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借兔管珊寶毀西廂寄螺鬟蓮因登道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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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方。

    盡人調戲,同公狗之于母狗也。

    其謂張生好色不淫,大約他人奸他妻女,他亦不以為奇,仍謂發情止禮也,苟不如是,何其袒張崔一至于此也。

    至于詞句雖有佳者,然往往入以不可解之俗語。

    夫詞曲之句,先貴乎文,乃以魚目混珠,則駁而不醯,亦非金璧。

    世之閱西廂者全無見識,為聖歎所愚,附和同聲,盛稱其美,豈不大可哀哉! 秋鶴看了,拍掌稱妙,笑道:「你的見識品行,即此可見不凡。

    韻蘭所交的姊妹,都是如此,真清氣所鐘也。

    」珊寶笑道:「你看到底服不服?」秋鶴笑道:「豈但服雲乎哉?還要五體投地呢。

    」又笑道:「一句話我要問你,你怎麼知道西門慶同未央生,潘金蓮品箫,未央生卷舌的戲文?你演過麼?」珊寶把秋鶴打了一下,笑罵道:「下流東西,你打起我的趣來,為什麼不去把這話同你韻妹妹說?」秋鶴笑道:「他正正派派的,見了他,我的心神已收懾起來,那裡還敢唐突?」珊寶把臉一沉道:「我是不正派,你應該調戲麼?」秋鶴見他猴急,便笑道:「好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莫怄氣,我因見姑娘和氣,不像心頭狹窄的,一句話兒受不起,這回子我的話本也造次,以後你留心,我若再有開罪,任憑你不理我。

    」珊寶方才心裡釋然。

    隻見謝湘君那裡一個小丫頭送上一個紙包來,交給秋鶴說:「姑娘從杭州帶回的,叫我送給老爺。

    」珊寶道:「你姑娘回來了麼?我同你去看他。

    」秋鶴道:「莫忙,等我看了這件什麼,也同你去。

    」珊寶遂止了步,同秋鶴拆開來,隻見這個包,大可如碗,密密糊好,上寫着敬煩湘君賢妹,帶交韓秋鶴收啟,名内具。

    珊寶拆開,裡面有一封書信,封面上寫着遺囑咐交秋鶴仁弟收啟,子文絕筆。

    又有一封寫着韓秋鶴親啟,蓮因上。

    秋鶴笑道:「奇了,吾也并不認得什麼蓮因,他是誰呢?」珊寶笑道:「你看這裡面包上寫的什麼?糊得這等堅固,是怎樣的寶物呢?」秋鶴看時,見寫着癸已年四月初八日,罪人金翠梧封于太原西門外白衣巷,待贈韓郎秋鶴收。

    秋鶴還不知裡頭什麼,及解開一看,乃是一個青絲螺髻,心中就猜着大半。

    先把子文的遺囑一看,略述以前情節,說兄到任後,即痛斷ㄌ索,五内摧傷,竟生一病不起,所遺弱息秀芬,年十五歲,尚未字人,辱荷知交,敢以塊肉相累,為擇一婿,以慰地下。

    弟死後,已囑令暫從蓮因居海印巷,剩曆年所積宦囊千金,悉以交付。

    俟吾弟得信後,即為妥置。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伏枕作書,無任悲感,如兄白鳳絕筆。

    二月十五。

    秋鶴看了這封信,這個髻,已是五内摧傷,淚珠直進,及拆蓮因的信,看道: 方外負心罪人金翠梧,法名蓮因,謹緻書于: 韓郎秋鶴哥哥别六年矣,同心之誓無日能忘,隻以恨海難填,愛河易竭。

    太原一走,渺若人天。

    所遭唯言,夫懦婦毒。

    五月以後,即被驅逐出門。

    自問委骨他鄉,難回故裡,幸逢善識,得以為尼。

    遂于癸巳浴佛之辰,在太原西門外白衣庵削發,萬無善計,忍奉慈悲,煩惱難捐,慘無天日。

     秋鶴看了益覺傷痛起來,連珊寶也揮淚起來,便打發小丫頭先去。

    忽韻蘭同湘君也來了,說要看這位金姑姑的信呢。

    忽見兩人出淚,便道:「怎麼你兩人絆嘴麼?」珊寶拭淚笑道:「你看這個信,傷痛不傷痛?」湘君道:「果然可憐,我不看信,也知道的了。

    」韻蘭道:「這個發髻做什麼?」湘君道:「是金姑娘的了,我們看信罷。

    」于是先看了子文的遺囑,再看這信,到出家削發的地方,韻蘭也想着自己以前的遭際,大略相同,就一陣的心酸,眼淚自然流出,湘君等再看雲: 竊念與 君識面,三年相見以心,相親以體,乃一困于母惡,一苦于家貧,鹣鲽東西,良緣強割,此後侬如飛絮,君作浮萍,鏡裡蕭郎,畫中愛寵,玉蕭心事,冀報來生。

    金屋風流,難期此日,乃中道又變,覆水不收,于是決計遁入空門。

    忏除罪孽,讵庵中淫穢,師姊連根,是摩登婀娜一流。

    與劣紳夏姓通奸,卧榻之旁,幾遭不測,于是空桑三宿,設法潛逃。

    天不絕人,幸與貴友白公相遇,彼挈眷赴浙江任所,依同海燕,殃免池魚,青眼之隆,皆推烏愛,遂蒙位置于西湖海印巷。

    本胡大人别墅,太夫人舍以居尼,自是花影觀空,草堂忏過,參開色戒,始知向來懊惱,與我不了相關。

    惟白公遭意外之殃,夫婦繼謝,隻留秀芬小姐現住巷中,白公臨死有遺書囑為轉交,一并附上,其如何設法諒君與白公交情素密,自有良圖。

    方外人已了塵緣不敢與聞此事,茲因謝道友之便,寄繳前來,當時所剪之煩惱絲一頭亵置君前,以了宿果。

    所有秀芬妹妹位置,請速定良謀。

    環俟得回信後,還當親送前來,以報白公盛德。

    謝道友豔述園主汪女史之情,為君平生所心賞,果能如是,失一金翠梧于前,得一幽貞館于後,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但願自此之後,善事新交,毋生枝節,茫茫苦海,亦好回頭,不勝盼褥之至。

    绮香園群仙大會,傾動一時,環有夙願未酬,拟借三弓,建花神廟一所,經費千兩已交謝道友帶來。

    請先與主人一商,如尚不敷,再為設策。

    所有不盡之意,謝道友均已知之,請與商問。

     即望 福音并頌 鈞安不一。

     秋鶴重把螺髻詳視,隻有哭的份兒,癡癡呆呆,坐着擦淚,也無暇計及後來的話兒。

    還是湘君解勸了一回,秋鶴自己回去,把發髻及信收藏,也不再到珊寶處找湘君問話。

    自此之後,飲食無心,不上三四天,便瘋颠起來。

    直待環姑到了申江,與他見了,方才病好。

    此是後話。

     韻蘭等談了一回,見秋鶴不來便走過去,見秋鶴和衣睡在那裡呢。

    湘君便喚他起來,說:「蓮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