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醒醒(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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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筆直間還要幹淨整潔。

    陽台上,甚至放着一個開着小朵花的盆栽。

    “都是很便宜的品種”許阿姨淡淡地說:“過年了,家裡應該多點喜氣的。

    ” 這裡一切都完好如初,除卻樣式老舊了些,起碼還能住上了十年二十年。

    誰都不會相信,整整兩年的時間,除了許琳,誰也不會來這裡吧?她一定十分四年他不是嗎?這家裡的每一個角落,她用抹布扶過的時候,是不是都流過眼淚? 我忽然想起什麼,一回眸,果然看到了它——相片被重新裱好,依舊放在那個搖搖欲墜的鐵鈎上。

    從前我沒有一刻不盼望它有一刻突然松落,這仿佛符咒一樣的相片會自己掉下來,碎成一地。

    後來是我親手砸碎了它,可是如今再看,這上面那兩個人都已經離開了人世,可那個頑固的鏽鈎,卻仿佛一隻冬眠了許多年的甲蟲,仍舊是第一次被我詛咒時那幅模樣——不老不死,十年如一日。

     人的生命,居然比一隻鏽鈎的壽命更無從讓人把握。

    叫我如何能不更加發瘋一般想念他呢? 是的,發瘋一般。

     我關起門來,不理任何事。

    日日坐在家中,除卻守着一台電話機和一台永遠不見他上網的電腦,我幾乎坐不動任何事,隻用家裡的舊料子給許琳做了一件春天穿的大衣。

     我不管是她需要不需要喜歡不喜歡,我隻是想要送件禮物給她。

     這不是一種償還,事到如今我才真的明白,償還就是一種錯誤的邏輯——你還我我還你,如果這本事應該的,那世界上豈不是不會再有恨和虧欠,事事都會皆大歡喜嗎? 不,正因為人人都認為償還理所應當,卻又不肯承認自己虧欠别人,所以才有如此多的人間悲劇。

     并且,我越來越相信,隻有思念才可以讓一個人迅速變老變憔悴——如許琳,如我。

    我隻是不再恨她,如果不是我對她那樣有偏見有怨恨,怎麼看,她都是爸爸最合适的妻子,不是嗎?爸爸去世那麼久,她仍然孤身一人,時時來這裡看護打掃,甚至給這座死去的屋子帶來植物。

    我能想象,她一定對着他的相片說過話,也一定罵過他。

     生死如一的愛,才是真正的愛,多麼珍貴而難得。

    這樣一想,那江辛和白然又何嘗不是呢?白然用死亡捍衛了她的愛情,而我的“仇人養父”,他難道沒有付出代價嗎?遠在美國的瘋妻,重蹈自己當年覆轍的兒子,哪一樁事不會深深刺激他的心,讓他日日夜夜承受這份沉重的愛到來的愧疚和自責呢? 造化就像個拿着一把剪刀的頑童,剪斷了這條線,又給那個打上了沉重的死結,然後他拍拍手自顧自玩去了,全然不管這亂成一團的線條已經解都解不開,扯也扯不斷,誰能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路裡寫給我的信,我已經仿佛看了很多遍: 醒醒,你好: 今天的相遇,沒能跟你好好叙舊,真是遺憾。

    不過能看到你,已經很開心了。

    我更開心的是,你有你的王子在守護你了。

     一切都比我們想象的好,不是嗎? 不過,以後他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

    雖然我是和瘸子,但可别小看我的力氣,我打架可是一等一的厲害,你應該記得的,呵呵。

     别說對不起。

     我不見你,就是因為我不想聽到。

    不想聽到你說“對不起。

    ” 我的生命本就是你媽媽用生命換回來的,能活着已經是幸運,更何況,上帝既然要我活着,一定是要委我重任,挫折和痛苦都是考驗——你說是不是呢?所以我壓根沒有頹廢,你如果來同情我,我可是會真的生氣的。

     至于米砂。

    我是真的騙了她。

    我沒有跟别人談戀愛。

    你猜得沒錯,我是怕連累她。

    可是我更怕她跟我在一起得不到幸福。

     所以,我願意等。

    等到有一天我有這個能力證明,米砂跟着瘸腿路裡也會一樣幸福。

    雖然他再也不是那個英俊潇灑的王子,但是他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可以給自己的愛人帶來幸福的真正的男人。

    這比什麼王子不王子,重要多了,不是嗎? 我們需要時間來長大,更需要時間來變得強大。

     那樣的結局才是她,我,你,我們所有人滿意的,你說呢? 路裡親筆 我恍然記得,現在的他,才真正配得上“王子”的稱号。

    他比那些平凡的男生們不凡那麼多倍,最重要的一點,我到今天才發覺——是勇氣。

     他有勇氣去等,去創造,去改變一切。

    所以,才有他的優秀,才有他的堅強。

    所以他走在我們所有人前面,成為一種标志的模樣。

     莫醒醒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