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美人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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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銀龍又哪有膽做這種欺師滅祖的事。

     妙清臉色寒如涼水,劉銀龍嗫嚅半天,方在牙縫中蹦出來幾個字:“這個……這個,老前輩……請恕……” 柳劍雄怔愕了刹那,看三師叔一副窘态,正想出言解圍,姥姥已沉聲叱道:“好一個七尺男兒漢!” 柳劍雄一看姥姥白發指天,忙着一揖到地,接聲說道:“老前輩明鑒,我三師叔已身列武當門牆,焉能犯此大諱……” 不待他話落,栖霞姥姥登時截斷他的話道:“誰說我要逼他叛離師門,我隻想傳他武功,我老婆子這大一把年歲,無兒無女,孤苦伶仃一生……” 陡然她兩眼神光一射,狠狠的掃了妙清一眼,沉聲慢慢的說道:“便是我老婆子收他做個兒子,也不會辱沒了你們武當……” 姥姥話未落,狂道已喜得跳腳,登時樂開來,想是他抓住了機會,冷嘲似的打斷姥姥的話,接道:“撿現成便宜,哪有這麼好的事,自己不花上點心血苦熬,就想有這麼大個好兒子?” 狂道這幾句話大為過火,且帶了語病,氣得姥姥狠狠的瞪了他兩眼,咬牙叱道:“你再敢饒舌,看我不把你的舌頭拔下來?” 狂道是什麼人,此刻他怎會再怕姥姥,一涎臉,向姥姥作了個鬼臉,哈哈笑道:“要我朱純飛不吭聲,那還不容易,隻要有這個就行啦!”他笑眯眯邊說,邊将腰内挂着的小紅漆葫蘆拍了兩下。

     姥姥沉聲喝道:“酒鬼,就算老身欠下了你一頓好酒,你記下,,總有一天補還你。

    ” 狂道一瞪眼,亂發一豎,曬笑道:“一言為定,可不許賴,賴了我找你幹兒子算帳。

    ” 他搶了個鬼臉,又說道:“欠我的帳往後壓一步,現在收了幹兒子,可不能藏私,要掏出壓箱底的東西給人家。

    ” 姥姥開心已極的笑答道:“酒鬼,這個你就不用操心,我既是心了他,就得好好的調理他。

    ” 兩人一陣口舌相戰,把三人冷在一邊插不進來,正主兒都未開口,已把人家的事給決定下來了。

     原先妙清本是狐疑姥姥要出什麼怪點子,心裡着急萬分,及至(ocr按:原書此處遺漏兩頁。

    ) 柳劍雄以一套新近研創,算來是殘缺未全的“玄天乾坤慧劍”應敵。

     别看他新創的這套劍招,威力大的出奇,以姥姥浸淫了數十年的成名劍法,仍不能将柳少俠的淩厲劍招壓蓋住,逼得姥姥雙手一緊,加了點勁。

     反正她今天已下定決心,非要迫柳劍雄揭開底牌不可。

     姥姥手底一加勁,壓力驟增,柳劍雄登時心中一涼,面對這種絕世高手,他那敢大意,陡然一聲清嘯,右劍主幹,左掌輔坤。

    劍掌翻飛,有如逆龍攪海,氣勢如虹,翻翻滾滾向姥姥卷到。

     五招才過,又已扭轉逆勢,成個持平之局。

     兩支劍,有如兩條怒海蛟龍,劍起處,千條瑞氣漫空,眨眼間,但見劍影翻滾,頓失兩人身影。

    确是一場武林中罕見的絕世高手的拼鬥。

     狂道驚得睜大了兩隻眼睛,凝瞪鬥場,滿腹驚疑,心中尋思,三弟在半年之中,功力一日千裡,自歎弗如遠甚。

     妙清與師弟劉銀龍,見師侄使出的劍法,甚覺眼熟,苦苦尋思,一時猜他不出。

    及至見柳少俠右劍左掌,頓悟出師侄使的是本門的乾坤掌蛻化而成的劍法。

    兩人齊盯住師侄的劍式變化,心中默默的将那些幻化的奇招記了下來。

     他兩人本是名列武林高手,功力何等精湛,對本門掌法又有深刻的研究,是以看不到十招,已經窺出了這套劍招的訣竅,頓時覺得這套劍法确實比本門現在的鎮山劍法強上一籌。

     兩人心中同樣的驚異,猜不透這套劍法是師侄從何處學來? 鬥場中兩人相持了三十來招,姥姥已拼盡了全力,仍是不能赢得半招,有時反而被柳劍雄奇幻難測的招式逼得退上兩步。

     她心裡直嘀咕,逼得她陡然劍勢一變,霎眼間,但見朵朵寒梅漫空飛舞。

     姥姥是誠心要逼柳劍雄攤開底牌,是以突出奇招,将梅花劍法中的十二記絕招使出。

     柳劍雄驟覺劍尖一沉,滿天劍氣花影,直逗得他眼花缭亂,生怕被劍花削傷,連忙氣運丹田,發動絕世禅功。

    先護住周身要穴,然後功行兩臂,力透劍尖與指端,左手化掌為指,手揮五弦,但聞絲絲風嘯,一陣落英凋謝,漫空寒梅消失。

     兩人這種突變的劍招與絕世指功,場外三人齊皆驚詫錯愕,姥姥劍術的奇幻自在意料之中,但柳劍雄這種迹近神奇的金剛指功,是失傳了兩三百年,鮮能在江湖中得見的内家上乘指功。

     不但是三人驚愕,便是連功力已人化境的栖霞姥姥也為之驚駭住。

    但她此刻畢竟得見少林武學,仍是喜得舒眉一笑。

     她手上不敢怠慢,心中盤算道:“哥兒的絕活還不止此,看來不逼他,他不會掏出壓箱底的絕活來。

    ” 念生勢動,倏的劍勢一變,将她埋首栖霞山四十年,苦研的絕學“七巧劍法”施展開來,但見劍影如山,白浪滔天,翻騰雷動,有如萬年玄冰傾瀉,劈頭蓋臉的向柳劍雄罩了下來。

     這套劍法,威力端的奇大,比之适才的梅花劍法,又高出不知凡幾。

    便是當今稱雄武林的任何一種劍法,與它相比,怕不要遜色多了。

     柳劍雄雖是早巳運聚禅功護住全身,但栖霞姥姥是前輩武林成名高手,她功力已然超凡,使出了這種四十年精心苦創的劍術,威勢不同凡響,這種搖山拔峰的劍勢,似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憋得他虎吼了一聲,運腕一振,玄天乾坤慧劍的倒轉九式,有如江河決堤,滾滾傾瀉,頓時将姥姥如山的劍影化卸。

     這九式,是他習成絕世禅功後,苦參而成的絕學,精博如海,威勢不凡。

     兩人各展絕世妙招,打得天愁地慘,場外三人登時心中涼了一半,一生真未見過像這樣的絕學,各人心中慨歎,一股崇仰兩人武功的心,油然而生。

     又是十多招過去,柳劍雄仍是遊刃有餘,姥姥硬是無法赢得他半式,逼的心中一急,登時将手裡控制着,最具威力“七巧劍法”精華所在的四式絕招使了出來。

     第一招,“靈鵲結橋”,劍影如蓋,一片銀虹突地上湧,柳劍雄疾地運劍一揮,招化幹劍九式倒轉絕招中一記絕學“幹天逆運”,劍運風嘯,向平地上湧的劍幕中央一攪,化開姥姥的一招罕世絕學。

     姥姥一看第一招被他輕描淡寫的化掉,心中猛然一動,已知年輕人确有實學,登時招化第三式絕學“七巧連環”,一隻長劍倏化七條劍痕,同時之間,上點魁首,分挂雙臂,插截“巨阙”,撞丹田,削下盤。

     這一招,真是快如疾電打閃,劍影才動,劍尖已同時分指七大部位。

     在這電光石火的俄頃間,要他決定一件奇重的大事。

    如果不願失此一招,隻須抖腕一式“金剛降魔”神劍妙招,不但可将姥姥淩厲無匹的辣招化去,且可将姥姥手中的長劍攪得寸裂。

     那樣做,會使姥姥傷心一生,說不定一個把持不住,還要将姥姥傷在劍下,那樣太慘了。

     如果要趁此收場,讓姥姥一招,隻須使出九絕招中的“乾元歸合”,立刻化去姥姥點向自己頭腦手足部位的六處劍影,但那“丹田”穴露出的空門,到自己運劍一封時,已自無及,毫無疑議的,自己的長劍定必要被姥姥一劍挑飛。

     說時遲,那時快,心念才動,劍風業已壓體,時間宛如電逸,稍一遲疑,定必頓失良機,那時休說化招失招均全不可能,一個應付不當,勢要血濺當場。

     他那敢再猶豫,振腕一挽,寒光驟閃,招化“乾元歸合”,隻見兩縷劍花一陣閃耀,接着“嗆啷”一聲,柳劍雄長劍被挑上半空。

     長劍甫一脫手,他疾的點足一個倒翻,躍退兩丈,躬身一個長揖到地,笑說道:“老前輩神技蓋世,晚輩衷心誠服,敬謝您老人家賜教。

    ” 姥姥挑飛柳劍雄的長劍後,無限感慨的微微一聲輕歎,搖搖頭道:“哥兒你是誠心給我老婆子臉上貼金,如我猜得不錯,你還有絕學化得開老身這一招。

    ” 柳劍雄搖頭笑答道:“晚輩已是技窮力盡,哪有餘力再接得下您老人家的神招來,謝謝您老人家手下留情。

    ” 姥姥輕輕的慨歎了一聲,凄惋的說道:“哥兒你别如此說啦! 這一招說來慚愧,我自己心裡明白,老身感謝你得很,想不到埋首荒山四十年,徒耗了一長串的歲月,若非哥兒你心性純笃,老身今天準得出乖露醜。

    ” 那柄被挑飛的長劍,恰好落在妙清身前,他伸手一抄,劍未落地,已一把抓牢,還劍入鞘,心中正在思解兩人拼搏的最後兩記妙招,蓦聽姥姥說師侄讓了招,不由心中詫愕,明明是師侄失了招,為什麼姥姥硬說師侄讓了招? 狂道與劉銀龍何嘗不也是一樣的大惑不解,呆瞪着兩隻眼睛,茫茫然注定場中的老少兩人。

     栖霞姥姥唏噓一陣,緩緩的道:“哥兒已習得那本奇書中的蓋世絕學。

    憑你現在的身手,放眼武林之中,僅得少數的幾人能勉強接得下你的招來。

    ” 略頓,又“唉”聲沉歎,接道:“一代新人換舊人,我老婆子不中用啦!看來這些争名門鬥的事,要數你們年輕一代的啦!” 妙清是為師侄有此絕世身手喜極,姥姥憂戚的一聲慨歎,頓時勾起他的心事,暗思道:“自己在武林中雖算得上是号人物,但今天來了不少兇殘的魔頭,早晚之間,必會有一場兇險……” 倏聽姥姥誠懇的說道:“少林重寶重現,武林必生波瀾,如道長需老身效點微勞,則我婆子到時一準趕上,如果用不着我老婆子……不過以老身揣度,有小哥兒在,群醜必然魂斷關東……” 妙清單掌一禮躬身答道:“老前輩謬贊了,我柳師侄年輕識淺,當然他身懷絕學,此番闖關,我們三人看來要骥附他了。

    ”頓停又接道:“晚輩想來,憑晚輩四人之力,大約已能闖的過去,不敢再勞老前輩的福駕。

    ” 姥姥露了個慈笑,說道:“道長豪氣淩雲,老身預為祝賀四位早滅妖氣,我老婆子先走一步,回去準備一下……哦!道長,龍兒返回關内之後,希望能令他到栖霞來使我們娘兒倆小聚半年,老身就便将幾手不堪問世的混混兒教給他。

    ” 妙清躬身答道:“晚輩謹遵您老人家慈谕,事完之後,立刻命三弟專程去侍候您老人家。

    ” 姥姥又向劉銀龍囑咐了幾句,幾人方依戀不舍的珍重道别。

     姥姥扶定龍頭拐杖,由劉銀龍送出城外方自分别南返栖霞。

     折騰了一夜,總算将一場暴風雨平息了下來。

    劉銀龍送姥姥返來時,已是曉色蒙蒙,幾人做了一會早課,朝霞已是滿天,好在幾人内功均深,無須休息,又繼續未完的行程。

     鐵嶺在城外十餘裡,漫山滿谷的楓樹,如在深秋季節,在夕陽斜照下,染得滿山盡紅。

    但在此時,景色又大是不同,時雖初春,但料峭東風,吹得滿山枯枝殘葉沙沙抖搖,景象肅然,顯得春意遲遲。

     鐵嶺是将軍府人關的必經官道。

    兵家必争之咽喉要地,山雖不算太高,但陡峭筆立,出奇的峻險難行。

     武林中的人雖不把此地看成險隘,一般商旅,卻均把鐵嶺視為畏途。

     妙清與狂道朱純飛,江湖經驗豐富,甫一出關,即已默察地勢,,心中早有了個數,見連日沿途風平浪靜,心中登時料定這般魔頭必會在此動手,是以才有昨晚示意狂道一探敵蹤的事。

     太陽甫冒出東面那座插天的高峰些許,晨風仍勁,四人已來到鐵嶺腳下。

    妙清擡眼向嶺上細察一遍,晨霧含煙,除“沙沙”枝葉顫抖聲外,靜得連鳥獸都不見蹤影。

    就别說是人影。

     他回頭一眺來路,裡許之外有數騎緩辔尾随,不前不後,隻怕是從城内起就跟綴下來的。

     妙清黯然一歎,向三人說道:“嶺上靜的出奇,越是聽不到一點聲音,看不出一絲痕迹,越是要加倍的小心,這兒是關外出了名的險要之地,那些魔頭要是動手,也必會選擇這種地方,來路上的幾騎,行動古怪,看來也不是什麼好路道。

    ” 他稍停頓一下,皺了下眉道:“雄兒功力雖是超凡拔俗,但你閱曆太差,這些魔頭,全都是兇狠殘橫得出了名,停會有事,不要盡先出手,如果到了非出手不可的時候,亦不要離你朱大哥及我太遠。

     免得彼此不好照應。

    ” 柳劍雄諾諾的應着,朱純飛猛的一瞪妙清:“老兒,那大漠三醜,武功詭異,一手‘塞外飛花’,功候雖是不到,與三弟的金剛禅指有異曲同工之妙,三弟的金剛禅指,恰好是三人的克星。

    ” 妙清點了下頭,說道:“好吧!停會要是這些魔崽子大夥兒全到時,勻不開手腳,雄兒就絆住三醜,隻是……”他似想到什麼似的心頭一冷,低歎了一聲。

     狂道一看妙清神色怆然,問道:“老兒,你在鬧什麼鬼?” 妙清搖搖頭道:“我是擔心大漠三醜的另一套……” 話方到此,峰頂上遙傳來一聲震山撼峰的長嘯,嘯聲勁邁沖霄,劃破了清晨冷寂的長空,亦打斷了妙清未盡的話。

     群山盤谷之間,餘音缭繞,妙清隻覺得心頭一震,苦苦尋思道,“這人内勁充沛,功力不凡,到底是什麼人?” 一念未息,那聲長嘯餘韻仍繞谷回鳴之際,四下厲嘯連連,此起彼應,聲聲震耳,察音辨聲,來人不但功力奇高,且人數還不少。

     幾人心頭驚詫,妙清伸掌一攔衆人,四人停下來仰頭向峰頂看去,冷山寂寂,荒蕪無邊,隻聞其聲,不見敵蹤。

     敵人似顯實隐,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