天的黃昏。

    我很早就做好了一桌子飯菜。

    小傑子還沒有回來。

    我一個人站在屋子的中央,環視着這間溫馨的小屋。

    在我的一生裡,這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自己的小家。

    和所有平凡女子一樣,在這些日漸長大的日子裡,我也無數次幻想過我的小家。

    它要有半圓形的陽台,要有陽光充足的畫室,三面牆的書架,擺滿了昂貴而珍奇的畫冊。

    應該是上好的木頭地闆,赤腳走在上面,看被風吹得起起伏伏的窗簾,長頸的玻璃花瓶裡放着一枝冰靜的馬蹄蓮。

    那曾是我夢裡家的模樣,再也不會實現了。

    人生真是可笑。

    當我背着我的畫闆走在我的大學校園裡,為了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憂愁的時候,我又怎麼會想到,在未來的某一天裡,我會和這個世界上我最痛恨的人一起丢下從前的一切私奔掉了。

    我怎麼能想到我會在一個從前我不知道的石油城,租下一套20多平米的小房子,柴米油鹽地做起了飯呢? 我靠在窗台旁邊,看見夕陽西下。

    又是一天要過去了。

    這幾天裡,我常常夢到小沐。

    我感到她還在我的周圍。

    活在我身邊的每一寸空氣裡。

    當我進入睡眠的時候,就會有強烈的感覺,她并沒有走遠,而是在近處看着我。

    她不和我說話,隻是微笑着看着我。

    那是多麼心酸的笑容,她狹瘦的臉頰,她蒼紫色的嘴唇。

    每一次夢醒,我都以淚洗面。

    白天的時候會想起紀言。

    想他和唐曉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學校上課了。

    他們那支可愛的樂隊應該又開始排演了吧。

    紀言還是那個最高貴的鼓手。

    唐曉會是最恬美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