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中條一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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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條山的滌月山莊中,吉席高張。

     這是河洛第一名劍手“中條一叟”羅文奇的七五壽誕,軒堂上高朋滿座,到的俱是河洛英豪。

     羅文奇雖過古稀,然而精神矍铄,毫無老态,紅光滿面,喜氣洋洋,高踞在主席上,頻頻地向大家勸飲! 忽然站在廳門口的莊丁高喊道: “伏牛山靈石堡卞氏三傑到!” 一聲乍歇,四座寂然,人的名,樹的影,卞家兄弟人稱三怪,萬兒不在中條一叟之下,河洛雄風就數此四大金剛! 羅文奇在座位上站起來,一連聲地道: “快請!快請!” 連連的請聲中,進來三個中年漢子,為首的老大卞山五十餘歲,老二卞海,老三卞湖亦在四旬出頭,三人一式團花錦袍,意志軒昂! 羅文奇拱手道: “我算着老弟們也該來了,五六年不見,老弟們還好!” 卞氏兄弟一躬到地,由老大代表發言道: “愚弟拜壽來遲,失禮、失禮,幸好還趕上了壽筵,來!來!來!老哥哥請上坐,受愚兄弟一拜,祝老哥哥千秋!” 羅文奇謙遜地還了禮,莊丁早在主座旁安了座位,由主人請他們安了坐。

     卞山端起酒杯道; “愚兄弟來遲了,理應罰三杯!” 羅文奇笑道: “老弟們能夠前來,已是莫大光榮,罰酒是不敢當,老弟們若是看得起我,多喝幾杯倒是不錯的!” 卞氏兄弟連幹三大杯,羅文奇也陪了三杯,算是将這些繁文缛節,鬧了過去,大廳中才又漸漸地恢複了嗡嗡的笑談聲。

     在主座中作陪的另有洛陽神武镖局的總镖頭三才劍張伯英,此時舉杯笑道; “今日羅翁壽誕已是難得嘉期,然而河洛四雄,風雲際會,尤稱盛事,四位不但揚威河洛,數之今日江湖,亦稱一時之傑,為我地方增光不少,兄弟謹代表河洛武林朋友,恭賀四位一杯以示敬意!” 說着站了起來,四人雖略有遜辭,但還是從容地受了一杯,全廳一陣掌聲,足見此四人在武林中的地位! 哄飲一陣,酒至半酣,卞山突然道: “今日老哥哥壽誕,愚兄弟略有微儀敬上,方才一陣客套,倒把此事忘了!” 羅文奇笑道: “自家兄弟們,何必客氣呢?” 卞山微笑道: “這份壽禮很是新鮮,不但是替老哥哥上壽,而且也替在座各位助助興!” 他的聲音很大,廳中的人都聽見了,大家立時靜了下來,準備看看他們鬧些什麼别出心裁的花樣! 卞湖離座起身,走至廳口将手一招,立時進來一個老蒼頭,後面卻跟着兩個絕色佳人,這下于可将廳上群豪看得眼都直了。

     羅文奇微愕道; “賢弟,這是什麼意思?” 卞山笑道: “愚兄弟一路行來,在途中遇到這老蒼頭帶着兩個雌兒在街上賣藝,雖是花掌繡腿,招術真還不錯,所以将她們帶了來,替老哥哥舞劍上壽,讓老哥哥大行家一閱,豈非多個熱鬧!” 羅文奇拊掌大笑道: “賢弟真好心思,如此愚兄生受了,就命她們舞一場劍,大家逗個樂子吧!” 莊丁已将廳中桌子挪了一下,空出一塊兩丈方圓的場子。

     老蒼頭拈起大鑼,正待敲打,卞湖喝止道: “這是羅老英雄壽筵,又不是當街賣藝,鬧個什麼勁兒,還是叫那兩個雌兒文文靜靜的舞一場劍,要是她們能唱,邊舞邊唱倒是可以!” 老蒼頭沙啞着喉嚨道: “她們的劍實在不高明,倒是曲子還唱得不惜,隻求大爺賞賜手頭厚一點,叫她們多唱幾隻曲于吧!” 卞湖大笑道: “在座誰不是名家,難道還看得上她們那幾手破劍嗎?完 全為着湊個熱鬧,看看她們扭腰搬腿的怪相罷了,别啰嗦,隻要她們賣力,包夠你們兩三年嚼裹的!” 老蒼頭一彎腰道: “是!大爺,小的這就叫她們開始!” 回轉身來,裝腔作勢道: “阿花,阿清啊!大爺的話可聽見了,回頭可得多賣些勁兒,讓大爺們高興高興,尤其是壽星老跟那三位大爺,都是名振一時的英雄,他們要是高了興,包你們這輩子花哪粉哪穿戴不盡!” 兩個女子嬌應了一聲,老蒼頭的這一番江湖話卻招得滿堂大笑。

     燭光高照,蓮步輕搖,兩個女子遂在廳上對舞起來。

     一個是弱不勝衣,劍走輕靈,用的是八仙劍; 一個是剛健婀娜,劍勢沉穩,用的是奇門劍。

     兩套劍都不算高明,可是一場對拆下來,堂中有人叫好,有人鼓掌,也有人噤若寒蟬,因為她們步架工勢,還超過江湖二三流武師! 羅文奇初時微驚,繼而不屑地一笑道: “賣藝的有這種工夫,總算不錯了,尤其是女子,可謂色藝雙佳,賞她們五十兩!” 莊丁們應聲擲出一錠大銀子。

     老蒼頭拾起銀錠,打躬道: “謝老爺賞,武的過了,還有文的,小老兒曾經用一段江湖掌故,編了一支曲子,讓她們唱給老壽星開開心如何?” 羅文奇笑道: “你倒不錯,還懂得江湖掌故,行!唱吧,唱得好還有賞!” 蒼頭答應着退下。

     那身材健壯名叫阿花的女子輕啟珠喉唱道: “北地沖霄鶴! 南海騰波龍! 北鶴南龍人間雄, 江湖群小常相嫉, 單打群毆趾接踵, 天生奇才豈容誨, 一似蟋蚌撼泰峰。

    ” 羅文奇與卞氏三怪俱都一驚,卞山道: “奇了,這江湖女子,怎知北鶴南龍之名?” 其他諸人未答話,那叫阿清的女子又曼聲接度: “高黎貢山密林中, 北鶴南龍巧相逢。

     惺惺相惜英雄志, 肝膽相照豪傑風。

     競技十日無上下, 默默對坐較奇功! 不意陰謀起暗裡, 四外頃刻火熊熊。

     為恐堕名坐不動, 其實靈犀早相通。

     相與一笑抽身起, 賊子狡計總成空。

    ” 此事甚為珍秘,這兩個女子唱來卻曆曆如見,堂上群豪寂然靜聽,座中四人卻臉色大變。

     二女同聲合唱道: “北鶴南龍未遭害, 善人焉有不善終。

     悟卻名心長相抛, 清風明月對古松。

     宵小不許存人世, 乃命弟于覓仇蹤。

     縱火之人作鼈縮, 茫茫天地總不容。

     一日東窗事發後, 還他皮骨付祝融! 嗚呼狡徒何所似? 青蛙泥鳅毛毛蟲! 青蛙泥鳅毛毛蟲!” 歌聲至此乍歇,最後兩句,亦诙亦谑,引起哄堂大笑。

     伏牛三怪中老三卞湖最是不耐,突出戟指道: “真人眼首不藏假,快說你們是什麼來路吧!” 那健壯的女子自然是花戒惡,她嬌笑一聲,用汗巾掩着口道: “喲!您不是卞三爺嗎,幹嗎那麼兇呀,您的大号是湖妖,我看你哪,又矮又胖,倒真合了您大名,像透一隻便壺啦,您可别氣呀,氣破了肚子,可是一個大錢都不值了!” 原來伏牛三怪,因以山梅湖為名,所以江湖上稱他們為“山精”“海怪”“湖妖”,促狹的人就在背後叫他便壺,不過三人在河洛地面聲名頗大,當地的朋友都美其稱呼曰伏牛三傑。

     今天花戒惡當着衆人之面,将他調侃了一陣,如何不把他氣得七竅生煙,也顧不得身份,劈胸一掌打去! 對女子交手,攻胸攻陰俱屬大忌,卞湖忿怒中也沒有看清部位,莽然發招,堂上群豪都不自而然地露出不齒之狀,隻是不好意思出聲罷了。

     花戒惡卻柔媚地一摔汗巾笑道: “乖兒子!這地方打不得,你這麼大個兒了,怎麼還好意思學小時候的樣子!” 卞湖的掌勢剛好切上她的汗巾,被抖得向後退了一步,同時花戒惡一番笑罵,功力言語兩驚人,堂上諸人忍不住大聲叫起好來。

     卞湖惱羞成怒,正待舉掌再攻,卞山厲聲喝道: “老三!你的人還沒有丢夠,” 伏牛三怪以卞山功力最高,這一喝威嚴無俦,卞湖果然縮手不敢再動。

     此時燕元瀾亦扯去老蒼頭的須發僞裝,現出英雄的本色喝道; “戒惡!你也太大過份了!” 花戒惡謙然笑道; “對不起,公子!我這是積習難改,不過對這種狂妄魯莽的匹夫,是應該給他點苦頭吃吃,坍坍他的台!” 燕元瀾拿她真沒有辦法,隻得道: “你的責任已盡,底下的事由我應付吧!” 花戒惡應聲退後。

     卞山卻上前面現怒容道, “朋友真會開玩笑,請示高姓大名” 燕元瀾朗然道: “北鶴傳人燕元瀾,為十五年前一把火,特向四位要點公道!” 卞山聽說他是令狐璞的弟子,倒不由得多打量他一眼,随即皺起眉頭,實在看不出這年紀輕輕的少年,有甚驚人技業。

     羅文奇亦離座下來道: “北鶴南龍果真在火中未被燒死?” 燕元瀾長笑道: “我思師與谷師叔是何等人物,豈會遭害于小小的一場火!” 羅文奇将信将疑地道: “那麼閣下的來意是如歌中所雲,要找放火之人了!” 燕元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