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絕雙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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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師妹紀湄倒極關心這事,一面與師兄并肩趕路,一面愁聲問道; “燕師兄,你性情極剛.乎素說一不二.難道三年以後,真到祁連山千仞峰腰去替朱鶴阮西強償命嗎?” 這時師兄妹兩人的蒙面黑巾,業已除去,燕元瀾是二十左右,劍眉入鬓,風目重瞳,英姿勃勃的美少年.紀湄則是個十八九歲,風華絕代,嬌柔無倫的天真少女! 燕元瀾聞言,傲然一笑說道; “殺人償命,理所當然!倘若武林中人,連這一點正義公理都不肯承認,各仗一身絕藝,任意橫行,還成什麼世界?” 紀湄被師兄說得臉上一紅,燕元瀾卻末住意這些小節,又複說道: “這些都是後事,目前不必提它,邛蛛派的二絕雙奇.據說功力尚高于‘祁連七鶴’,這一場教訓,我再也不願童在未曾獲得真憑實據之前,有所過份的輕舉妄動下!” 紀湄說道: “邛蛛派二絕雙奇,是以‘天殘’、‘地缺’稱‘二絕’,‘天聾’、‘地啞’稱雙奇,而‘雙奇’功力又略高于‘二絕’!他們四人并不住在一起,性情各自怪僻異常.每兩人合收一個弟子!” 燕元瀾聽得“哦”了一聲,紀湄繼續說到; “天殘、地缺所合收的一個弟子,名叫‘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據聞已得邛棘二絕的七八成真恃!但天聾地啞雙奇所收的弟子,卻聽說資質更好,兩個老怪竟以全副精力苦心,要把他造就成當今武林第二代人物中,壓蓋一切的無雙高手,甚至要在他所學未到爐火純青之前,根本不許這寶貝徒兒,走出天聾、地啞雙奇所居的‘絕緣谷’半步,以緻連究竟姓甚名誰?都弄不十分清楚!” 燕元瀾聽完,劍眉略軒問道: “照師妹所說,似乎邛崃派二絕、雙奇之間,并不十分融洽?” “天聾、地啞雙奇,與天殘,地缺二絕,不僅是邛崃派内同輩人物,并同住邛崃山中,但卻根本極少過從,不大往來,仿佛他們之間,還有點互相争奇鬥勝的意味,” 燕元瀾聞盲笑道; “那我們就分開下手,試完二絕,再試雙奇,把他們所說,互相對證起來,總比較來得正确!” 紀湄微笑點頭,師兄妹遂直奔四川西北,以他們這等絕世腳程,一路尚略為流連,也不過半月左右.便到了邛崃山境! 太乙峰在邛崃山中,極稱高峻,天殘、地缺二絕所居,就在峰左的一條暗谷之内。

     燕元瀾紀湄到得太乙峰頭,正是九月底将近黃昏時分,雖然木落風高,秋容已淡,但滿山紅樹,四壑白雲,遠寺鐘聲.層層雁陣,景色仍極佳妙。

     紀湄俏立峰頭,用手向左邊一指.說道: “燕師兄,我們是不是直下谷中,去找天殘、地缺兩個老怪?” 燕元瀾搖頭微笑說道: “我去找他.不如引得地來找我,不是比較有趣點嗎?” 紀湄方待問他怎樣引法,燕元瀾業已負手走到崖邊,低頭對着那條不知多深的暗暗幽谷,舒聲長嘯。

     這一嘯,足有一盞熱茶時分,方始收歇,嘯聲初起之際,隻如風鳴龍吟.清越好聽.但越嘯越覺寬洪高亮,臨到收音時節,簡直宛如百萬天鼓齊鳴,無數雷霆震怒! 尾音收後好久,遠山近壑,猶自回響嗡嗡,紀湄見燕元瀾這陣嘯聲不但把草木中所藏的蛇蟲鳥獸.吓得有的紛紛逃竄.連那作人字形前飛的長空雁陣,也被驚得亂成一片! 知道師兄有意激動谷下所居老怪,竟将“先天罡氣”.融彙在嘯聲以内發出。

     燕元瀾回身笑道: “紀師妹,這種老怪多半剛暴狂傲,必然聞聲尋來!我們還是以巾蒙面,使他們心内狐疑,增加幾分神秘氣氛!” 紀湄微微一笑,如言取巾覆面,但忽然凝神傾耳,聽出這座太乙峰腰,仿佛已有動靜。

     燕元瀾笑道: “峰高谷險,我嘯聲才收未久.來人便到峰腰,功力果然不俗!紀師妹暫且隐身,你到适當時機再行出面!” 紀湄螓首微點,柳腰輕輕擺處,縱登一株參天古木,藏身枝葉之中,燕元瀾則在一塊大青石上,雙手抱頭,仰天而卧。

     果然不久以後,峰頭竄上一人,燕元瀾不加理睬.依舊仰望秋空飄蕩白雲,但自眼角餘光之中,業已看出來人不是天殘、地缺那等老怪模樣,卻是一個身着淡黃儒衫,二十五六的俊品少年,手中仿佛持着一報白色玉杖。

     黃衫少年縱上峰頭以後,見隻有燕元瀾獨自抱頭高卧,一身奇異質料玄色勁裝,臉上并罩有黑巾,看不出相貌年齡,但那種仰首望天,不理不睬的高傲神情,卻是自己生平罕見。

     黃衫少年武學頗高,眼力自強,看出石上高卧的蒙面黑夜人不俗,遂把心氣一沉,緩緩說道: “石上黑衣朋友,我霍三通有事請教!” 燕元瀾聞盲,隻翻了半個身,側臉看看黃衫少年,一語不發。

     自稱霍三通的黃衫少年,勉強再壓胸頭盛氣,向燕元瀾問道: “朋友,你可知道這太乙峰旁,神仙谷内,住的是什麼人物?” 燕元瀾哼了一聲,淡淡答道: “神仙谷内,便住的真是神仙,那也不關我屁事!” 這句話把黃衫少年噎得幾乎透不過氣來,兩道濃眉倏然往上一揚,怒聲說道: “神仙倒虛無靜寂,與世無争!可是這谷内所居,是絕不容人妄加驚擾的武林絕代高人,你無端地發那鬼嘯則甚?” 燕元瀾翻身坐起,大笑說道: “你在谷底.我在峰頭,相去足有百丈以外!武林中人,講究的是‘泰山崩于前面色不變,麋鹿驚于鍘而目不瞬’,我 在峰頭對景興懷,舒聲一嘯,你在谷底卻受丁驚擾,其庸可想!其膽可知!還要自稱‘絕代高人’,真虧閣下怎生講得出口?” 霍三通平素詞鋒極利,但此時被燕元瀾諷得還不上半句口來!隻得強自解嘲的哈哈一笑,說道: “風月無今古,林泉孰主賓?本來誰也管不了閣下對景抒懷,引吭長嘯!但霍三通發現朋友嘯聲之中,暗藏内家罡氣,而神仙谷内,又是邛崃二絕所居,以為有人故意尋釁,才來動問,朋友能不能留個名字?” 燕元瀾再幹脆不過的三字答覆: “燕元瀾!” 這“燕元讕”三字,又把黃衫少年霍三通聽得一愕,燕元讕不等對方開口,便即笑道: “邛崃二絕地缺、天殘,是武林高手,舉世聞名,我燕元瀾則是不見經傳的江湖末學!霍朋友不必多轉彎子.你大概想賜教幾手邛崃絕學?”--- 黃衫少年霍三通,早就皺聚雙眉,趁着燕元瀾話頭,冷笑一聲說道: “燕朋友快人快語,霍三通便領教你内力、輕功、兵刃三陣!燕朋友果如絕技驚人,邛崃山任你遨遊,否則這太乙峰神仙谷左右近十裡方圓以内,最好請你莫再涉足!” 燕元瀾看了霍三通一眼,冷冷說道: “要跟你幹打三陣,燕元瀾未免有點不大耐煩!幹脆你還是選你認為練得最好的一種,試上一試!你外号既叫‘鐵心辣手小飛龍’,應該是……” 霍三通見對方知己就是邛崃派天殘、地缺二絕的得意傳人,語氣卻依然如此狂傲,不由雙眉一荊,接口說道: “燕朋友.你既然如此說法,霍三通便先領教你的内家掌力.然後彼此再過幾手兵刃!” 燕元瀾曬然一笑,說道; “我叫你選一樣,你仍然要選兩樣,好好.我就在這石上不動,接你三掌!” 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已得天殘,地缺七八成真傳,平素自負極高。

    今日因見燕元瀾神情語氣,狂妄得太過驚人,遭絲毫不敢怠慢,玉杖交給左手,功聚右掌,足足用了九成以上真力,摟然一式“推嶽移山”,勁氣狂飚,呼地出手! 燕元瀾坐在石上未動,隻以左掌微揮,也未見發出什麼疾風勁氣之屬,便把對方淩空狂湧而來的劈空掌力,輕輕消卸! 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見燕元瀾毫不費力地接住了自己足有九成真力以上的劈空一掌,心頭更加吃驚,知道這位黑衣蒙面的驕狂對手,果然身懷武林罕見的神功絕技! 他心機素深,下手又黑,不然也不會有那“鐵心辣手”之名,既看出燕元瀾難鬥,毒心遂起,竟施展天殘、地缺兩老怪威震西南的“無風陰手”,并把功力聚到十二成,趁着右掌那招“推嶽移山”無功收式之際,左手五指暗伸,幾股奇寒勁氣“嘶嘶”輕響,直向燕元瀾襲去! 霍三通既未明面發力,燕元瀾也未運功防身,對那半空中的“嘶嘶”輕響.也似毫無所覺! 但他身前,卻好似懸了一面無形刃網,霍三通所發“無風陰手”的奇寒勁氣,到了無形刃網之前,居然避道而行,隻把 燕元瀾所坐青石周圍.沖擊出幾道深痕,石粉紛紛自落! 燕元瀾方自冷然一笑,鐵心辣手小飛尤霍三通業已收手說道: “燕朋友的無形内家罡氣,委實高明!霍三通第三掌不必再發,我想在兵刃上讨教幾招,你認不認識我手中玉杖?” 燕元瀾蒙面黑巾内的眉梢一軒說道: “無風陰手自然耍發之無聲,你方才施展這種功力之時.還帶‘嘶嘶’微響,足見在功力上至少尚差了三四成火候!第三掌不發,算你知機.不然,燕元瀾難免要對你在這種無仇無恨下遽用陰手傷人之學,略加懲戒!” 說到此處,目光瞥到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手中那根通體純白的玉杖之上,不由凝注片刻,詫聲問遭: “武林中有所謂:‘長短昆吾青白杖,三才玉玦毒龍珠’等六件罕世奇珍,你手内所持,是不是‘青白玉柱’之中的‘白玉杖’?” 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驕笑一聲.說道: “燕朋友既知此杖來曆,自亦應該知道它的威力,你用什麼兵刃對敵?” 燕元瀾傲然答道: “青白兩根玉杖,除了不畏任何刀劍砍削以外,青玉杖杖身蘊有奇毒,見血封喉!白玉杖杖身蘊有陰寒,能使對手為之無形落敗!但這點威力,大概還難不住燕元瀾,我何必用什麼兵刃.就空手接你十合!” 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詫然道: “為什麼隻接十合?” 燕元瀾大笑說道: “十合以内,這根白玉杖,大概就到了我燕元瀾的手内!” 霍三通面色一變,沉聲叱道: “燕朋友何必口角輕狂!我倒要看看你十合之内,怎樣奪我手中這根白玉寶杖廠!”話音方了,手中玉杖一掄,漫空銀光杖影,帶着一種陰寒無比的勁風.向燕元瀾盤頭疾落! 燕元瀾與紀湄之師.胸羅萬有,學究天人,所謂教出來兩位弟子,自然也對各種文武學識,淵博已極!燕元瀾深知這根白玉杖杖身以内蘊有奇寒,再被持杖人内功一逼,往往能使對方手僵體顫,無形中獲得勝利! 所以在答話之時,便已暗運先天混元真氣,使四肢百穴,充滿一片陽和.如今見銀光杖影,果然挾着森森寒氣俱來,遵肩頭略晃.宛如一縷黑煙般飄出一丈二三,口中并笑聲叫道: “十個回合我還嫌太多,索性再讓三招.燕元瀾在第七招上,奪你手中的玉杖,” 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鋼牙暗咬,施展自己最拿手的“飛龍杖法”,一連五式快攻,“龍躍天門”、“神龍掉尾”、“毒龍尋穴”、“六龍禦風”,把一根白玉杖,使得連杖影皆無,隻化作點點銀花,漫空飛舞,與一團奇寒勁風,密罩着燕元瀾一條黑衣人影I 燕元瀾功行百穴,陽和遍體,不畏寒侵,身形則捷如靈貓,輕如飛絮,根本一招不還隻在對方杖風杖影所化的點點銀花以内,從容遊走!看來每一招都間不容發的奇險無倫,但霍三通特集飛龍杖法精中之精,粹中之粹的五記絕招,回環百變之餘.卻連對方半絲衣抉都未沽上! 在這種情況下.霍三通不禁有點膽寒.自知與燕元瀾武功強弱之比,判若雲泥,遂把原定第七招“怒龍鬥海”一式不發,改用“潛龍入壑”,向後飄身,要想不讓對方真在第七招時奪去手中玉杖,才好覓機下台,略存體面! 哪知隻要棋差半着,一念一動,均在對方意料之内:霍三通身形才退出八尺.足尖剛剛點地,心頭略放之下,背後突然吹來一縷疾風,襲向自己“精促穴”,白玉杖身,也被人拈住,耳畔已響起燕元讕的曬笑口音說道: “霍三通,你這第七招倘若改用淩空百幻的‘雲龍三現’,我怎樣奪你手中玉杖?無如你心一怯敵,遂為敵所乘;難道邛崃二絕地缺、天殘.連‘毋懼毋憂,毋惑母亂’的八字妙訣,都不曾傳授給你這得意弟子嗎?” 後腰“精促”要穴,乃人身死穴之一,如何能容對方點上?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萬般無奈之下.隻好棄卻手内武林六大異寶之一的“白玉杖”滿面绯紅的往前縱出一丈四五。

     燕元瀾手持白玉杖,略一把玩.突運神功,把它插入所坐青石之中,足足五寸有餘,向那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笑聲說道: “白玉杖雖然是武林六寶之一,燕元瀾并不屑奪為已有!趁這夕陽未墜時光.霍朋友快去請你兩位令師來此,我再當面奉還就是!” 鐵心辣手小飛龍霍三通.眼望那被插在青石内的師門重寶白玉杖,滿面愁容的幾度欲言又止。

     最後獰視燕元瀾幾眼,惡狠狠地把足一頓.縱往太乙峰下! 燕元瀾見霍三通走後,向那株參天古樹笑道:“紀師妹出來,我知道你感到有點閑得無聊,等那天殘、地缺兩個老怪來時,讓給你鬥吧!” 紀湄飄然縱落.笑道: “燕師兄老是把我當小孩子般的哄來哄去,此刻說得好聽,等那邛崃二絕到來,還不是由你獨斷專行?” 一語未了.突然眉稍略動,向燕元瀾笑道:“燕師兄,兩個老怪來時,我們用幾樁師門絕藝,與他們打賭,若能赢出昔年隐情,豈不有趣?” 燕元瀾微微一笑,說道: “紀師妹準是又想施展你那獨步天下的‘淩空彈線,閉目穿針’,你如果用這種絕技打睹,真要把天殘、地缺兩個老怪,害得慘了!” 紀湄看了師兄一眼,笑道; “燕師兄,你不應該這樣小瞧天下人物.記得兩位愚師,當年為争一點閑氣.互較各種神功,就是一人提出這種‘淩空彈線,閉目穿針’的困難題目,而另一人便立即照做!邛崃老怪名頭不小,我們雖有六七成勝算,依然不能夠過份大意呢!” 燕元瀾方自軒眉一笑,忽然神情微驚,說道:“天殘、地缺來得好快,師妹,我在一旁,偷懶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