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抵抗覓生機懦夫立志 相逢談舊事村女牽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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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職務辭掉,跑到鐵路去找一個小工當。

    身體上雖然是很苦,但是我每日工作,每月得着工錢,吃飽了就睡覺休息,不用去巴結人了,精神上卻非常痛快。

    因為做工,把身體鍛煉得健康起來。

    兩個月後,本軍補充兵額,我就入伍了。

    我練習了四個月,就上前線,總算為國家盡了一些力。

    現在随着大家凱旋歸來,我願意将我的經驗說出來,給同胞們作一個參考。

    總之,我們每一個人,總要先把自己的身體鍛煉好,然後揀一件真正的有意思的事情做。

    那就是說,我們要自食其力,與人有益,與國家和民族有益。

    我希望同胞們都能夠記牢我這話!”他說到這裡,大家拍掌,有一個人卻把手上的帽子抛入空中,站起來接着帽子,才行坐下。

    他那情形,分明是表示着有特别的贊成了。

    洪士毅在台上,不免向着那裡注意了,随着那地方看去,正是以前的情敵王孫。

    他怎會到這種地方來?這事情有些不可思議了。

    他在台上把這番話講完了,還有别人上去演講,他就退席了。

    他出了大禮堂,正想找人把王孫尋出來。

    不料他已從身旁走出,一手脫帽,搶過來和他握手,笑道:“洪先生,了不得,你做了民族英雄了”。

    士毅看他時,不是以前那種樣子了。

    頭上那漆黑油亮的頭發已經剃光。

    那窄小單薄,沒有皺紋的西服,可改了灰布棉袍子了。

    雖然他的臉子不擦雪花膏,沒有以前白,然而兩腮胖胖的,透出紅暈來,表示着他十分健康,因道:“你好!怎幺會到這裡來的呢?”王孫道:“我現在是這裡的小學教員,至于何以到這裡來的?這緣由說起來很長。

    貴軍路過這裡,大概還要耽擱幾個小時,你若是沒事,到小酒館子裡去,咱們坐着喝兩盅,慢慢地談心,不知道你肯賞光嗎?士毅笑道:“可以的。

    以前的事,我已經滿不放在心上了。

    ”于是王孫引着路,将他引到村莊日上,一家小飯館子裡來。

     這飯館子,前面是席篷,一面擺了一張破桌子,一隻托盆,堆了些油條燒餅之類。

    這邊挂了一隻鳥籠,用藍布将籠子包圍了。

    進了篷子,便是店堂,一邊安着爐竈,一邊放了幾副座頭,在座頭一邊,有一堆黃土牆,挖着一個門框,并沒有門,隻是垂着半截灰布簾子罷了。

    可是門框上貼了一個紅字條,寫着雅座二字。

    王孫引他走進屋子去,兩個人都是一怔,原來這裡坐着一個穿灰布旗袍,頭垂發辮的女郎,在那紙糊窗下打毛繩東西呢。

    她雖是個鄉下人,臉上不施脂粉,然而靈活的眼珠,雪白的牙齒,見人自也露出幾分水秀。

    她猛然看到一個大兵進來,好像有些吃驚的樣子,王孫卻笑着向她揮揮手道:“不要緊,這是我的朋友。

    你告訴你父親,給我們預備三個菜、一碗湯、一大壺酒。

    ”那女郎笑道:“王先生,你也喝酒嗎?”王孫道:“來了好朋友了。

    怎能夠不痛快喝上兩盅呢?”那女郎笑着去了。

    王、洪二人坐下,先喝着茶。

    王孫不等士毅開口,便道:“我為什幺來到此地呢?完全是常青刺激的呀。

    她把我以前和她戀愛的情形,完全告訴了陳東海。

    他這一碗陳醋的酸味,無可發洩,就暗告地方當局,說我是拆白黨,把我逮捕了。

    但是我并沒什幺拆白的事情,可以找出來。

    當局自知理屈,關了我十幾天就把我放了。

    那時,全楊柳歌舞團的人,眼見我受這不白之冤,并沒有一個人保過我。

    柳岸想得着陳東海物質上的幫助,更是不管。

    我釋放出來以後,再也不想和那班狗男女混了,就托朋友,另找出路。

    一個朋友向我開玩笑,說是這個鄉村小學要請一位教員,教音樂、體育、手工三樣。

    每月的薪水隻有十五塊錢,問我幹是不幹。

    我當時急于要換一個環境,就慨然答應了。

    朋友還不肯信,我去催他好幾回,他才把我介紹到這裡來。

    鄉下的生活程度是很低,每月隻吃四五塊錢的夥食,已經是天下第一号的費用了。

    剩下的十塊錢,我竟沒有法子用了它。

    因為這裡用不着穿西服,沒有大菜館、戲院,也沒有汽車、馬車,也沒有上等澡堂、理發館。

    出了村莊,就和大自然接近,大自然是用不着拿錢去買的。

    我現在除了教書,就是看書來消遣。

    六點鐘起來,亮燈便睡覺,什幺不想,什幺煩惱也沒有,我願在這教一輩子書,不走開了。

    ”士毅笑道:“你這刺激受得不小,心裡十分恨着常青嗎?”王孫道:“不,我很感謝她。

    不是她那樣刺激我一下,我一輩子不會做人,不過是有閑階級一種娛樂品而已。

    我有今天,都是美人之恩……”這句話不曾說完,那個女郎正端了酒菜進來,低着頭,抿着嘴微笑。

    她去了,士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