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野參荒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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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别人,誰知情郎劫難重重,中途又跑出來個玉面妖狐陶玉蘭,幾經撥弄,掀起了她的無邊惱怒。

     巧不巧,玉鳳每一次得見三弟,總會看到一片旖旎風光,特别是遼陽城中一幕動人的绯色畫面,豈是像玉鳳這種自負驕情的姑娘所能忍受得了的。

     愛之愈深,恨之愈切,她心恨三弟薄幸,狠了下心腸,在遼陽旅店之中,将柳劍雄的金珠包裹甩進去之後,懷着萬斛凄豔情憤,連頭都不回,宛如瘋狂了般的向南沒命飛奔。

     灰茫茫蒼穹四合,雪濃風勁,玉鳳失神的一路揩擦珠淚,心意迷惘的胡亂飛奔,她走得極快,有如一條灰線似的,眨眼即逝。

     那層傷痛的暗影,有如鋪到路的盡頭,無論她走得多快,總是有如踏在這暗淡的灰影上,顯得異常的孤寂悲涼。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少天,更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眼前的一切蒙蒙渾渾,她隻依稀認出是順着來時的路向回走。

     悲恸的她顯得孱弱,心裡蘊着多麼大的哀愁,日以繼夜,盲目的奔馳,有時跑累了,就在路邊停下來憩息片刻,她曾攏攏散亂的頭發,滿含幽怨的想着:“我何必要夾雜在情海的糾葛中呢?唉! 想不到人生是這樣的苦惱,看來……我應該去找一處幽谷深山,削盡三千煩惱絲,自此以後,長齋禮佛,在青磐紅魚中了卻一生……” 想到感傷處,灑落兩行晶瑩清淚,春山愁鎖,楚楚堪憐。

     才得幾日,玉鳳一副嬌豔如花,俏如天仙的絕世風姿,業已玉損花憔悴,容顔清減不少,她此刻芳心中的悲痛,肝腸有如被絞得寸裂,痛徹五髒六腑。

     這日來在昌黎,踏着碎石古道,踽踽獨行,群山寂寂,想是滿腔怨懑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陡的仰天一聲長嘯,有如凰鳴九霄,其音清越中挾雜一縷怨愁,響徹群山。

     豈知嘯音歇落之後,遠處也是傳來兩聲長嘯,其音蒼豪,相互和應,回蕩在重巒中,久久不絕。

     兩聲勁嘯有如發自十裡外,察音辨聲,姑娘登時凰目一挑,倏的氣凝丹田,抖聲又是一聲長嘯,蕩空回應,有如彩鸾韻嗚,清麗甜柔,珠圓玉潤,一掃那陣凄清怨愁。

     緊接着又起了兩聲豪嘯,其聲重濁,較前近了不少。

     玉鳳乍聽這種親切的合嘯,宛如見了親人,慘然心碎的愁緒陡然開朗,将那滿懷情傷抛棄一邊。

     她點足疾躍,但見雙肩連晃,人如一隻彩蝶,疾朝嘯聲之處撲迎去。

     好快,一眨眼來路上已現出了兩點如豆黑影,其疾如風的宛如平地滾來,黑影越來越大,那陣豪嘯之聲也愈來愈清晰,但聲調蒼邁,回旋激蕩在山谷密林之間。

     日暮天寒,這種蒼蒼的嘯聲,顯得分外的悲涼。

     霎眼之間,來路上現出了兩個白發皤然的怪老頭,宛如一陣風般的勁刮而至。

     身形矮胖的老人,面團微紅噴噴,有如一尊羅漢,須眉霜白,着了一身黃麻葛衣。

    另一人生了一副瘦骨嶙剛的怪樣,面容焦黃,兩眼精光如炬,一看就知是功力精湛,穿一件淡紫色的闊袖齊膝短褛,頭發雖已斑白,偏又在那個尖削的突出下颚上長了幾根焦黃短須,處處顯得怪誕十分。

     兩人似是一般年歲,大約都在六十開外。

     這兩人就是武林中聞名膽落的天山雙怪——玉鳳的一對寶貝師兄,面團團的是老大笑彌勒屠松,瘦長的是氣死神判勞代。

     這師兄弟倆功力極高,行事乖癖,兩人一生焦孟不離,遇事不察皂白,興之所至,一意孤行,幹了再說。

     武林中不論黑白兩道,全不敢惹這兩人,誰要是逗了這一對寶貨,那真是壽星吊頸,活得不耐煩了。

     好在雙怪不常下山,行事雖然乖癖,但從不妄傷一人,泛眼江湖之中,誰當得雙怪之能為,何況還有天山神君護援在後,是以武林中的各門各派,均告誡門下弟子,勿輕易惹上這對魔頭,免得給師門帶來無窮的紛擾。

     晚近幾年,雙怪常奉神君之命有事關東,經常是每年出關探察一次,意在那部少林遺失的蓋代奇書。

     雙怪這趟下天山,跟往昔一般,要出關一探,不期然的竟在北國地面巧聞小師妹一聲清嘯,雙怪是什麼人物?一聽嘯聲中挾了一縷凄惋怨愁的韻律,登時急得抓頭吹須,互望了一眼,疾的抖開嗓子連嘯和應。

     天山廣達千裡,一旦有朝返路失散,就全靠嘯聲求應,玉鳳從小就生長天山,有時迷途,隻須輕聲一嘯,兩位師兄會立即趕來照應,十餘年來,三人的嘯音,早已能互辨來由。

     玉鳳與天山神君名為師徒,實是父女,雙怪知之甚詳,因此,雙怪為讨好神君,對小師妹加倍愛護,這一乍聽師妹嘯音有異,隻急得雙怪嘯聲連連的加急飛奔。

     這時雙方仍自隔着十丈,老大屠松一看師妹神色有異,不由情急的問道:“師妹,是什麼回事……” 話未落,玉鳳已一頭鑽入笑彌勒懷中,“畦”的一聲,清淚如珠,有如決堤之河,哀聲更宛似杜鵑泣血,雙肩聳動,蓮足顫頓,哭得好不凄怆。

    這可是雙怪有生以來的第一次看到小師妹這般傷心。

     這一哭,哭得天愁地慘,凄絕人寰,把兩個狂傲不羁的魔頭哭得手足失措,心情缭亂。

     笑彌勒屠松,面善心軟,十餘年前自一得見天真無邪的小師妹後,每日被玉鳳的刁蠻逗得終日呵呵大笑,這當兒,乍見師妹哭的悲恸天地,不由為之感染,登時老淚縱橫,伸手輕撫玉鳳柔軟漆黑的秀發,顫聲兒沙啞着聲音溫慰道:“師妹,别哭,你受了什麼委屈,快告訴師兄,讓我替你出氣。

    ” 笑彌勒頓時成了哭菩薩,玉鳳一聽師兄這份凄怆勁,不由勾動情懷,登時捶胸頓足,哭的更見傷情。

     但凡是一個孩子在路上跌了一交,他先擡頭一掃跟前有無别人,特别是親人,如果别無他人在場,孩子必定是爬起來拍拍灰,一瘸一拐的管自走去,假如有另外的人在場,孩子定必是“哇”的一聲哭賴在地,如果旁人不理還好,越是拉他,他必哭賴得更兇些。

     玉鳳年來受盡了折磨,再逞強,總還是帶三分孩子氣的少女,這一哭開,不但是天愁地慘,簡直是無休無止。

     一旁的氣死神判可就臉色泛青,寒着臉瞥了笑彌勒一眼,倏地環眼一瞪,冷電閃射,一張瘦削無肉的長臉倏忽間罩上來一層煞氣,“哇呀!畦呀!”的兩聲怪嚷,沉聲暴喝道:“你倆人不哭好麼! 哭得俺心裡好難受……” 稍頓,放大嗓子又猛喝道:“師妹,你說,是什麼了不起的事? 要這樣傷心?快說,是誰欺負了你,俺立刻去把他的皮揭下來替你出氣。

    ” 說來夠怪,玉鳳——生中誰都不怕,逗急了就撒嬌,便是天山神君都拿她沒法兒,惟獨這長得惡煞般的氣死神判,隻要他瞪了眼,她就得乖乖的連大氣都不敢出,皆因這氣死神判生得形象駭人,自小從第一眼見他之後,在幼小的心靈中,就刻上了二師兄那副兇神惡煞的醜樣,晚近幾年,人雖是長大了,但仍是一樣的怕。

     這時候,貿聞這位煞星一聲喝叱,登時心頭一凜,由不得哆嗦了一下,噤若寒蟬,出聲不得。

    陡的将粉頸深垂下去,不敢擡頭看二師兄一眼。

     真靈,天底下的事也真怪。

     笑彌勒也随着止住悲聲,但仍是愛憐橫溢的低聲撫慰,氣死神判可是雙睛怒瞪,觑定玉鳳,叱聲喝道:“師妹,為什麼就說?” 玉鳳怯生生的将粉頸擡直,秋波閃劃過二師兄威嚴的醜臉,遲疑有頃,一皺兩條細眉,有如芳心絞痛,猛的銀牙一咬,俏臉生羞的低垂螓首,淚水盈睫的低聲說道:“是我三弟不理我啦……” 氣死神判“嘿”的一聲打斷玉鳳的話,發須俱張的怒聲嚷道:“柳彤這老兒的孽種,膽敢惹我天山門人,師兄,走!先去武當山攪它個天翻地覆,回頭再找那小子,非揭他的皮不可。

    ” 兩人本沒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