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莽男子闖入深宮 賢法司力翻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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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名史策,均在此舉哩!”說罷,拱手告别。

     居正送出兩人,即入宮請獨對,自保高拱無罪,請特委勳戚大臣,澈底查究。

    神宗乃命都督朱希孝,左都禦史葛守禮,及馮保會審王大臣。

    希孝系成國公朱希忠弟,接了此旨,忙與乃兄商議道:“哪個奏聞皇上,弄出這個難題目,要我去做?一或失察,恐宗祀都難保了。

    ”說着,掩面涕泣。

    正是庸愚。

    希忠也惶急起來,相對哭着。

    一對飯桶,不愧難兄難弟。

    哭了半晌,還是希忠有點主意,令希孝去問居正。

    居正與語道:“不必問我,但去見吏部楊公,自有方法。

    ”希孝當即揖别,往谒楊博,且語且泣。

    博笑道:“這不過借公勳戚,保全朝廷大體,我等何忍以身家陷公?”希孝嗚咽道:“欲平反此獄,總須搜查确證,方免讒言。

    ”博又道:“這又何難!”當下與希孝密談數語。

    希孝才改憂為喜,謝别而回,暗中恰遣了校尉,先入獄中,訊明刀劍來由。

    大臣始不吐實,經校尉威吓婉誘,方說由辛儒繳來,并将他指使改供事,略說一遍。

    是一個反複無常的罪犯,馮保也未免自誤。

    校尉複說道:“國家定制,入宮謀逆,法應滅族,奈何自願引罪?你不如吐實,或可減免。

    ”大臣凄然道:“我實不知。

    辛儒說我持刀犯駕,罪坐大辟,因教我口供如此,不特免罪,且可富貴,誰知他竟是诳我呢!”說至此,大哭不止。

     校尉反勸慰一番,始行複命。

     适高氏家人,已逮入京,希孝乃偕馮保、葛守禮,三人升廳會審。

    明朝故事,法司會審,須将本犯拷打一頓,叫作雜治。

    大臣上得法庭,馮保即命雜治,校尉走過,洗剝大臣衣服,大臣狂呼道:“已經許我富貴,為何雜治我?”校尉不理,将他搒掠過了,方推近公案跪下。

    希孝先命高氏家人,雜列校役中,問大臣道:“你看兩旁校役,有無認識?”大臣忍着痛,張目四瞧,并無熟人,便道:“沒有認識。

    ”馮保即插嘴道:“你敢犯駕,究系何人主使,從實供來!”大臣瞪目道:“是你差我的。

    ”保聞言大驚,勉強鎮定了神,複道:“你不要瞎鬧!前時為何供稱高相國?”大臣道:“是你教我說的。

    我曉得什麼高相國?”又證一句,直使馮保無地自容。

    保失色不語。

    希孝複問道:“你的蟒袴刀劍,從何得來?”大臣道:“是馮家仆辛儒,交給我的。

    ”索性盡言,暢快之至。

    保聽着這語,幾欲逃座,兩肩亂聳,态度倉皇。

    還是希孝瞧不過去,替保解圍道:“休得亂道!朝廷的訊獄官,豈容你亂誣麼?”遂命校尉将大臣還押,退堂罷訊。

     保踉跄趨歸,暗想此案尴尬,倘大臣再有多言,我的性命,也要丢去,便即遣心腹入獄,用生漆調酒,勸大臣飲下,大臣不知是計,一口飲訖,從此做了啞子,不能說話。

    此時宮内有一殷太監,年已七十多歲,系資格最老的内侍,會與馮保同侍帝側,談及此事。

    殷太監啟奏道:“高拱忠臣,豈有此事!”又旁顧馮保道:“高胡子是正直人,不過與張居正有嫌,居正屢欲害他,我輩内官,何必相助!”原來高拱多須,所以稱為胡子。

    保聞言,神色漸沮。

    内監張宏,亦力言不可,于是獄事遷延。

    等到刑部拟罪,隻把大臣斬決,餘免幹連。

    一番大風浪,總算恬平,這也是高拱不該赤族,所以得此救星。

    拱聞此變,益發杜門謝客,不問世事。

    拱本河南新鄭人,嗣後出仕中州的官吏,不敢再經新鄭,往往繞道而去。

    統是偷生怕死的人物。

    至萬曆六年,拱方病殁,居正奏請複拱原官,給與祭葬如例。

    又似強盜發善心。

    惟馮保餘恨未釋,請命太後一切賜恤,減從半數。

    祭文中仍寓貶詞,後來追念遺功,方贈拱太師,予谥文襄。

    小子有詩詠高拱道: 自古同寅貴協恭,胡為器小不相容? 若非當日賢臣在,小過險遭滅頂兇。

     欲知明廷後事,且俟下回續陳。

     ---------- 馮保一小人耳,小人行事,陰賊險狠,固不足責。

    張居正稱救時良相,乃與内監相毗,傾害高拱,彼無不共戴天之仇,竟思戮高氏軀,赤高氏族,何其忮刻若此耶?設非楊、葛諸大臣,力謀平反,則大獄立興,慘害甚衆。

    居正試反己自問,其亦安心否乎?殷、張兩内監,猶有人心,令居正聞之,能毋汗下。

    至于馮保訊獄,三問三供,世之設計害人者,安能盡得王大臣,使之一反噬乎?保益恚恨,且藥啞王大臣,令之不能再說。

    小人之心,甚于蛇蠍,良足畏也!然觀王大臣供詞,令我心快不已,為之飲一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