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史南湘制譜選名花 梅子玉聞香驚絕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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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到,何以為失實?現在那些寶貝得了這番品題,又長了些聲價,你也應該見過這些人。

    ”子玉聽了,知王恂也有旦癖,又是個好為附會的人,便不說了。

    王恂道:“你見竹君的《花選》怎樣,還是選得不公呢,還是太少,有遺珠之撼麼?好的呢也還有些。

    但總不及這八個,這是萬選青錢。

    若要說盡他們的好處,除非與他們一人序一本年譜才能清楚,這幾句話還不過略述大概而已。

    ”子玉心裡甚異:“難道現在真有這些人?”又想:“這三人也不是容易說人好的,何以說到這幾個小旦,都是心口如一。

    總要眼見了才信不然總是他們的偏見。

    ”便說道:“我恰不常聽戲,是以疏于物色。

    你何不同我去聽兩出戲,使我廣廣眼界?”王恂道:“很好。

    ”即吩咐套了車,備了馬,就随身便服。

    子玉也叫雲兒拿便帽來換了。

    王恂道:“那《花選》聯錦有六個,聯珠隻有兩個,自然聽聯錦了。

    ”即同子玉到了戲園。

     子玉一進門,見人山人海坐滿了一園,便有些懊悔,不願進去。

    王恂引他從人縫裡側着身子擠到了台口,子玉見滿池子坐的,沒有一個好人,樓上樓下,略還有些像樣的。

    看座兒的,見兩位闊少爺來,後頭跟班夾着狼皮褥子,便騰出了一張桌子,鋪上褥子,與他們坐了,送上茶、香火。

    此刻是唱的《三國演義》,鑼鼓盈天,好不熱鬧。

    王恂留心非但那六旦之中不見一個,就有些中等的也不丸,身邊走來走去的,都是些黑相公,川流不息四處去找吃飯的老鬥。

     子玉看了一會悶戲,隻見那邊桌子上來了一人,招呼王恂,王恂便旋轉身子與那人講話。

    又見一個人走将過來,穿一件灰色老狐裘,一雙泥幫寬皂靴。

    ,看他的身材闊而且扁,有三十幾歲,歪着膀子,神氣昏迷,在他身邊擠了過去。

    停一會又擠了過來,一刻之間就走了三四回。

    每近身時,必看他一眼,又看看王恂,複停一停腳步,似有照應王恂之意。

    王恂與那人正講的熱鬧,就沒有留心這人,這人隻得走過,又擠到别處去了。

    子玉好不心煩,如坐塗炭。

    王恂說完了話坐正了,子玉想要回去。

    尚未說出,隻見一人領着一個相公,笑嘻嘻的走近來,請了兩個安,便擠在桌子中間坐了。

    王恂也不認的。

    子玉見那相公,約有十五六歲,生得蠢頭笨腦,臉上露着兩塊大孤骨,臉面雖白,手卻是黑的。

    他倒摸着子玉的手問起貴姓來,子玉頗不願答他。

     見王恂問那人道:“你這相公叫什麼名字?”那人道:“叫保珠。

    ”子玉聽了,忍不住一笑。

    又見王恂問道:“你不在桂保處麼?”那人道:“桂保處人多,前日出來的。

    這保珠就住在桂保間壁,少爺今日叫保珠伺侯?”王恂支吾,那保珠便拉了王恂的手問道:“到什麼地方去,也是時候了。

    ”王恂道:“改日罷。

    ”那相公便纏往了王恂,要帶他吃飯。

     子玉實在坐不住了,又恐王恂要拉他同去,不如先走為抄,便叫雲兒去看車。

    雲兒不一刻進來說:“都伺侯了。

    ”子玉即對王恂道:“我要回去了。

    ”王恂知他坐不住,自己也覺得無趣,說道:“今日來遲了,歇一天早些來。

    ”也就同了出來。

    王恂的家人付了戲錢,那相公還拉着王恂走了幾步,看不像帶他吃飯的光景,便自去了。

    子玉、王徇上了車,各自分路而回。

     子玉心裡自笑不已:“何以這些人為幾個小旦,颠倒得神昏目暗,皂白不分。

    設或如今有個真正絕色來,隻怕他們倒說不好了。

    ”一路思想,忽到一處擠了車,子玉覺得鼻中一陣清香,非蘭非麝,便從簾子上玻璃窗内一望,見對面一輛車,車裡坐着一個老年的,外面坐了兩個妙童,都不過十四五歲。

    一個已似海棠花,嬌豔無比,眉目天然。

    一個真是天上神仙,人間絕色,以玉為骨,以月為魂,以花為情,以珠光寶氣為精神。

    子玉驚得呆了,不知不覺把簾子掀開,凝神而望。

    那兩個妙童,也四目澄澄的看他;那個絕色的更覺凝眸伫望,對着子玉出神。

    子玉覺得心搖目眩。

    那個絕色的臉上,似有一層光彩照過來,散作滿鼻的異香。

     正在好看,車已過去。

    後頭又有三四輛,也坐些小孩子,恰不甚佳。

    子玉心裡有些模模糊糊起來,似像見過這人的相貌,好像一個人,再想不起了。

     心裡想道:“這些孩子是什麼人?也像戲班子一樣,但服飾又不華美。

    那一個直可稱古今少有,天下無雙。

    他既具此美貌,何以倒又服禦不鮮,這般光景呢,真委屈了此人。

    當以廣寒宮貯之,豈特郁金堂、翡翠樓,即稱其美。

     這麼看來,‘有目共賞’的一句,竟是妄言了。

    把方才這個保珠比他,做他的輿□,也還不配。

    ”子玉一路想到了家;不知後事如何。

    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