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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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區師傅與地委區書記之間或許有某種血緣關系。

    産生這樣的意識後,孔太平強忍着不讓自己問區師傅,南方與北方隔着那麼遠,他是怎樣找到黨校門衛這份差事的。

    孔太平估計區師傅不會說。

    果然說到最後,區師傅說,就連黨校内部也沒有一個人知道自己曾經貴為副檢察長,他不希望孔太平将這個秘密揭開。

    迄今為止,知道内情的隻有孔太平一個人,如果将來還有人知道,那一定是孔太平說出來的。

     孔太平連忙保證說:“副檢察長在黨校當門衛,往最小處說,也是黨内機密。

    誰敢随便往外說?” 這時,桌上的電話響了。

    區師傅拿起電話後,臉上露出少有的笑容。

    區師傅的聲音很溫柔,孔太平猜對方一定是個女孩子。

    孔太平聽到的全是家常話。

    兩個人說了半個小時。

     區師傅後來隻對孔太平說了句:“是侄女打來的,她怕我一個人孤單。

    ” 剛端起酒杯,電話又響了。

    沒想到這個電話是月紡打來的。

    月紡在電話劈頭蓋臉地将孔太平數落一通。

    孔太平還從來沒見月紡如此粗魯過。

    不等她發洩完,孔太平就問是不是有要緊的事。

     月紡反過來問:“你自己的事自己都不知道?” 孔太平說:“我在這兒平平靜靜地學習,能發生什麼哩!” 月紡說:“學習個鬼,縣裡都傳遍了,地委黨校要将你退回來!” 孔太平鎮靜地說:“不可能的,又不是女人上街買了不中意的東西。

    我是地委組織部點名讓來學習的,黨校沒資格退貨。

    ” 月紡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是不是在黨校幹了見不得人的事?” 孔太平說:“别人都上省城玩去了,我留在這兒與區師傅喝酒,算不算壞事?” 孔太平沒心事再與月紡頂嘴了。

    他要月紡将聽到的細細說一遍。

    月紡說了好久也沒說清,每說上三句其中必有一句是說:“你還是親自回來處理一下吧!反正明天還有一天假。

    我還有别的要緊的事與你商量哩!” 回到酒桌上,孔太平端起酒杯也沒有朝區師傅示意,頭一伸脖子一仰悶悶地喝了下去。

    區師傅在一旁開玩笑,三十來歲的女人隻要在冬天的暖被窩裡偎上半個小時,便非得有丈夫來陪不可。

    北方女人在丈夫出遠門時,不将炕燒得太熱,其實并不是為了節省柴禾。

    孔太平沒有心思與區師傅開玩笑,他将酒杯一放,就要去找黨校的領導。

    區師傅要他别急,隻要不是馬上就要死人的事,盡管往放一放,多想想再行動絕對沒錯。

    孔太平心想,如果自己真的不明不白地被黨校退了回去,那不就等于在政治上判了自己的死刑。

    趁着與區師傅喝最後幾杯酒時,孔太平下定決心将月紡聽說的事既簡單精練又不作保留地告訴了區師傅。

     像賭博一樣,孔太平想賭當過副檢察長的區師傅與區書記的關系非同一般。

     不知是當過副檢察長的人太老練還是别的原因,區師傅輕松地控制着自己的驚訝。

     “說不定是縣裡覺得工作需要你回去。

    ” “說句過頭話,如果我有問題,我們縣裡就沒有一個好幹部了。

    ” 區師傅突然大聲地笑起來,窗外的寒風與這笑聲碰到一起時,立即迸發出一種尖銳的帶有金屬質量的呼嘯。

    他一口氣笑了兩分鐘,嘴角上全是汪汪的涎水。

    孔太平從未見過這樣的笑聲。

    一時間完全不知所措。

    笑到最後,區師傅舉起剩下的小半瓶酒,砰地摔在地上。

     “他媽的!老子親手抓的爛貨有二百零一十七個,沒有哪個人不說自己的最好的幹部!”區師傅獨自怒吼着。

     “區師傅,你不讓我透露你的底細,你自己卻在做此地無銀三百兩的事!” 好在孔太平想到了這句話。

    區師傅平靜下來的速度讓孔太平在心裡暗暗稱奇,如此強的自控能力就是一向讓孔太平佩服的鎮派出所的黃所長也比不過。

    孔太平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餐币紙,讓區師傅揩幹淨嘴角上的涎水。

     “我說的是實話,曾經有個女孩光着身子在我房裡躺了一夜,第二天早起來時,她說我是這個地區的第三個好人。

    ” 區師傅像是沒有聽見,沉默一陣後才說:“可惜我已經老了。

    ” “是的,你确實開始老了。

    ”孔太平盯着區師傅嘴角上仿佛揩不淨的涎水說。

     離開區師傅的屋子後,孔太平在地委黨校門口的寒風中站了好久,駛往江邊的公共汽車一直不見來。

    一輛空載的出租車在他面前停了十來分鐘,孔太平早就想鑽進去,又怕讓區師傅在窗後看見,覺得自己與别的學員一樣動步就要小汽車。

    最終他還是将公共汽車等到了。

    公共汽車将他一口氣拖到江邊的輪渡碼頭上。

     從省城經過地區再通往縣裡的公路被長江切成兩段,靠着渡輪江南與江北才連接起來。

    回縣裡的人在碼頭上等車,比上車站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