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天外神君

關燈
哥”,自峰下林間傳來。

    叫聲甫落,接說道:“誰敢傷我三弟……大哥,我們兩人全不要命了……”好快!聲落人現,玉鳳有如一隻彩蝶,自坡下撲上寺前廣場,在她身側并肩飛來一位蒼蒼霜發的老婆婆。

     老婆婆才一翻上廣場,腳下更快,舉掌虛空猛劈了一下,哼得一聲,急怒攻心的說道:“鳳兒,你說,誰是你三弟?快!快告訴娘。

    ” 何消幾個縱落,兩人已躍近鬥場。

     雙怪叫了一聲:“師妹!”接着又叫了聲:“師妹!”向玉鳳母女迎了上去。

     玉鳳白了雙怪一眼,冷嗤了一下,不理雙怪,早已一步向台階上縱去。

     少林武當兩派的人,一看是玉鳳現身,全都心中一動,暗念道:“看來今天兩人有救了。

    ” 狂道朱純飛一步躍過,張臂攔着她,柔聲說道:“二妹!他們全到了緊要關頭!你不可輕舉妄動,否則!救不了他們。

    ”他一面說,一面指了指被人堆遮着席地比鬥的二人。

     玉鳳自人縫看清了地上狠拼的二人,登時激動得俏眼滾落兩串淚珠,掙着要闖進去。

     狂道怕他闖出亂子,也就不再避嫌,一把抓着她的雙臂,說道:“二妹,動不得。

    ” 柳彤也走了過來,一臉憂戚的道:“鳳女俠不可輕動,我們要想個法兒将他們兩人救下,否則,既救不了令師,更救不了小兒。

    ” 玉鳳“哇”的一聲,一頭向柳彤懷内倒去,顫唇凄聲說道:“伯伯!我一身罪孽,你老人家說,我該怎麼辦?” 柳彤輕拍了下她的香肩,雖是搖了下頭,但仍是溫聲安慰她道:“風女俠,你不要急!我們總會想出辦法來的。

    ” 一聲“師叔”,蕭錦虹一步縱向現身的老婆婆身側,兩人抱頭大哭,根本忘記了惡鬥中的兩人。

     雙怪愕然不解的看着自己師母,又看看長得與柳劍雄一般模樣的少年,心中惑然的忖道:“他們之間有着一連串牽纏不清的關系。

    ” 場中之人不光隻是雙怪愕然,所有的人,全都大惑不解,一臉驚詫,奇事更是越來越希奇!玉鳳掙到神君身側,輕輕的叫了一聲“爹!” 這一下,除雙怪與現身的老婆婆外,全都驚愕交集,弄了一頭玄霧。

     玉鳳與天山神君名是師徒,實乃父女,然玉鳳今天方才弄清楚。

     現身的老婆婆,正是早年歸隐岷山的西川大俠,陸崇德的胞妹,也就是玉鳳的生身母親。

     陸崇德在岷山被一個武功極高的仇家追殺時,玉鳳的母親陸筠芳剛好趕上,将蕭錦虹救下,寄養在雲南一位姓蕭的世交家中,怕那大仇人追蹑陸崇德的後代,是以改姓蕭。

     陸筠芳早年因遊俠西北,不知侄兒是大哥陸崇德從柳彤抱來,疑為大嫂所生,蕭錦虹長到四歲時,正好陸筠芳因愛女在三歲上被天山神君強行抱走,這位花信年華的少婦,失去愛女,心情落寞,精神找不到寄托,隻好遠去雲南,等了兩年,待蕭錦虹六歲時,方把他攜到華山撫養,并授以一身武功,十餘年來,隻準他叫自己為師叔。

     三年前,陸筠芳看蕭錦虹武功已小有成就,隻告訴他有一個大仇人,要他下山行道,順便探訪仇人,将來好報血海深仇。

     想不到蕭錦虹一入江湖就名動武林,列入劍林四龍,且為一方霸主。

     玉鳳這次本是一掌誤傷了三弟,自知做了錯事,精神受了莫大刺激,不由興起一股遁世隐迹的念頭,早先常聽人說,華山多異人,是以他一股勁的就上了華山,巧不巧碰到陸筠芳,母女相認,說明原委,陸筠芳知雙怪與神君脾氣,真怕老伴下山傷了愛女的情郎,那真要遺恨終生了,是以帶了玉鳳星夜趕來嵩山。

     且說陸筠芳将蕭錦虹看了一陣,甜甜的挂上一個慈笑,心中默禱道:“大哥!小妹已盡了最大的力量,将侄兒撫育成人了!隻待他将來替你報卻大仇,你泉下有知!應該有所慰藉了。

    ” 想她是喜極。

    登時把愛女的事忘記,猛然想到他們表兄妹還沒有見過面,不由笑挽着蕭錦虹的手,說道:“虹兒,你還沒有見過你師妹……” 一掉頭,正趕上玉鳳在對天山神君叫喚。

     陸筠芳登時想到此來目的,挽着蕭錦虹疾忙奔到玉鳳身側。

     玉鳳一擡頭,猛的愣了一下,俏目淚光閃閃,先回頭看着地上的三弟,又看看母親手中牽着的少年,驚異愕然,睜大了兩隻眼睛。

     陸筠芳何嘗不也是為地下盤膝跌坐的少年那副模樣怔驚住,她終究是閱曆豐富的人,猛然憬悟出地下鬥内勁的少年,必是愛女的三弟,一看與少年對手的人,又偏是自己年輕時的愛侶,再一看,兩人已快到油盡燈枯之時,不由大驚大恐。

     想是她心中太急,不暇替愛女及侄兒引見,一聲狂吼道:“老鬼!你越老越糊塗啦!你要害玉鳳一生?” 陸筠芳母女二人甫一現身,天山神君與柳劍雄二人均已知道,無耐對手太強,不敢分心,是以充耳不聞。

     玉鳳見母親吼叫之後,地上兩人均相應不理,登時大駭,返身一頭又複倒入柳彤懷内,嘤嘤啜泣。

     事實上,盤坐地上的兩人此刻均十分懊悔,均想收手,但此刻已快脫力,到了力不從心的地步,都不敢先收勁力,生怕一個弄不好,受了傷,定必五髒皆裂,噴血而死。

     眼見武林之中,兩位絕代高手,在俄頃間就要萎謝,不但兩位掌門扼腕慨歎,柳彤更是眼角泛潮,狂道尤其怪吼怪叫,聲調悲怆,令人不忍卒聞! 蕭錦虹一臉凄惶,“噗通”一聲,跪向陸筠芳面前,顫聲禀道:“師叔,請您老人家救救我柳大哥。

    ” 陸筠芳搖了下頭道:“虹兒,我若能做的話!早就做了,怎還要待你說。

    ” 其實在場的之人,以柳彤現在的功力,及地下兩人耗力的程度相比一下,柳彤此刻确有解救兩人的力量,隻須他運勁雙掌一貼兩人相抵之掌,猛一分手,将兩人相抵的力道向外卸開,兩人登時就可解去厄難。

     柳彤知道這一點,但他是個鐵铮铮的漢子,生就了一副甯折不屈剛直脾氣,他甯叫愛子血濺五尺,也不肯折辱名聲。

    他并不是不關心愛子的生死,硬得下心腸,其實他比誰都急,在他的心中,希望另外有人能插手解救二人。

     再則他不願出手解救二人,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是柳劍雄之父,萬一在解救中出了一絲差錯,不但使自己一生的英名受污,設若神君有個三長兩短,誓必要引起一次無窮的糾紛。

     所有在場的人,均手足無措,劉銀龍一看師兄慘然神色,再見恩師憂郁容顔,不由心中一陣慘然,抖嗓大聲嚎叫道:“劉銀龍哪劉銀龍!枉你是七尺男兒,竟然不能分擔師門些許憂患……。

    ” 他号泣聲未落,後山峰林深處,劃空傳來一聲清越勁嘯,嘯音高昂,挾着一絲凄怆韻律。

     嘯聲一歇,傳來一陣清雅的聲調,說道:“龍兒何事憂傷,為娘來也……” 狂道與劉銀龍喜得一陣驚跳,心中暗禱蒼天道:“謝天謝地!這一番,兩人有救了。

    ” 靈修道長驚得張大了嘴,曬望着徒弟,心想:“他不是隻有父親嗎?那又會鑽出個母親來,怪在這女人功力已到了登峰造極境界,是什麼人?” 不光是靈修道長驚愕,在場的人,除了狂道沒有不驚的。

     俄頃之間,少室峰後如飛瀉落一條人影,疾如鷹隼一刹那,人影已從寺側竄躍至寺前廣場上。

     劉銀龍老遠就甜絲絲的叫了一聲:“娘!”人已如一隻乳燕般的疾朝來人迎去。

     狂道朱純飛老均勻就立掌打了個問訊,道:“老前輩福趾寵降,哈哈!天緣!我朱純飛想來要倒敬你老人家一杯了!” 來人銀發蒼蒼,欺霜賽雪,手柱一根龍頭拐杖,正是金蛟劉銀龍的養母,栖霞姥姥韓玉英。

     姥姥一現身,除了說話的兩人,知他底蘊的就隻有雙怪與兩位掌門。

     雙怪是心病太重,當着陸筠芳的面,隻好來個不理不睬,兩位道長各自說了句:“女施主”“女檀越”打了個問訊,姥姥亦福了福。

     姥姥是追蹑天山神君戚玄齡而來。

     劉銀龍向姥姥請過安後,姥姥關切的一拍他肩胛,說道:“龍兒,什麼事使你煩心,看你一臉憂急神色!說給娘聽聽,天大的事,有娘一手接着,怕什麼!”她舉眼一掃靈修道長。

     道長微點了下頭,向她慈笑了一下,不說什麼!劉銀龍伸手向石階一指,然後一扯姥姥衣袖,說道:“娘!快走!您快去救救我柳師侄。

    ” 韓玉英驚愕莫名的道:“你師侄!雄兒他……他怎麼啦?” 兩人兩個飛縱,早已躍上了白石欄杆。

     衆人一分,姥姥展目一看,啊的驚叫了一聲,連忙移步至跌坐的兩人身側,先看戚玄齡,不由心底一慘,愛恨交進的冷哼了一聲,眼眶一濕,滾落兩顆豆大淚珠,竟失神的跌入沉思中。

     還是劉銀龍在她耳旁親熱的叫了一聲“娘”,她方猛一擡頭,發現幾十隻期冀渴求的眼色全看着她。

     她向劉銀龍慈愛橫溢的看了一眼,一顆蒼蒼如銀的白首點了兩下,方抄轉頭一睇柳劍雄,輕歎了二聲,然後雙手平握拐杖,馬步一沉,凝聚修為一甲子我的内力真元,在體内流轉了三周。

     她輕輕的将手杖平放在兩人相抵的四隻手掌下方,抵住掌根,然後力貫雙臂,将内力貫人拐杖之上,傳人四隻掌根,動作快如飛虹的向下一引,再其快無比的朝上一挑,兩人盤坐的身形,登時各自向後微移一尺。

     場中之人,緊張情緒一松,齊皆籲了一口大氣!“啊!”的叫了一聲。

     蕭錦虹一步跳落柳劍雄身後,在此同時,玉鳳亦已縱步飛到,兩人身未着地,雙肩靠了一下,玉鳳俏臉一紅,連忙借勢橫移五步,躍落神君身側。

     蕭錦虹忙着替柳劍雄揩擦一頭冷汗,招呼他調息,玉鳳亦替神君擦了下滿頭的汗水。

     其餘的人皆大歡喜,劉銀龍扶定栖霞姥姥,正待轉身拔步,往兩位掌門身邊走去,蓦的為玉鳳柔聲低喚了一聲“爹爹”而将步止住,姥姥睜大了雙睛,将玉鳳細瞄了一眼,陡然一聲冷哼道:“丫頭!你是他女兒?”她一指地下氣息奄奄的天山神君。

     玉鳳一生刁蠻夠絕,那會被人指着鼻子怒聲叱罵,登時氣往上撞,若不念姥姥适才出手将神君及柳劍雄救下,怕不立時要變臉動手,即便是這樣,也真夠瞧的了,但見她柳眉一豎,出聲叱道:“怎麼?他是我爹,難道不成嗎?” 栖霞姥姥“啊呀”一聲怨艾,一指席地調息的天山神君,怒聲喝叱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娘今天要送你上西天……”話未落,順手一式“力劈華山”,拐杖挾着一股排山勁風,兜頭朝戚玄齡壓下。

     劉銀龍來不及攔阻,沖口疾叫了聲“娘”,雙手運勁,猛朝姥姥手腕架去。

     姥姥功力通玄,劉銀龍豈能架得住,一個踉跄,登時暴退三步,也幸而得此,姥姥的拐杖,下落勁勢方緩得一下。

     玉鳳一見杖風壓頂,她本可一步縱開,但見父親垂目調息,不忍父親慘死杖下,人一急,也就顧不了後果,一個嬌軀,向父親身上一擋,拼着自己魂歸陰曹,說什麼也得将父親救下。

     她雙目一閉,正待等死,誰知身側“嘩啦”一聲暴響,四尺外的大理石雕花欄幹,被姥姥一杖擊成三尺大塊,石屑四濺,正向台階下飛去。

     響聲才起,接着蕭錦虹一聲慘然驚呼,衆人不由一愣,齊向蕭錦虹望去。

     變起俄頃,柳劍雄一臉蠟黃,軟綿綿的昏死在蕭錦虹懷中。

     姥姥回目一掃,見柳劍雄的一副死白臉色,頓時拐杖一丢,伸掌一探柳劍雄鼻息,搖了下頭,滾落兩顆老淚,哀憐的歎了一聲。

     劉銀龍一步跪倒她身前,情急的叫道:“娘!您救救我師侄,他肩負艱巨重傷,如果他……”他接說不下去,正在此時,柳彤垂下兩顆老淚,一蹲身伸手一扯柳劍雄胸衣,急着眉探手在他前心一摸。

     蕭錦虹急問道:“伯伯,我大哥怎麼樣?” 柳彤仍自皺眉不語,半晌,凄聲道:“前心微有點餘溫,看來心脈仍未全停。

    ” 栖霞姥姥顫聲道:“老身真該死,對不起小哥兒。

    ” 柳彤:“老前輩不要這樣說,實是小兒命該如此……” 姥姥眼睛一亮,急聲問道:“你是柳彤?” 柳彤戰鬥答道:“晚輩正是。

    ” 姥姥一笑道:“前些日子碰到靈真道友,談起柳大俠,說你現已跻身天下絕頂好手之列了!真是可喜可賀……” 柳彤心裡真有一千個,一萬個不快,心怒道:“我兒子都快要死了!你還有心情扯閑!”他未答姥姥的話,悶嗯了一聲,仍自蹙眉看着愛子。

     姥姥雙眼閃光,笑說道:“柳城俠,令郎有救了!” 柳彤兩眼陡睜,一臉焦急的問道:“請老前輩快說,怎麼個救法。

    ” 姥姥淡笑道:“要救令郎還得要柳大俠自己盡一把大力,老身從旁協助。

    ” 柳彤心急如焚,登時凄聲說道:“請您老人家快說,要晚輩怎樣救。

    ” 姥姥笑着答道:“我本門有一種療作手法,隻要受傷之人心脈未斷,找一個功候登峰造極的高手,以十成内力,從受代辦處之人‘命門穴’将内力緩緩迫人,老身再在他‘心經’穴上施展療治手法……” 柳彤急得顫着唇問道:“老前輩有話,但說無妨。

    ” 姥姥方說道:“第一,被療之人,雖是暫時救下一命,但在半年之内,不能使用自向帶功力,并要服用天地間的一種靈藥,也要耗去不少真元,恐亦要養息一段時間……” 不侍姥姥話落,柳彤搶着答道:“請您老人家快動手,隻要救得小兒,便是陪了我這條老命……” 姥姥笑道:“好!我們現在就開始。

    ” 姥姥登時命蕭錦虹将柳劍雄身軀扶正,然後命柳彤盤膝坐在柳劍雄身後,好一卷雙袖,示意柳彤動手。

     柳彤登時氣凝玄關,劍眉一垂,右掌徐徐向愛子背上按落。

     姥姥更不怠慢,慈目一阖,跌坐柳劍雄前面,雙掌向他胸前一陣搓揉。

     這提這面療傷,旁側可就熱鬧多了!玉鳳一見三弟昏互過去,登時和身撲來,幸為狂道及時攔住,這一下,她哭得夠傷心的了! 呼天搶地,豪啕痛哭,狂道何嘗不傷心,但他偷眼一看姥姥在察看柳劍雄傷勢,發覺仍未到絕望之時,強自忍下悲哀,溫言勸慰了玉鳳一陣,及見兩人開始替三弟療傷,她也就不再哭鬧,反而與狂道圍過來,睜大四隻上眼睛,注視三弟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