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美人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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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知道事态嚴重,就在指顧之間,山坳邊已起了一陣如雷蹄聲,緊密而急促。

     身後來騎太快,彈指之間,三騎疾馳,已朝四人立身處奔來。

     雖說此時是在鐵嶺腳端,但因這一帶地勢頗高,峰巒層疊,立足之地已是高出雲表不知凡幾了。

     妙清一看前後均現了敵蹤,猛然喝聲“走!”領先上躍,想找一處有利地勢。

    四人身形如箭,霎時之間,已躍到半嶺。

     鐵嶺峰腰,登山大道被兩堵高約六七丈的峭陡危崖挾峙,乍看之下,有如一條狹谷。

     兩壁陡急如削,光秃秃寸草不生,縱有一等輕功,亦難得任意上下,來在這種險惡所在,妙清心中發毛,暗忖道:“這種險惡之地,如兩撥人馬均是高手,今天要想過得鐵嶺,就非要狠拼硬闖不可了。

    ” 後面蹄聲漸近,妙清疾的吼道:“快穿過狹道。

    ” 聲才落,狹谷中刷、刷、刷的竄出來七八條人影,為首三人一字排開的将去路堵住,後面還一排的站了四個中年青衣勁裝大漢。

     中間一個花白胡須的老者,雙頰瘦削,兩隻狼眼似電,神态陰鸷可怖,着一襲古銅長袍,看年齡,當在七十開外。

     右首之人,左袖虛飄,雲髯堆髻,須眉如霜,扮相不僧不俗,看年歲,當在八九十歲之間。

     左面站定的是一個獐頭鼠目,生相矮小的中年道人。

    看年歲,也當五十開外。

     幾人背上全插了長劍,惟獨這矮小的道人手中多了一把雲帚。

     除了那個長了一雙狼眼的怪老頭外,左袖虛飄的人正是妙清與狂道早已耳聞的名震南荒的獨臂仙翁,手中執雲帚的人更是見過面,并且是兩人早想鏟除,惡迹滿天下的崆峒棄徒一陽道人。

     “兩道”方在錯眼打量三人的刹那。

    中間那個狼眼老者未語先的三醜好快,快似一陣旋風驟卷,三人一個動作,甩镫點鞍,齊向飛天玉龍柳劍雄背上背定的黃绫包袱撲去。

     三醜身形晃動,獨臂仙公司與一陽道人哪肯袖手,這兩個魔頭早已含怒瞪定三人,這時怎會慢的了,一般的點足猛撲。

     兩撥五人,目的一緻,齊都想搶先奪得柳劍雄背上的包袱。

     這一着,大出狂道意料,變得倉猝,獨臂仙翁才動,狂道已一掌迎頭拍去,掌風如輪,将獨臂仙翁躍拔半空的身形阻了下來。

     同時之間,一陽道長也被劉銀龍阻住躍撲的勢子,兩人纏上了手。

     柳劍雄這一陣雖是不吭聲,但自前後兩撥人一現身,就知幾人均非庸手,早将真氣凝集待用,狂道更是向馬上的三醜一呶嘴,先點醒他,柳劍雄就特别将三醜留上了意。

     三醜确有真才實學,勢發如疾電奔雷,掌挾勁風,指冒寒氣,三人空中變勢,指掌齊揮,從三個方位襲到,将柳劍雄全身要穴罩盡,這種威勢,駭人至極。

     三醜名列宇内有數兇殘魔頭,武功奇詭極高,“塞外飛花”是武林一絕,武林之中聞名喪膽,三人這一齊施絕技,嘿嘿幾聲詭笑,三人心中同一心思,滿以為是手到擒來。

     一旁急壞了兩人,妙清怕師侄輕敵,古承修擔心黃绫包袱被三醜捷足先得。

    但兩人互相監視,誰也不敢先動一下。

     誰知事情大謬不然,但見漫天銀星飛灑。

    青虹乍展,柳劍雄右手倒轉九式疾出,左手一招“五弦齊鳴”,指風絲絲震耳,砭骨寒風浸肌,總算三醜功力不弱,連着幾個倒縱,方脫出了柳劍雄淩厲的一擊。

     三醜的塞外飛花不弱,但究竟是旁門左道,功力雜而不純,縱然是這套絕技被三人練成火候,也隻能傷人于丈許之内,與柳劍雄自幼習練玄門正宗心法,而又以禅功奠基的絕世禅指相較,真有小巫與大巫之别。

     三醜太自負,一輕敵,險險傷在柳劍雄淩厲的一擊之下,總算三人确有過人實學,僥幸脫出險招,才一暴退,三醜在彈指之間,又已蠅集一堆,咬了一陣耳朵,齊一探臂,“嗆啷”連聲,拔出三把長劍。

     柳劍雄聰明過人,在幾人咬耳之後,發覺三醜大驚大恐的臉色已轉換成詭異狡笑,神色晴陰不定,料定三人必有詭謀。

     他不敢輕視三醜,疾的探手入懷,将盛放雪龍的玉盒輕拍一下,雪龍“嘶”的一聲,在懷中一陣蠕動,順着左手袖管露出個頭來。

     三醜一挽長劍,銳嘯連聲,分站了三個方位,老大馬面天神馮京長劍上舉,劍猛震,指風随劃,點足疾躍,迎頭一指,向柳劍雄襲來。

     同時之間,老二矮地虎馮成,老三紅面猕猴馮真,雙雙仗劍吐指,腳步歪斜,分向柳劍雄左脅右腿攻到。

     柳劍雄怎敢怠慢,左掌疾吐,擋得紅面猕猴一下,順勢化掌為指,向矮地虎掃去,右手一圈,劍吐青虹,向馬面天神抖手挽出三朵劍花,一招三式,頓将三人攻勢擋了一下。

     他再度出手一招,又擋下三個高手聯攻,豪氣陡盛,仰天一聲清嘯聲才起,三人倏地身形有如走馬燈,倒踩七星,反遊八卦,滴溜溜圍着他一陣疾轉,越轉越快,矮地虎根本就是在下滾動。

     妙清見多識廣,大漠三醜的三才迷蹤劍陣雖未見識過,但他閱曆豐富,見聞廣博,對這種奇詭的劍陣,早已有個耳聞,乍見三醜發動劍陣,登時為之驚愕,替師侄擔了一份心。

     别看大漠派的這點鬼門道,卻的确厲害。

    陣式一發動,以動制靜,奇詭難測。

     劍陣按天、地、人三才,三醜各主一門。

    老大馬面天神輕功見長,主天;老二矮地虎練就了一路地趟招數,主地;老三紅面猕猴閃躍靈活,劍招奇詭,主人。

     三人以專精見長之技,密切配合,構成了一個天羅地網的劍陣,蹈五行,走奇門,步調身法,均有一定規律,加上三人超絕的武功,實在說起來,三醜中任何一人,但看他們能揮指橫掃近丈勁力,就知是練就上乘功力,算得上是一等一的好手。

     三人這種奇詭的武功,如果發動劍陣去困任一個武林中的絕頂高手,都足以将他收拾下。

     被困之人,如是武林中絕頂高手,且能深悟個中三味,以靜制動,了解陣式的變化,按訣要去應付,勉強能支持得一時三刻。

     這種劍陣的破解方法,還得要另外一個功力特強的好手,從劍陣外層先削地門,再撤人位,裡應外合,一舉方能破得惡陣。

    如果不懂此中道理,外層破陣之人,很易被反困人陣内。

     妙清乍見劍陣發動,确實急得冷汗直流,他不敢出聲,怕師侄聞聲分心,正好落人敵算之中。

     早先,狂道向妙清建議叫三弟接住三醜時,妙清正待師侄将三醜的三才迷蹤劍陣告訴他,以陡聞嘯聲而中止,是以他此刻心急十分。

     他見師侄此時正瞪大一雙眼睛,轉來轉去的注視三醜,宛如心中在猜疑三醜鬧什麼鬼,不由心中更急。

     正當他考慮如何去替師侄解圍的俄頃,古承修貿然一擺手,身後四名勁裝大漢齊步一躍,将妙清圍在當中。

    這一着,大出妙清意外,此刻要想出手搶救師侄,已是嫌晚了一步。

     圍在他四圍的大漢,氣定神閑,兩太陽穴高高隆起,一看就知是内外功均佳的好手,個個神光外射,功力不俗,一副精悍神色,妙清知道不是幾招就能收拾得下,何況一側還有個虎視眈眈的古承修。

     柳劍雄被圍在三才迷蹤劍陣之内,不光是妙清一人着急,古承修更是心焦如焚,他不是擔心柳劍雄的安危,是怕那部奇書被三醜捷足先得,才一擺手,命身後的四個大漢絆住妙清,自己好乘機奪書。

     四個大漢一圍妙清,古承修登時心中大定,一飄身,落在劍陣外圍,仗劍凝神,等待機會。

     他既不動手破陣,亦不退開,可把三醜弄得大惑不解,一方面要全力發動劍陣困動正點子。

    還得分神去防古承修半途插手,頓使三醜心中猶豫,遲遲的不敢摧動陣勢。

     柳劍雄一看三人這般亂轉,運足目力,想找出個中端倪,但看了一陣,找不出一點道理,僅知道這是一座厲害無朋的劍陣,他聰慧過人,不敢輕舉妄動,細心的一面凝神觀察陣勢,籌思破解之法,一面運勁雙臂,以不變應萬變。

     古承修這種不太明朗的态度,使三醜心中作了難,舉棋不定的猶豫了好一陣,就是不敢輕易發動陣勢,弄成了個對耗的局面。

     另外三撥人可就喝叱連聲,打得不但熱鬧,而且十分慘烈。

    一陽道人與金梭劉銀龍是旗鼓相當,兩人功力悉敵,這一對全施出渾身解數,拼上了命。

     那邊的獨臂仙翁雖是一條臂膀,但他功深如海,超過狂道多多,幸而朱純飛招式身形非常賊滑,一味的閃避,就是不同這魔頭鬥掌,觑定有機會可乘,就踏隙尋暇,抽冷子的回敬兩掌。

     他一邊躲,一邊出冷招,嘴裡還不幹不淨,将一身小巧功夫施展開來,有時在旋身避掌之間,滑步探臂,故意在老怪屁股上撈一把,嘴裡還真損,隻要他一摸到,就大嚷大叫的直說好肥好嫩。

     這一下,可把個天外魔頭氣得怒火陡升,暴吼連連,掌風更見淩厲。

     那面圍定妙清的四個勁裝大漢,确實是長白派的高手,妙清功力再高,也隻能堪堪抵住這四個高手的搶攻,暫時維持了個平局。

     三撥人各懷心事,但古承修與大漠三醜均是志在柳劍雄背上的黃绫包袱。

    古承修心裡最為着急,看到柳劍雄甫一出手就震退三醜,着實的為他這種超塵絕世的武功驚駭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當兒,他暗自忖思了一陣,顯得很是為難,他雖是一代宗師,功力不弱,但自己揣度了一下,自己确沒有那份能耐,從人家背上将包袱搶到手中,再說,還有大漠三醜亦非庸手。

     從另外一個角度看,如果三醜将包袱搶到手中,古承修以一人的力量,想從三醜手中将奇書豪奪過來,那也是一種不可能的事,是以他此刻私心但願場中惡鬥之人,落個兩敗俱傷。

     柳劍雄雖是聰慧,但大漠派雄霸塞外的壓箱絕技,确有專精奇奧之處。

    他看了一陣,仍是看不出一點頭緒來,三醜這種歪斜錯亂得不成章法的詭異步法,還有那種像陀螺般的疾轉身法,究竟弄的什麼玄虛?很有一段時間了,三醜盡自疾轉,一成一變,并不急于發動,就難怪他看不出一點訣竅。

     他雖是有耐心,但看到一旁暴睜一雙貪婪狼眼的古承修,同暴喝連連的獨臂老怪,由不得心中有氣,年輕人難免有些傲性,想到适才一出手就震退三醜,此刻本不将三醜放在心上,雖知劍陣厲害,但勢所必然,不将三醜打發掉,就難以脫出古承修的冷眼觊觎。

     他心中更挂念的是大哥已是氣喘籲籲,眼看已是鬥獨臂老怪不下了。

     他本就不知道三醜這種鬼玩藝的玄妙與厲害,陡然一聲勁嘯,有如敲金戛玉,振腕一劍,挽起幾朵劍花,滿天青虹齊飛,向四面揮掃,左手一招“播弄玉弦”,指風挾在淩厲無俦的劍風後面,向疾轉如輪的三醜攻去。

     以他現在的身手,的确是武林中不可多見的絕頂高手,其奈他經驗不夠,低估了三才劍陣的威力,如果他能一出手就使出大羅金剛四式,也許憑他這種舉世無俦的禅門絕學或可将這種詭異的惡陣破解得,可惜!他挽取的幾朵劍花,剽竊自栖霞姥姥的“梅花劍法”,怎能用以擋這種舉世驚心的惡陣。

     這一來,他可就吃了虧,三才劍陣是以動制靜,他才一動,三隻長劍,十五股銳厲指風在同時之間罩落,雖說是他那一招“播弄玉弦”威力不凡,但三醜是指招中的能手,浸淫了二三十年,經驗何等老到,三人一閃,柳劍雄的指風全落了空。

     三才劍陣玄妙無俦,因變生動,三隻劍頓時化成一片劍山,疾如飛瀑怒瀉,兜頭截足,将柳劍雄全身要穴都罩在劍山之中。

     總算他功力通玄,刹那之間凝運了絕世禅功,先将周身要穴護住,擋住那十五股銳厲指風,然後青虹疾卷,五指連揮,一陣金聲震耳,跟着“嘶”的起了一聲裂帛,三醜疾的如怒潮湧退。

     才一退身,又各按方位,形如風車般的轉動,但身形似是不疾不徐。

     馬面天神一把百煉金剛長劍,有如朽木碰到利斧,被青虹劍削去三寸,是以三醜大驚大駭的疾退,柳劍雄也沒有占到什麼便宜,左腳褲管被矮地虎削去五寸大一塊,險險削傷小腿,右下襟後擺被紅面猕猿削了手掌大的一塊,這一招确夠險的了。

     若非是他手執前古仙兵,削斷了馬面天神的長劍,怕不要挂下幾處彩,這一下,真把他吓得冷汗直冒。

    心中怦然騰跳,方領悟出三醜疾轉的奧妙同厲害。

     古承修想坐收漁利,剛才一招,他睜得雙眼滾圓。

    一旁與四個大漢疾鬥的妙清,心頭不由一緊,這是錯眼看到師侄褲管被風吹的“劈啪”作響,不由急的五内如焚。

     柳劍雄何等身手,不愧是蓋代奇才,剛才一招交接,已自體悟出來一點三醜的劍陣端倪,眼珠轉了幾下,已有了主意,登時索悟出破解的法兒。

     柳劍雄大眼睛一轉,抖嗓一聲拔山搖峰的長嘯,雙腳一蕩,左腳踏九宮,右腳踩七星,旋身一招“五弦齊鳴”,指風如幕,先護周身要穴,右手青虹暴射,到轉幹劍九式連手揮出,劍影縱橫,三才劍陣登時運轉如天羅地網,四圍合攏。

     柳劍雄突然破空猛拔四丈,勢竭疊身,震劍下瀉,一陣絲絲風嘯,劍光如海,指風如刃,臨空倒撲,震劍下擊三醜。

     大漠三醜是識貨的角色,馬面天神陡然一聲厲嘯,三人頓足猛飄,腳步歪斜的四散奔避。

     才一飄退,猛的又返身點足縱回,疾如馭電飄風,三人一個動作,恰将自空墜撲落地的柳劍雄又圈入三才迷蹤劍陣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