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聞鐘驚絕豔 月明林野鬥婵娟 返裡省慈親 谷暗峽荒誅惡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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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有輕視之意,再如除它不掉,拿什麼臉面見人?因矮子打法特别,圍着豬身亂轉,并不縱高用力,便也學他的樣。

    又看出豬頭太硬,錘打上去無什大效。

    手握鐵錘,等豬沖到面前用牙來棚,才輕輕縱開,照準豬脊打下,等它回轉,又複避開。

    似這樣一連打了十好幾下,豬雖負痛狂吼,并未倒地,因為怒極拼命,其勢反更兇惡,急切間直奈何它不得。

    偷眼一看,那隻和矮于相持的大野豬也是越鬥越兇,身子想已着了好些重打,狂嗥之聲甚是慘厲,卻未斃命。

     天卻已經黑了下來,漸漸隻能看出那一對閃放藍光的兇睛随着一條龐大黑影,在那裡往來馳突,高低飛舞,豬身已看不真切。

    自己鬥的這隻,如非練就目力,也難看清形相。

    豬卻現出長力,毫無畏怯傷疲之狀,還有一隻大的未見,不知熟睡何處?更恐它三不知暗中沖出,和适才一樣,幾乎遭了暗算。

    暗忖這東西竟比黃山虎豹還要厲害,真是罕見的猛獸!似此長性,何時才能除去?可惜此時蒼猿不在,否則隻用它那一雙利爪,縱身一下将豬眼抓瞎,豈不好辦得多?邊想邊鬥,屢次想打豬的眼睛,俱吃躲過,三隻連珠镖又遺在黃山,沒在身旁。

    一着急,忽想起還有一根鐵棍插在棗樹之下,雖沒錘打得重,用它來搗瞎豬眼卻是合用。

    想到這裡,便往樹前縱去。

    那樹已吃第一次二豬相撞時撞倒,棍已離土,倒倚樹枝坯上,居然尋到。

    剛剛拿起,身後膻風起處,一片奔騰之聲,豬已追臨切近。

     周鼎原意,把兵器雙手對換,讓過來勢,先給它一錘,等它反身來追,再換手持棍,猛搗豬眼。

    卻忘了那地方與大豬鬥處相離甚近,深草裡蛇多,夜間全都爬了出來。

    往側一縱,落時正踹在一條長約四尺的驚蛇頸間。

    蛇一一負痛,反身往上一搭,幾乎連腿纏住。

    周鼎已然讓過來勢,舉錘正要打下,猛覺腳底軟膩膩的踏着一條活東西,腿上立時刷的着了一下。

    知道是蛇,不由把腳往後一撤,尚算踏處正當蛇的頸部,蛇頭昂不上來,抽得又快,沒被咬纏。

    可是經此一來,手勢略亂,錘沒打中還不要緊,那野豬鬥過一陣,連吃了十餘下苦打,周鼎欺它蠢物,身法招式全未變換,這次竟會忽然乖覺,沖時知道仇人仍是那一套,有了準備,不似先前一味憨猛,一沖未沖上,跟着翻身回咬。

     周鼎誤踹驚蛇,驟出不意,本就有些疏神,以為豬的勢猛,必還要再竄出去,再翻回來,勻出工夫,正好換手,右手一錘打下,方覺着豬身微側,擦頸而過,沒有打中。

     想要換手時,猛見兩團藍光一閃,豬已回過頭來。

    剛想乘機去搗豬眼,手中錘已被豬的前爪抱住,往下一沉,力重千斤,身子跟着随手往前一沖。

    心中大驚,知道再不撒手丢錘,非吃虧不可。

    匆遽中未暇觀察,連忙把手一松,身朝後仰,兩腳跟就地用力一踹,連身彈起,倒退縱出老遠。

     才一落地,猛聽一聲斷喝:“快些往左躲開!不要命麼?”接着便聽踏地奔騰之聲自右而至。

    知道不好,哪敢回顧?依言奮力往左一縱。

    那左側相距危崖僅有兩丈,天陰谷暗,縱時心慌,竟未看真。

    因為急于脫險,用得力猛,這一下縱得又高又遠,容到身起空中,才看見一塊危石迎面飛來。

    空中收不住勢,無法下落,這一撞上,再跌落崖下,不死必傷,好生惶急,隻得舉棍一點。

    原是迫于無奈,打算抵住,免得連身撞上,不想恰巧搗在崖縫樹根有土之處,嚓的一聲,連根帶土,刺進尺許,手震生疼。

    耳聽下邊二豬怪吼,山鳴谷應,似欲得而甘心。

    一眼瞥見右邊不遠有一突出的危石,不由急中生智,就勢雙手借這一抵的巧勁,“神龍翻舞”,往上一翻,下半身居然翻落石上。

    跟着右手攀石,就着左手拔棍之勢,借勁使勁,運用回力,往後一退。

    仗着身手矯捷,居然脫險,到了危石之上,連兵器都未脫手。

     驚魂乍定,再看下面。

    原來矮于的一雙手直和鋼鈎相似,一路連抓帶打。

    那隻大豬雖然年齡久遠,皮糙肉厚,比小的兩隻要厲害得多,一樣也是承當不起。

    先還犯性發威,拼命吼竄,惡鬥了一陣,外面皮肉未傷,内裡好些地方的硬骨都被矮于用内功重手法擊碎,疼痛難禁,知不是路,厲吼一聲,往前逃竄。

    周鼎丢錘縱落,正值那豬猛沖過來,勢絕猛迅,這一下要被沖上,鐵打的漢于也無幸理。

    總算心靈身輕,僥幸沒被沖上,可是事也真險,周鼎身才縱起,那豬便從腳下沖過,到了崖下,矮于也跟蹤縱到。

    豬見仇人追來,又怒又怕,立時旋轉身于,負隅蹲伏,張口掀牙,連聲厲吼,兩隻怪眼兇光閃爍,似要爆出火來。

    矮于正想施展辣手除它,那隻小豬将周鼎鐵錘搶去,因遭連打,憤怒已極,兩隻利爪抱定錘頭,張開血盆大口咬住錘柄,鼻口裡隻嗯了一聲,豬頭一歪,齊柄咬斷,順勢甩出老遠。

    一看仇人不知去向,卻瞥見矮子追那大豬,野性正發,哪知厲害,把頭一低,登開四隻利爪,朝矮子身側沖去。

     矮子聞聲回顧,一見豬到,知是那隻小豬,身子略側,讓過豬頭,就勢猛伸鐵爪,一手抓住豬的頸皮。

    本欲抄起,仍用前法抓破它的肚腸,覺着分量比先前那隻還輕,皮也軟些。

    剛一轉念,那豬比前豬狡猾,一下沖空,猛然收勢,回頭便用獠牙來挑。

    矮子驟出意料,差點沒被它棚上,不由大怒,右手往下一按,跟着縱身上了豬背,雙腳橫踏豬脊,再伸左手下去,一同緊抓豬頸,施展内功金剛大力法,運足神力,兩手折轉豬頸,連頭一擰,跟着雙腳踏沙沒石,猛力往下一踹,手足同時一齊用勁,口裡一聲斷喝,豬頸扭折,背骨踏斷,豬頸反仰向上,連身拗轉,成了個半弓形,一聲慘叫,死于就地。

     周鼎在危石上面,見小豬被矮子擒住,心想三豬都死矮子之手,自己未免不好看相。

     見大豬還在張牙舞爪,負隅發威,正在自己腳下。

    忽然想起一個主意,趁它全神貫注前面之際,徑将手中鐵棍比準下面豬頭,雙手用力,“玉兔搗玄霜”,對直朝下擲去。

    因知豬身堅實,刀槍不入,周鼎打造這兩件兵刃時,特地吩咐匠人,一個帶棱,一個帶尖,棍的兩頭俱有三寸來長、極鋒利的三棱鋼尖。

    本來藝精力大,又從高處猛力下擲,多麼堅固的東西也沒有不透穿之理,一下正齊當中擲中豬的頭頂,直透穿到喉際,連聲也未出,當時斃命。

    矮子拗死小豬,因左腿吃豬牙稍微擦着了一下,見大豬被周鼎一棍刺死,餘恨未消,抓起豬身,一腳踹背,又拗了兩拗,大喝一聲:“孽畜去吧!”竟用雙手舉起,朝前面一塊怪石上猛擲出去。

    原意将豬頭摔碎,不料黑夜之問看不甚真,竟過了頭,跌入深草之中。

    還欲過去抓起亂摔,周鼎已是飛身縱落,向他恭身請教。

    矮子忽想起自己性情暴戾,怎還不改、豬都死了,多費這冤枉氣力則甚?不由好笑,方始罷手相見。

     矮子先本大模大樣,及至問完周鼎姓名來曆,忽然喜道:“令師是蕭隐君麼?這人本領高強,我生平最佩服他,可惜路道不對,沒法親近。

    看你所學,還差呢,可是小小年紀能這樣,也虧你了。

    我姓侯,現在護送你的親戚虞舜民夫妻到此。

    他今天沒處住宿,投的就是你家。

    我因聽人說這裡出了幾隻猛獸,怕他走來遇上,雖有好手随行,他夫妻難免受驚,特地趕來開道。

    我在崖頂上走,已然過去,聽見豬吼尋回,便見這三隻孽畜出現,湊巧倒都打死。

    你快接出去,對他同行的小姑娘說,我比他先到一步。

    今天他那對頭不是劉家,船到早了一步,恰好錯過,明早今晚必還尋他,有我在此,決不要緊。

     可是這人也和姓劉的認得,總要串通一氣,留點神好,話背人說,我願意與你交個朋友。

     鐵棍借我一用,用完送還。

    日後你去永康方岩一帶尋我,再行細談吧。

    這時我還有事,再會再會。

    ”說完就豬頭上拔了鐵棍,不俟周鼎答話,縱身一躍便上了崖頂,月光之下,黑影一晃,不知去向。

    周鼎驚佩不已。

    他全家都感激舜民,又是至親至好,一聽夫妻同來,想起先聽豬吼,沒有尋見,這三豬都似剛剛睡醒,恐已出谷,被舜民夫妻走來撞上,不是玩的!鐵錘被豬咬斷,不好使用,鐵棍又被姓侯的異人借去。

    适才忘說,人已去遠,思量無計,隻得尋上前去,見了人再說,但盼不遇那豬最好。

    眼看月光半照,天已不早,心裡擔着憂,腳底加快。

    等将舜民等一行接至家中,兩下正在述說前事,忽聽門外有人口角,忙趕出去一看,乃是兩個腳夫在與舜民家人王升争論。

     周鼎問是何故。

    原來紅寥村隻有數十戶人家,舜民所雇腳夫,多因明早天一亮便要啟行,由周銘拿情面,分别安置在各鄉鄰家中借住。

    本來錢已開發,又給了加倍的酒錢,例應腳夫自去購買食物,周氏弟兄為人厚道,鄰裡和睦,情感甚厚,見飯食已過,又向各寄宿人家分别請托,代為整備菜飯。

    這些苦人遇見這好買賣,錢拿得多,主人還管吃的,明日官中又有賞号可領,多半喜動顔色,不住稱頌功德。

    當各家飯快要熟,來喊吃時,衆腳夫都在門外石闆上晾汗飲水歇息,聽人一喊,蜂擁跑去。

    隻有兩個壯漢仍坐石上閑談,竟似沒有聽見。

     這兩人原本不與腳夫一道。

    當王升上岸雇挑子時,所有行李都是上肩就走,惟獨昨晚漁人挑來的一長一短兩件東西,分量沉重,誰也挑它不動,多半試了試,無人肯擡。

     王升因未抵岸前蘭珍說那東西要緊,見他正站在岸上觀看主人們上轎,剛想多找幾人來擡。

    忽見跳闆上跑下來兩個穿布鞋的短裝漢子,口裡說道:“你們不擡,我擡。

    多重的也不怕。

    ”雙雙走上前去,仔細端了一端,說聲:“好重家夥!挑不行,我們擡吧。

    ” 說罷,岸上又下來一人,遞過一根鐵棍,二人把兩件紮成一件,擡了就走。

    那跳闆都被壓成弓形,軋軋直響。

    此時人和行李已全上岸,就剩下這兩件重的,王升巴不得有人肯擡,匆忙之中并未留意,還許多多給酒錢。

    那兩人隻哼了一聲,沒有答腔。

    王升心想,莽漢粗人俱都如此。

    走到半途無人之處,才看出那兩人未穿草鞋,不似腳夫神氣,這才留神觀看,因二人擡得當心,别無異狀,也就沒有細問。

    腳夫們互相都熟,路上有說有笑,這兩人也不理睬他們,自擡自的,始終不睬。

    後來野豬出現,衆人俱都驚慌奔避,這兩人卻把鐵棍抽出,站在舜民轎子前面,頗似要保護的神氣。

     野豬跌落澗底,二人仍擡他的,沒有一句讨好的話。

    到了周家,更看出他們與衆腳夫不合群。

    有那好事的腳夫過去一問,二人把眼烏珠一瞪,喝道:“都拿力氣換錢,許你擡,不許我擡?你管我嗎?我又不要分你們的花紅賞号,眼紅則甚?”腳夫看出他們力大兇橫,沒敢再說,仙讪的走了開去。

    王升看在眼裡,早就想間,這時見衆人都去吃飯,二人仍坐石上交頭接耳,不時起身往來去兩路張望,越發起了疑心,過去問他為什麼不去吃飯。

    二人先是不理,王升連問,才似理不理的答應:“不餓。

    ”王升見他們大模大樣,心中有氣,仍不露出,又拿話一盤問。

    二人好似看出王升對他疑心,突然把臉一闆,答道:“王管家,我看你事事留心,滿像精明強幹似的。

    你盤我們的來曆,有什麼用處?反正拿你的錢,賣給你一,點力氣,原式原樣給你送到永康就是。

    漫說我們不是壞人,就是壞人,也壞不到你主人那裡。

    真要出點什麼花樣,憑你這樣吃貨,一百個也是白送。

    ”王升問他們:“好好勸你們吃飯,為何出口傷人?”二人說道:“我們飯是吃過,倒想喝兩盅酒。

    隻是挑的東西沒人看守,弄丢了,橫豎是你主人的,與你這等狐假虎威的吃貨無于。

    我兩個受人之托,也略微有點名姓,卻是丢人不起。

    ”上升聽他們通沒一句入耳的話,實忍不住,兩下越說越僵。

    如非王升自知打那二人不過,早來動手。

    二人卻不着急,一味闆着面孔說死話,說得又挖苦又刻薄。

    三人拌嘴,聲音越來越響。

     周鼎聞聲走出,先在路上未留神,這時喚過王升,問知就裡。

    見二人神氣泰然,仍談他的閑話,若無其事。

    因聽二人力大,月光之下,略一端詳二人的骨架神情。

    行家遇行家,一見便看出是個外功頗好的會手,怎麼看也不是力行中人。

    想起舜民夫妻所談此事經過,已料定二人必有為而來,用意善惡卻還未定,自問還能應付。

    便使個眼色,對王升道:“蘇小姐喚你,你先去吧,我來問他。

    ”王升巴不得周鼎上前,抽空進屋告知蘭珍定奪,會意應聲而去。

    周鼎便把師父平日所說江湖上的過節禮數拿出,含笑近前,把手一拱,說道:“朋友辛苦,适才忙着款待舍親,不知二位光降,未及請教。

    ”底下話未說完,二人已一同站起,拱手答道:“周朋友,明人不用多說。

    我二人一個姓楊,一個姓方,原是受人之托,代蘇小姐挑送兩件行李,到了她永康家中才算交代。

    這東西大礙眼,疏忽不得,恐主客新見,照顧不到外面,所以守在這裡。

    想倒兩盅酒,都沒有去。

    這位王管家卻假做聰明,冒充三官經,也不想想情理,看看人頭,連人好人壞都分不出,竟來盤問我們。

    閣下不用再打招呼,似他還算這種人當中有良心的,我們決不和小人一般見識,也不會客氣。

    如有現成的好酒,就在此擾閣下兩杯,菜有沒有倒不在乎。

     少時隻管請令親們安歇。

    如有風吹草動,我們還有一個夥伴就來,憑我三人亦能開發。

     倒是明早走時,閣下頂好一面叫人擡了野豬,前往宮中出面領賞,點好腳夫人名數目,以便回來均分這賞号。

    聽說已出到六百兩銀子,足夠許多苦人分的了。

    話已說完,相交且等異日事完之後,閣下請進去陪客吧。

    ” 來人開門見山,周鼎不好再說别的,料定他們不是惡意,隻得道勞别去。

    一面命人端出酒菜,一面告知舜民夫妻。

    蘭珍先因一心保護舜民夫妻,竟忘了兩件行李沉重非常,尤其是那小的一件。

    直到東西由那二人随行李挑入周家放落後,還未想起。

    直到王升進來,一說二人情形,才覺自己初次出門缺少曆練,受人指教,隻知照本畫符,太已粗心,幸有侯紹暗中相助。

    聽二人口氣必是侯紹請來,否則照周鼎所說侯紹之言,抵岸時明在暗中保護,嗣見起身無阻,才趕往前面谷中開道,二人如有别意,侯紹先容他不得。

    但是這兩件重要東西,世上隻有四五人知道,侯紹并不在内。

    心方奇怪,周鼎正從外來,述那二人言語,越覺所料不差。

    隻不知侯紹何以得知此物現在己手,知道沉重無人能擡,特地約了能人裝着腳夫,相助擡送。

     正懸揣間,舜民忽想起昨晚由江家上祭回船時,馬過松林,垂下一條人影,向手裡塞了一個小布包,叫在無人時開看。

    因葦村為人豪爽口直,連日所遇多系不經之事,恐他日後張揚,未便開視。

    舟中睡了一覺醒來,想往後艙夫妻同觀,又覺蘭珍尚未合晉,自己夫妻,感他父女和江小妹救命恩德,又是個女中英傑,并不以側室相待,同舟已是從權,當着葦村和男女下人,徑入後艙背人密語,未免不大莊重,沒好意思進去。

    因那布包外面寫着“賀儀雙色”等字樣,人影矮小,又和小妹所說的小鐵猴侯紹相似,料裡面包的必是兩件婦女佩帶的輕巧禮物,東西貴重,恐駭外入眼目,所以不令當衆拆看。

     嗣和葦材談别的閑話,就此岔開,一直不曾取視。

     這時恰好葦村因坐轎勞累,飯後便由周于渭陪往書房榻上歇息,衆女眷多在收拾碗具鋪設卧處,隻剩周妻一人陪客,又領虞妻到裡屋更衣去了,室中隻蘭珍、周鼎,在窗側互相商談,就便取出布包。

    見外面包了好幾層,打将開來,裡面乃是一個三寸大小扁扁的白木匣,不假雕漆,像似新制就不久。

    搖了搖,沒有聲音,匣蓋封口密固難開,猜是珠翠首飾之類。

    周家至戚至好,周鼎少年老成,又是高人門徒,便也不怎想避他。

    随喊二人過去,悄聲說了前事,将匣放在桌上,叫蘭珍開看。

    蘭珍見那木匣刀痕猶新,乃是一塊整木挖成,略刻關口,再用刀削一塊木闆,硬插進去,封閉甚緊。

    那封口毛邊都有揉平痕迹,看出除四外為求齊整是用刀削外,餘者都是用手。

    知道此人内功非同小可,但又不是侯紹所為,好生驚奇。

    忙用左手掌四指托了匣底,大指按緊上面匣蓋,上下用力一搓,咝的一響,匣蓋半開,立時精光迸射,耀眼生輝,慌不疊緊用手遮住。

    遙望籬落外面,适才二人酒剛送到,正在舉杯共飲。

    相隔尚遠,不曾看到,房内外更無他人,當把背朝窗外,抽開盒蓋,仔細一看,不禁驚喜交集。

     原來那木匣裡面用破棉絮裹着兩件東西,那精光耀眼的果如舜民所料,是一粒長圓形的徑寸明珠。

    還有一件卻是奇怪,既非珍寶首飾,又不是什麼古玩,可是一個用精鋼打就的三足蟾,大約二寸,刀法精細,形态生動,通體作蒼黑色,兩隻突出的紅眼有綠豆大小,非珠非玉,瑩滑晶明,閃閃生輝,燈光之下,彩暈欲活,看不出有何用處,底下壓着二指寬一張紙條,寫着“子長永佩,寶之無失”八個字。

    底下也是一個三足蟾,乃一筆畫成,筆力剛勁,畫法圓熟,像是常畫慣的花押,沒有具名。

    看那語氣,好似比那粒明珠還要貴重得多,頭一句像是人名,又像是舜民生于長大以後,給他永遠佩戴的意思,俱不知此物用處。

    蘭珍看了那花押,好似小時聽人說過,也想不起,隻得罷了。

     舜民嫌木匣縫口毛澀,開關不便,破絮又不幹淨,辱沒了寶物,便沒有要,随手扔棄。

     向周鼎要了點紙,包好珠、贍二物,揣入懷内,囑咐周鼎,不要告人。

     接着男女主人相繼進房,那張紙條也随着破絮棄掉,忘了撿取。

    一會,主人便請安置,舜民等天明就要動身,也就不作客套,分别就卧。

    隻蘭珍一人,因那兩件要緊行李日裡幾乎遺忘,又有侯紹帶信,說今晚明早尚有仇人尋鬥。

    暗忖:舜民素無仇家,義父當年仇敵雖多,但已隐名多年,無人知他蹤迹。

    人已死去,怎還苦尋不舍,莫非為的是這兩件東西、越想越擔心,暗中結束停當,把行囊内的兵刃暗器取出,放在手邊,虛掩房門,将燈吹滅,和衣躺在竹榻上,默俟動靜。

    舜民已往後面書房,與葦村同榻去了,這一間原是周銘夫妻的卧室,因還未生子女,最是幹淨爽亮。

    主人特地讓出,與虞妻、蘭珍居住,地方卻在前院當中房屋。

    對面是周鼎的卧室,随來男仆,都在裡面打地鋪。

     客睡以後,周氏全家除二老外,都忙着料理半夜這頓早餐和路菜糕點之類,全在後院廚下,一個未睡。

    周鼎先和舜民、蘭珍看完異人所送禮物,略談幾句,又親向廚下,取些幹淨酒肴,端出去勸楊、方二人飲用,道了“簡慢”,正要坐下相陪,姓楊的笑道: “酒還擾你一些,吃的已夠。

    我們相交日長,此時最好還拿我們當腳夫看待,大家方便。

    ”說完,便催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