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外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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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有點心膽駭栗,但事已至此,說什麼也得咬緊牙關,替師門一争光彩。

    稍微驚愕之後,遂朗聲答道:“晚輩敬候前輩賜教。

    ” 戚玄齡嘿嘿兩聲冷笑,轉頭向覺智上人道:“老和尚,相煩我弄兩顆鐵釘來。

    ” 上人向後一擺手,早有一位高僧飛身人寺,片刻工夫拿出一包兩寸長鐵釘,還有一把釘錘。

    向掌門上人面前一站,這一下,真把兩位掌門給難住了,天鬥高達四丈,要在上面釘兩顆釘子,隻有兩個方法,一個是沿旗杆攀上去,但此法今天行不通,那樣做,未免顯得少林派太膿包了,另一個方法,便是聳身縱上去,攀住天鬥邊沿,再打釘子,但在場之人,有這份身手的,除了自己兩人之外,兩派弟子中,隻有柳劍雄有此功力,自己兩人身為掌門,勢不能以掌門之尊,親自出馬去做這件微不足道的事,柳劍雄更不能自己去打釘子。

     兩位掌門面面相觀,均是一臉赧色。

     柳彤不得已一步躍落掌門上人身前,向師尊及上人笑了一下,拱手一拜,然後自那位高僧手中接過釘子,轉頭向神君笑說道:“天鬥年代久遠,難免朽腐,柳彤有點不放心,要越俎代疱的想先察看一下,不知戚前輩是不是會嫌晚輩多事?” 神君冷笑一下,淡淡的說道:“誰上去都是一樣,反正把釘子釘牢就算數。

    ” 柳彤雙手一拱,說道:“晚輩放肆了。

    ” 靈修道長慈目瞪得大大的,注定自己的得意高弟,心中多少有點疑惑,誰知事情竟然令他大大的吃驚了一下,愛徒柳彤,已點足一縱,破空猛拔四丈,一手攀住天鬥邊沿,一手将鬥角摸了一下,然後撿了塊堅硬之處,打了一顆釘子,人木一寸,又試着搖動了一下,覺得滿意,方飄身落地。

     他向靈修道長微笑了一下,移步走向第二根天鬥旗杆下面,二次騰身,如法泡制,将另一顆釘子釘牢,方飄身縱落。

     靈修一臉疑詫,直愣定一雙慈目看着柳彤。

    他怎知愛徒已得師兄及徒孫叩開任督二脈,今非昔比,别說才四丈,便是五六丈,也難不倒他。

     柳彤這份身手,在場的人都暗中大吃一驚,戚玄齡更是暗中嘀咕,忖道:“柳彤己如此身手,看來靈修及靈真兩個牛鼻子更是功通玄奧,不可輕視了。

    ”他瞿然的轉頭向靈修道長望了望。

     “老前輩,”柳劍雄一聲将他驚醒,轉臉“哦”的一聲,望着柳劍雄,柳劍雄接說道:“釘子已經釘牢,晚輩恭候您老人家賜教。

    ” 天山神君“唉”的輕歎了一聲,頓斂傲态,點了下頭,低應了個“好”字,伸手往頭上一撈,抽出一根三尺長的霜白發絲,執定發尖,打了個活結。

     柳劍雄依樣葫蘆的也将一根發絲,在法端打了個活結。

     天山神君回目一瞥柳劍雄,默聲不響,信步朝右面那根旗杆走去。

     駐足旗杆旁側,仰臉看了杆頂一下,一手執定那根頭發,向柳劍雄說道:“老夫先上:”話落,踴身上拔,快到天鬥角端時,突的身形一慢,執定發絲的手輕向釘子上一搭,将發絲的結套在釘上,然後一松手身形虛飄飄的往下一落,身形已被發絲虛空高懸四丈! 誰都不信是那根發絲的力量能支持着他的龐然軀體。

     柳劍雄伸了下舌頭,心中一陣“噗噗”騰跳,他沒有試過,不知自己有沒有這份能耐,但事已至此說什麼也得挺胸一試,登時一手執着發圈,仰頭看準天鬥位置。

    然後雙足一點,一式“潛龍升在”,猛拔三丈,接着身形一換,“玉龍盤空”,慢騰騰的又向上升起,怪事疊出,隻見一松手,那根發絲更是作怪,有若靈蛇,突的筆直向上,生像是長了眼睛,那個活結,自然的向釘上套去。

     這一下,不但立在場中之人驚愕得呆愣愣的,便是連狂傲得不可一世的天山神君戚玄齡,亦咋舌不已,暗中叫了聲苦。

    心忖道:“這小子果如武林傳言,武功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了!” 柳劍雄舒舒泰泰的一如神君,虛飄的懸空挂在靠左那旗杆的天鬥下,儒衫飄拂,有如臨風玉樹,神采不凡。

     神君暗中喝了聲采,又是羨慕,更是嫉妒的向他看了兩眼。

     柳劍雄微微一笑,拱手向神君作禮道:“老前輩,我們何時開始過招。

    ” 戚玄齡柔聲答道:“就是現在吧!” 柳劍雄知道神君是武林前輩,決不肯先行出手,也就不客氣的說道:“那麼晚輩要放肆了。

    ”話落,揚掌輕輕一推,一股柔和微風朝五丈外懸空的天山神君吹去。

     神君知他存心相讓,登時出聲喝道:“小子,你别存相讓之心,你如果不盡全力,一樣的要輸。

    ”話落,雙掌一擊,一股大力勁力兜頭蓋臉的向柳劍雄刮到。

     柳劍雄感到勁風壓體,登時右拳一劃,使出神拳潛勁,用了個卸字訣,将那股狂大掌力向側一引,同時之間,默運禅功,用了個“空”字訣,登時身輕如絮,僅蕩空搖擺了幾下,也就将身形定住。

     這一着,委實夠險,柳劍雄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天山神君這一招,是一記雙推掌力,業已出盡全力,見不能将柳劍雄的發絲震斷,身形推落,不由心中大駭。

     柳劍雄見勢成騎虎,想讓也無用,就不再客氣,登時揚掌回敬了神君一招“乾元亨利”。

    戚玄齡身軀虛空蕩了好幾下,方穩住身形,想來他化解柳劍雄這一招,也确實夠險的了。

     他身形甫一穩住,呼的又是一記劈空勁力向左側旗杆掃到,這一掌,他明知無功,仍是使出全力猛推。

     這一次,柳劍雄早已有備,兩拳一揮,硬将神君掌力卸開,身軀懸空微擺了兩下。

    反手輕輕一揮,象征性的一股柔風向神君襲去,隻略微将神君的衣袂吹揚飄舞了一下。

     兩人均為對方奇高的功力贊歎,知道誰都不能奈何誰,戚玄齡輕聲一歎,最後,也象征性的回推了一掌。

     锱铢悉稱,一般的強勁,三掌一過,柳劍雄舉手一拱,笑說道:“謝謝老前輩手下留情。

    ” 天山神君冷冷一哼,白了柳劍雄一眼,濁氣下沉,發絲立斷,飄身落地。

     神君一落地,柳劍雄伸指一劃,發絲立折,相随飄墜地面。

     兩人一落地,場外圍觀之人全喝了一聲采,天山神君師出無功,氣得一臉绯紅,柳劍雄想是慶幸自己能與神君比了個不相上下,心中多少有點樂開來,是以笑意盈盈的看了衆人一眼。

     喝采聲本是對兩人而發,但神君性情偏激,認定場外之人意存示威,不由心中泛起一層薄怒,冷冷一哼! 柳劍雄向他拱了下手,說道:“不知第三場老前輩怎麼賜教法?” 戚玄齡面寒如水的哼了一聲,冷冷說道:“鬥内力的法兒可不少,老夫倒不喜歡别出心裁,還是照抄老文章。

    ” 場外之人聽得心頭一顫,兩位掌門與狂道及柳彤,全是名重一時的好手,對比内力的方法知之甚詳。

     老方法是兩人盤膝跌坐,四掌相抵,各運内勁,力道自掌内外流,攻擊對方,這種方法,不判出強弱,絕漢有收手,但敗的一方,必定是個死數。

    如果雙方功力悉敵,那就更慘了!非拼到油盡燈枯,兩敗俱傷之時,方才能罷手,但比拼内力兩人離死已不遠了。

     天山神君名列宇内三奇,自有他超卓的能耐,生平除四十年前折在愛侶韓玉英劍下之外,從未輸招與人。

    誰知二次出山,硬押着兩個寶貝徒弟來找柳劍雄,想多少扳回點顔面,誰知連鬥了兩場,竟然無功,再受衆人一喝采,不由氣往上沖,已存心今天非要将柳劍雄傷了不可。

    陡然想到自己埋首天山苦修了四十年的“玄陰罡氣”,心中冷哼了一聲。

     柳劍雄閱曆不夠,神君話才一落,他已盈笑接答道:“晚輩舍命敬候。

    ” 想是他答得匆忙,連“舍命”兩字都脫口說了出來,登時把兩位掌門及狂道、柳彤全急得跳腳。

     柳彤不停的搓手,顯得極度不安,父子連心,心中謀籌,如何在必要時出手相救愛子。

     他幾度張口欲言,不知為了何故,又忍了下去。

    想是他不忍損愛子在武林中的名頭,自己更是武林之中名噪大江南北的好漢子,一向羽毛自惜,本意雖想代愛子比鬥這一場,終因身份有關,說不出口。

     狂道何嘗不是急得快要發瘋,環眼一轉,有了主意,猛的哈哈一笑,看了神君一眼,冷嗤了一聲,說道:“戚老怪,你這不是叫比内力,是叫拼命,我先提醒你兩點,我相信我三弟不會輸給你,如果萬一輸給你,第一,誰去找玉鳳?除了他外,誰也找不到她,第二,當日我們三人在黃鶴樓結義之時,有個千金諾言,三人要同日同時死。

    老怪,你想傷我三弟事小,哼!恐怕你也要失去一位得意高弟。

    ” “老夫不信我那風兒會為了他也要尋死?”戚玄齡陰瞪了狂道一眼,用手一指柳劍雄說。

     朱純飛哈哈一笑道:“你要不信,哼!你睜大眼睛看清他背上的寶劍,她連你們天山重寶都交給他,還在乎一條小命?” 戚玄齡被狂道說得心動,畢竟他也太愛玉鳳,登時有點躊躇,仰頭沉吟。

     天地間的事,數有前定,年輕人誰都有三分傲氣,狂道一再的說洩氣話,柳劍雄心裡不大受用,心忖道:“我就不信會輸給他,今天我非要鬥他一下不可!” 年輕人氣盛,哪知厲害,朗聲豪笑道:“難得今天有這麼個機會,能領教一下戚老前輩的絕世武學,真是天幸,大哥,我已答應過戚老前輩了……” 戚玄齡“好”的大叫了一聲,虎吼道:“小子有骨氣,來來來,幹幹脆脆的别再拖時間了。

    ” 他一邊說,一邊将長袍下擺上撩,朝山門前的石隊前走去。

     靈修道長嗟歎了一聲,狂道也跌足不已。

     柳劍雄随在神君身後,舉步朝山門走去。

     少林寺是天下名刹,殿宇千間,均系名工巧匠所造,山門更是雕梁畫棟,五門橫列,中間是奇大無朋的兩扇山門,自門外朝内一看,迎面是座丈許高的彌勒佛,袒露着肚腹,呵呵大笑,宛如迎接來寺朝香的善男信女。

     山門外的台階及石欄幹,一色的肥白大理石,走廊甚為寬敞。

     天山神君戚玄齡踏入走廊,寒着臉回頭看了身後的柳劍雄一眼,說道:“我們就在這走廊上比拼吧!” 柳劍雄淡笑道:“悉憑您老人家尊便。

    ” 柳劍雄冷哼了半聲,粗度了下地勢,雙足一錯,跌坐在大理石上。

     柳劍雄莫知所措的站在神君面前,愕然的看着神君,天山神君先不理柳劍雄,冷冷的向随後圍上來的覺智上人說道:“老和尚,找一個人替我們做見證。

    ” 覺智上人先看柳劍雄一眼,方緩緩的點了下頭,說道:“還是再偏勞劉施主一次。

    ” 金蛟劉銀龍拱手道:“晚輩敬遵佛谕。

    ”話落,向前走了幾步。

     狂道一步躍落柳劍雄身側,兩人咬耳咕哝了一陣,柳劍雄點了下頭,看天山神君,發覺他已平伸兩手掌心向外,柳劍雄立刻雙足一盤,跌坐在他對面,亦平伸出兩手,掌心抵住天山神君的兩手心。

     劉銀龍看兩人已準備好,登時叫了一聲:“預備。

    ” 跌坐兩人聞令之後,均提神猛吸了一口氣,各人将本身的氣勁凝集,導于兩臂,停聚雙掌,一待開始令下,即吐勁向對方攻擊。

     劉銀龍默察跌坐的兩人已準備就緒,猛的輕咳了一聲道:“二位預備,我數到三,就開始。

    ”話落,接數道:“一……二……三……。

    ” “三字”一落,兩人猛吐勁力,一個是疊逢奇遇的武林後起之秀,一個是早已名震寰宇的武林三奇;一個是一代宗師,不願将一世英名葬送在一個毛頭孩子手上,一個是少林派的前輩長老,一心要替師門争光。

    是以一出手,都使上了全力。

     大羅金剛禅功是絕世武學,可惜柳劍雄此刻僅具七成功候,如達十成功力,真不知要強勝天山的玄陰罡氣多少。

     天山神君雖以一甲子多的成就,但仍難勝柳劍雄一分,兩人不用說,雖是都使出了全力,但從一開始,就功力悉敵,誰都沒有退避一分。

     雙方均不敢大意,兩人相持了一個時辰,想是因全叫足了真力,兩人都一樣的頭上熱氣騰騰。

    有如兩隻正在上氣的蒸籠。

     圍觀的人,包括天山雙怪在内,全都神情緊張到了極點,狂道與柳彤一副焦急神色,誰都知道,長此下去,總有一人要傷在對方掌下,即便是兩人功力悉敵,最後仍是要兩敗俱傷。

     又是一刻工夫,柳劍雄俊臉嫣紅,有如塗脂,天山神君一張老臉漸呈慘白。

     不但兩位掌門與最關心柳劍雄的柳彤及狂道焦灼不安,便是一側侍立在神君的天山雙怪,眼角眉梢,也顯呈憂急。

     人世間,唯名利二字。

    一般人勘得透名關,逃不過利誘;惟獨武林中人對一個“名”字,極少有人窺得破。

    從古到今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全毀在這個字上。

     眼前狠拼的兩人,火候功勁相等,名望相若,此刻已勢成騎虎,誰先收手,定必要丢個大人,是以.兩人此刻已欲罷不能了!定必要耗到油盡燈枯,勝負判分,才能收手。

     狂道及蕭錦虹十分擔心柳劍雄的安危,金蘭連心,兩人慢慢湊近柳劍雄,以防萬一有甚不測,好救下這位知己。

     天山雙怪,更是一臉憂怒,雙雙踱近神君身側。

     四人步聲雖輕,但比鬥中的兩人身手絕世,同時之間,猛睜了下雙眼,分向自己這方走來的人,搖頭露出個慘笑,四人登時停步,不再前移,愣詫的怔立當地。

     兩位掌門輕聲一歎!柳彤内心驚悸的幾欲大叫,但他畢竟是領袖一方的大俠,心知叫出聲後,會影響愛子行功,才強咬着唇沒有叫出口。

     漸漸的的柳劍雄宛如喝醉了酒,俊臉陀紅似火,神君更是有如病人膏盲,老臉煞白,隐透青灰。

     狂道滾落兩顆老淚,一步躍落靈修道長身側,說道:“上人不便出手,前輩乃局外乏人,怎不一層法力,将兩人救下。

    ” 靈修道長搖頭輕歎!覺智上人接答道:“朱道友,他們兩位位均可說是當今宇内的絕頂高手,我們有自知之明,一旦出手,不但求不了,反而……總之,如果能無礙的開解,我們早就做了。

    ” 狂道憋了一肚子的火,“哇呀……”的一陣沖天狂叫,接着吼道:“今天如果我三弟有個三長兩短!哈哈!哈哈!朱純飛啊朱純飛!何以對得起黃鶴樓結義一場……” 他是怒憤交進,這一叫,深山傳音,且又叫聲發自丹田氣勁,竟然聲達數裡。

     他吼聲方罷,坡下起了一聲尖輕的應和,一聲“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