鲒埼亭集卷第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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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之釋言者始得脫心水深慚負于躄堂及相見躄堂無怨言踰年心水死躄堂以詩挽之極哀君子以是歎為不可及吳農祥妄言為躄堂以受拷故兇終于心水是未讀躄堂之詩者也農祥自居于躄堂生死之交謂當躄堂臨沒時親呵護其集以歸其家而謬戾至此且躄堂以戊子救心水事畢卽歸而農祥謂在辛卯翁洲破後者尤非也農祥所作拟史諸傳如朱孩未章格庵張蒼水事大半舛錯全無考證然猶可曰此皆前輩巨公故不免耳視而目聽若躄堂則旣冐托于生死之交而亦從而誣之郢書燕說不幸而傳則文獻之禍也巳
○記馬惟興語
馬惟興者馬寶兄也嘗為雲南總兵移鎭福建其人不谙文墨然時有發言合禮者順治之季特賜諸将三代贈封惟興久之不上撫臣問之愀然對曰下官少為寇虜相從作賊今幸際風雲之末實不識父何名母何氏若私撰以上之不惟欺君亦誣其先人也願明公以此語上聞但恩榮及身而巳一時皆是其言嗚呼李德林俊人也尚妄加其父官爵以招罪戾豈但侯景哉不謂惟興之草竊所見卓然直可為後世法惟興死于癸醜之前不豫其弟之變由其所言觀之固當賢于弟也(惟興以孫可望将降于永明嘗賜爵叙國公後歸附遂屬平西)
○凱風說示李桐
在昔南雷黃公嘗疑凱風親之過小不當如詩序詩傳所言葢使七子之母不安其室則家門風化所關過亦不小非可以怨為過其後閻征君百詩據孔疏解之謂七子作詩自責其母遂終不嫁予因是歎七子有谕親于道之功而其母亦不失為賢母葢能遷善而自新者也詩人不特美七子卽于其母亦有取焉矣同裡李秀才桐其尊公端孝先生五歲而孤後母何太孺人于歸甫一歲李氏家無一隴一瓦之資何氏親黨頗有欲奪其志者先生聞之潛偵其人于道以錐擊之歸而跪于太孺人前流涕自陳太孺人亟抱之相與奉其父栗主于庭恸哭誓相依終身遂毀容垢面以女紅課子親黨罕得一見先生稍長念家貧因于讀書之暇兼習醫束修所不足取藥籠之入以佐之承歡備至太孺人晩年嘗于忌日流涕謂諸孫曰吾之得以完節見汝祖于地下者汝父力也旣及格有司備得其狀請于朝太孺人以節先生以孝并得旌近者秀才多求四方文士為先世作傳欲諱此事殆愳掩太孺人之美而傷先生之心予曰不然人誰無過能改之則聖人不以為非不然凱風之詩聖人亦必周旋七子而去之矣其不去也則七子之母固亦名敎之所許也矧太孺人之所處固非七子之母所可比事固以從其實為可信也予見夫婦人之爽行者矣區區寒泉棘心之言葢不足以動之也作凱風說以示之予又嘗讀江村鹿氏魏童子傳其母他适童子傭于人間聞而急往追之為奪者所持不能脫踣地呼天聲竭泣血俄而恠風驟起震蕩沖激昏霾閉日咫尺不辨其母亦不能前童子得複及之哀号不止其母感悟而歸端孝先生之志與童子同而其事不必如童子之危則以太孺人本賢風雷之助可無庸也更附之前說之尾
○戡黎說答東潛
所示西伯戡黎之說敬聞之東潛才氣極高又有圖籍足以佐之故應一時無抗手者然而微嫌其好立異也夫先儒豈不讀左傳竟不知東方之别有黎國乎然而文王則固西伯也西伯則專征賜履祗在西方之國而謂兵力所加不難集矢于淮徐之間則侵東伯之任矣是故文王伐宻伐崇不過河北至于戡黎則巳渡河而東矣然而猶屬西方之國也唯其巳渡河而東故祖伊愳而奔告而況渡孟津越朝歌徑從事于東方其可乎東潛巧于立言以為黎巳叛纣故文王為纣讨之則又大不然據左傳謂東夷之叛纣也以黎之搜則是東夷叛非黎叛也纣尚能整其六師以搜于黎其無待于西伯之戡明矣若謂纣之力巳不足以及黎而待文王之戡之乃戡之而東夷仍叛則西伯之力亦不足以加于東夷而服事之至德衰矣況文王為纣戡黎是正纣之所仗也何以祖伊從而恐之而殷從而咎之此雖欲斡旋而善為之詞而勢必不能者也若夫東方之黎本無确地所當阙之東潛欲以齊之犁邱當之則益非愚之所敢信者大抵解經而好異必為經之累敢言之
○天妃廟說
今世浙中閩中粵中以及吳淞近海之區皆有天妃廟其姓氏則閩中之女子林氏也死為海神遂有天妃夫人之稱其靈爽非尋常之神可比歴代加封焉子全子曰異哉聖人之所不語也生為明聖死為明神故世之死而得祀者必以其忠節貞孝而後尊以巾帼言之湘夫人之得祀也以其從舜而死女嬃之得祀也以其為弟屈原曹娥之得祀也以其孝若此例者不可屈指若夫流俗之妄如{蟲袅}矶夫人祠亦以訛傳其殉漢而祀之至于介山妬女之流則所謂俚誕之不足深诘者也若天妃者列于命祀遍于南方海上州縣其祀非裡巷祠宇所可比然何其漫然無稽也夫婦人之為德也其言不出于阃其議不出于酒食之微其步趨不出于屏廳之近其不幸而嫠所支持亦不岀于門戸之間所保護亦不岀于兒女之輩若當其在室則尤深自閟匿而一無所豫林氏之女卽雲生有異禀其于海上樓船之夷險商賈之往還亦複何涉而忽岀位謀之日接夫天吳紫鳳之流以強作長鲸波泛之管勾以要鲛人蜑戸之崇奉甚無謂也古來巾帼之奇葢遭逢不幸岀于變故之來勃菀煩冤以死故其身後魂魄所之不可卒化世人亦遂因而祀之以勵風敎以維末俗是三禮之精意不可廢也天妃果何居乎自有天地以來卽有此海有此海卽有神以司之林氏之女未生以前誰為司之而直待昌期之至不生男而生女以為林氏門楣之光海若斂袵奉為總持是一恠也天之配為地今不以富媪為伉俪而有取于閩産是二恠也林氏生前固處子耳彼世有深居重闼之淑媛媒妁之流突過而呼之曰妃曰夫人曰娘則有頳其面避之惟恐不速而林氏受之而不以為泰是三恠也為此說者葢出于南方好鬼之人妄傳其事鲛人蜑戸本無知識展轉相愚造為靈迹以實之于是梯航所過弓影蛇形皆有一天妃在其意中在其目中以至肸蠁之盛惟恐或後上而秩宗下而海隅官吏又無深明典禮者以折之其可歎也前乎吾而為此說者明會稽唐氏也然略示其旨而未暢吾故為之申而明之以俟世有狄文惠公其人者曰然則海上之應祀者誰也曰海之瀕于南者祝融是也是眞海神也祝融為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