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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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的夜晚,月亮像太陽一樣烤得人渾身冒汗。

    孔太平坐在吉普車前排上,兩條腿都快被發動機的灼熱烤熟了。

    車上沒有别人,隻有他和司機小許,按道理後排要涼快一些,因為離發動機遠。

    孔太平咬緊牙關不往後挪,這前排座如同大會主席台中央的那個位置,絕不能随便變更。

    孔太平心裡一直在想月紡說的那件事:縣裡的一把手姜書記在招待所打開那套專門用來接待地委省委甚至從北京來的領導的房間午睡時,不知是空調的溫度調低了還是有其它原因,好好的人躺下去,到想爬起來時半個身子就不聽使喚了。

    縣醫院不敢治姜書記的病,用救護車直接将他送到省城那家從德國人手裡接收過來的安濟醫院去了。

    姜書記前腳剛走縣就風傳他不會回來了,地委會給他安排了一個閑職。

    在縣裡,做到孔太平這個份上,姜書記挪動後帶來空缺上的連鎖反應,他應該有機會遞補。

    而且省委黨校的那個青幹班他也有機會進去。

    青幹班專門培訓三十六歲以下,現職為副處也就是副縣級的幹部。

    但是像孔太平這樣有基層工作經驗的鄉鎮一把手也能排進去。

    孔太平一想到自己這麼晚才知道内情,就有點恨鹿頭鎮太偏僻了,隔着一座鹿頭山,不管南風還是北風,吹進來時,就比别處晚了半個季節。

     司機小許一路罵着這鬼天氣,讓人熱得像狗一樣,舌頭吊出來尺多長。

    小許又說他的一雙腳一到夏天就變成了金華火腿,要色有色,要味有味,就差沒有煺毛。

    孔太平知道小許身上的汗毛長得如同野人。

    他忽然心裡奇怪,小許模樣白淨,怎麼會生出這許多粗野之物。

    他忍不住問小許是不是過去吃錯了藥。

    司機小許說他自己也不明白,接下來他馬上又聲明自己在這方面當不了冠軍,洪塔山才是鎮裡的十連冠。

    孔太平笑起來,說洪塔山那身毛,沒有兩擔開水泡上幾個回合,再鋒利的刀也剃不下來。

    小許告訴孔太平,若是遇到身上也長這種又黑又粗的體毛的女人,可要小心點,因為這樣的女人性感得不得了。

    兩人說笑一陣,一座山谷黑黝黝地撲面而來。

     吉普車轟轟隆隆地闖了進去後,小許伸手将車門打開,并說:“孔書記,到了你的地盤,違點小規也不怕了。

    ” 孔太平沒說什麼,他先将車上的拉手握牢,另一隻手将車門打開。

    一股涼風從腳下吹向全身,酷熱的感覺立即消散了許多。

    剛剛有些涼爽的感覺,吉普車忽然颠簸起來,孔太平趕忙将車門關好。

     小許在一邊說:“不要緊,路上有幾個坑。

    ” 孔太平不等小許說完就厲聲說:“關上門,不怕一萬隻怕萬一!” 小許沒敢吱聲,趕緊關上車門,同時減小油門讓車速慢下來。

    這以後,兩人都沒說話,路況好,車子走得平穩時,這種沉默有些不對頭。

    孔太平知道自己剛才說話聲音太大了,便有意找話說:“鎮裡最近有事沒有?” 小許說:“别的都還好,隻是洪塔山近期内可能要出事。

    ” 孔太平一下子敏感起來,他問:“出什麼事?” 小許說:“縣公安局還在整洪塔山的材料,似乎是經濟上有問題。

    ” 孔太平說:“不對,經濟問題應該由檢察院辦理。

    ” 小許說:“要麼就是嫖妓搞女人。

    ”說完,他笑了兩聲。

     見小許有些幸災樂禍,孔太平就說:“看樣子你是巴不得洪塔山被公安局的逮起來。

    ” 小許連忙說:“我可不敢這麼想,洪塔山的養殖場是鹿頭鎮的經濟命脈。

    ” 一輛桑塔納亮着大燈過來了,燈光刺得他倆睜不開眼睛。

    小許踩了一腳刹車讓吉普車停下,然後拉開車門跳到公路中間破口大罵起來。

    那輛桑塔納停下來後,從車上跳下一個人沖着小許對罵幾句,不過聲音聽上去還比較友好。

    小許連忙上前與其打招呼,孔太平一聽對方是蕭縣長的司機便連忙跳到地上,迎着正要下車的蕭縣長。

    寒暄幾句後,蕭縣長說孔太平太模範了,出去那麼長時間,回來了也不在家多呆幾天。

    孔太平開玩笑說,自己已經見着老婆,該做的事全做了。

    見蕭縣長高興,孔太平趁機問青幹班的情況。

    蕭縣長說這事以前是姜書記一手抓的,他也不知道内情。

     蕭縣長走後,孔太平站在路中間想了一會事,這時又有一輛桑塔納亮着大燈駛過來。

    孔太平的眼睛被晃了一下,他下意識地說了一句不幹不淨的話。

    小許馬上伸手将桑塔納攔住。

    孔太平認出它是養殖場經理洪塔山的座車。

     小許用拳頭擂着桑塔納的外殼,大聲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