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 崇星使蹒跚誤國 張洗馬慷慨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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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隻聽紀澤道:“年伯看來,朝士的議論,是否可采?” 嵩焘因要觀紀澤器識,反問道:“老年侄意思裡怎樣呢?” 紀澤道:“據小侄看去,這種書生之見,如何行得?即如香老折中,以二百八十歲金,雇募西洋勁卒一節,這是戰國時光縱橫家故智。

    目下東西列邦,君非戰國之君,政非戰國之政。

    各邦雖不盡民主,而政都由議院主持。

    軍旅大事,尤必事心齊一,始克有成。

    咱們的使臣,就使辯如蘇張,智如隋陸,也不能遍赴各國議院,說得他人人心肯,個個依從。

    就使心滿意足,一說成功,也無非前門拒虎,後門進狼的法子。

    何況萬國公法,兩國開戰,各邦中立,他們必不肯顯違公法呢!” 嵩焘聽了,大大佩服道:“究竟你們留學過的人,見解高人一等。

    京裡這一班人兒都是混蛋,拿了幾句《戰國策》裡的陳言谏語,當做救世金針,匡時利器,笑也笑死了人。

    咱們跟西洋構患以來,一總用了三回兵,頭回廣東,為的是禁煙,後來兩回,一回在甯波,一回在天津,都為的是換約。

    措置雖均失宜,但彼時中外隔絕,一切底蘊,兩不相知。

     激于廷臣謬論,憤然求戰,也還罷了;現在信使交通,衡情處理,自有餘裕,俄人狡焉思逞,又萬非英法各國專以通商為事可比。

    釁端一開,構患将至無窮。

    國家平發匪、平撚匪、平教匪、平回匪,用兵三十年,财殚民窮,情見勢绌,比了道光、鹹豐時,氣象又差多了,如何戰得?紙上談兵,說得鋒芒是沒中用的。

    ” 紀澤道:“他們知道什麼邦交國勢?張香濤輩,還把俄羅斯國當做西域回子呢。

    ” 嵩焘道:“俄人蠶食諸回部,拓土開疆,環中國一萬餘裡,水陸均須設防,國力實所不及。

     即使俄人侵擾邊界,猶當據理折之,不與交兵角勝。

    何況這一件事,原可從容辯論,耀兵構釁,很沒道理。

    ” 紀澤道:“照萬國公法,再沒有全權大臣為了定約受誅的。

    朝廷把崇厚問成大辟,好似有意跟俄人過不去。

    這一層也宜斟酌。

    ” 嵩焘道:“崇厚也真荒唐,記得那年,在法京巴黎跟崇厚會面,我問他使俄機宜,隻回我‘伊犁重地,此去定然争它回來’,當時頗怪其視事不易。

    不料這位先生,但博收回的虛名,竟把國事之利病,洋情之變幻,都不計較,你想他荒唐不荒唐?” 紀澤道:“崇厚緻誤之由,實坐于不明西北地勢,至被俄人玩弄到如此地步!小侄詳查天山南北兩路,所以号稱肥饒者,正以河道縱橫灌輸之故。

    俄人所踞之西伯部,一萬多裡都是荒寒之地。

    近來侵奪塔什幹浩罕諸部,蓄意經營,不遺餘力。

    前年瞧見俄國《新報》上,言其提督斯哲威爾探尋巴米爾郎格拉湖一帶,報稱喀拉庫拉湖到阿克蘇有通長不絕河源,深入俄國荒漠之地,為曆來人迹所未到,舉國相為慶幸。

    其睨視西域,蓄謀已深。

     伊犁一城,尤為饒沃。

    從伊黎河以南,哈爾海圖産銅甚富,沙拉協和齊産鉛甚富。

    北面有山,名叫空雜訊爾峨博的,專産煤;名叫辟箐裡的,專産金;名叫索果的,專産鐵。

    從前,河南設有銅廠、鉛廠,山北煤鐵各礦,都沒有開采,西洋人都視為上腴之地。

    伊犁所設九域,專駐兵弁,其膏腴并在河南山北。

    西至霍果斯,亦設有一城,跟伊犁不逾百裡。

    所設額爾齊齊罕諸卡,都在五百裡以外,這會子劃分霍爾果斯河屬之俄人,則伊犁一河,亦截去四分之三,而五百餘裡之屯卡,皆棄置之矣。

     劃分特克斯河屬之俄人,則舊設銅、鉛各廠,亦與俄人共之。

     而特克斯河橫亘天山之北,其南直接庫車、拜城,風氣皆緻阻隔,所設屯卡,直達特克斯河源,皆棄置之矣。

    名為收回,其實不異割地。

    ” 嵩焘聽到這裡,不禁道:“老年侄西北地理這麼熟悉,朝廷倘然派了老年侄去,倒還可以挽回一二。

    ” 道言未了,兩個家人匆匆奔入道:“撫院派人立請曾侯爺,說京中來有電谕呢。

    ” 紀澤聽說,吓了一跳。

    欲知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