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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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是個多麼肆無忌憚的惡魔似的男子!真象個惡魔!一個不堅強的人是承受不了他的。

    但是要達到那肉體的莽原一中心,要達到那官能的羞懼心的最後最深的伏處,是不容易的。

    隻有"法樂士"有這窺探的本領。

    啊!他把她壓得多麼緊! 啊!在驚怖中,她曾多麼恨它,但是實際上,她多麼需要它!現在她明白了,在她的靈魂的根基處,深深地,她是需要而且秘密地希望這"梅樂士"的追擊的,不過她相信她不會得到罷了。

    現在,突然地,它來到了,一個男子在共享着她最終最後的赤裸,她一點兒羞懼都沒有了。

     詩人和世人真是一些騙子!他們使你相信你需要感,其實你所最需要的是這尖銳的、消蝕的、有點可怖的肉感。

    找個無羞懼、無罪過、無心疚的大膽從事的男子!假如他事後覺得羞懼,而且令人覺得羞懼,那就令人寒心了!多麼可惜,多數的男人都這麼怯懦,害羞,如克利福!甚至如蔑克裡斯!這兩個/、在肉感上都是有點兒象狗,有點兒奴顔卑膝的。

    所謂"精神的無上快樂!"這對于一個女人有什麼價值?而且事實上,對于一個男子又有什麼價值!那不過把精神弄得一塌糊湖糊塗而卑鄙罷了,甚至想把精神純潔化、靈敏化起來,也得要這唯一的肉感才能成功,唯一的火假的肉感,而不是混沌一團的幻想。

     啊!上帝啊,一個真正的男子是多可珍貴的東西!男人們大都是些隻知東跑西竄,隻知東聞西嗅,隻知苟且交尾的狗。

    找到了一個無畏宿、無羞懼的男子!多可珍貴!她望着他在酣睡着,好象一個睡着的野獸似的,深深地迷失在睡官中。

    她鳥兒似地栖依在他的身邊,誠恐脫離了他。

     他醒來的時候,她的睡意也全失了。

    他坐了起來,俯望着她,好從他的眼裡,看出了她自己的赤裸,直接的她的自我。

    那男性對她的認識,好象流液似地從他的眼眼裡傳到了她身上,把她春怠融融地包了起來,啊,這半睡的、飽和着熱烈情欲的、沉重的肢體,是多麼撩人肉欲,多麼可愛! "是起身的時候了麼?"她說。

     "六點半了。

    " 八點鐘她便得到咱的盡頭去,老是,老是,老是這不容人的世事! "我可以去弄早餐,弄好了帶上這兒來,好嗎?" "啊,好的!" 佛蘿茜在樓下輕輕的嗚咽着。

    她起身把睡衣除了,用一條毛巾擦着他的身體,當一個人充滿着勇氣與生命的時候,是多麼美麗!她一邊靜默地望着他,一邊心裡這麼想着。

     "把窗簾拉開,好不好?" 太陽已經在早晨的嫩綠的樹葉上照耀着了。

    近邊的樹林,顯得蔚藍而新鮮的顔色。

    她坐在床上,夢一般地望着樓窗外面,她的赤裸裸的兩臂把她赤裸的兩隻Rx房擠得湊合攏來。

    他在穿着衣服。

    她在夢幻着生活,與他共同的生活:這才叫生活! 他正在走開,避開她的危險的媚人的赤裸。

     "難道我把睡衣都失去了麼?"她說。

     他伸手在床下邊搖出一條薄薄的綢衣。

     "在夜裡我就覺得腳踝上有着什麼綢的東西。

    "他說。

     但是那睡衣已經差不多裂成兩片了。

     "不要緊!"她說,"它是屬于這間房子的;我把它留在這兒罷。

    " "是的,留在這兒罷,夜裡我可以把它放在兩腿間陪伴我。

    上面沒有什麼字或标記麼?" 她穿上了那撕破的睡衣,夢一般地望着窗外。

    窗門開着,清晨的空氣和烏聲透專進來,烏兒不住地飛過,然後她看見佛蘿茜徘徊着走出門外,這是早晨了。

     她聽見他在樓下生火,舞水,從後門出去,她漸漸地聞着了煎肉的氣味。

    最後,他端了一個大得剛能通過門框的黑色大托盤,走上樓來,他把找盤放在床上,斟着茶,康妮穿着那撕破了的睡衣,蹲伏着狼吞虎咽起來。

    他從城那唯一椅子上,他的碟子放在膝上。

     "多麼好!"她說,"在一起吃早餐是多麼美妙!" 他靜默地吃着,心裡想着那在飛逝的時光,那使她想起來了。

     "啊,我真希望我可以留在這兒和你一塊,并且勒格貝在一百萬裡以外!但是事實上我正脫離着勒格貝呢,你知道吧,是不是?" "是的!""你答應我們将住在一起,将在一起生活,你和我!你答應吧,是不是?" "是的,當我們能夠的時候。

    " "是啊!這不會久了,不會久了,是不是?"她向他斜依着,握着他的手腕,她把茶杯裡的茶傾溢了出來。

     "是的!"他一邊說,一邊整理着溢在托盤的茶。

     "此後,我們再也不能在一起生活了,是不是?"她懇求地說。

    他苦笑了一笑,仰望着她。

     "不!不過在二十五分鐘内你便得走了。

    " "隻有二十五分鐘了麼?"她叫道。

    突然地,他舉着手指,叫她不要出聲,他站了起來,佛蘿茜猛然吠了一聲,跟着又高聲地吠着幾聲,仿佛告警似的。

     默默地,他把碟子放在托盤上,走下樓來,康妮聽見他向園裡的小徑出去,一個腳踏車鈴聲在那外邊響着。

     "早安,梅樂士先生!一封挂号信!" "啊,喂!你有鉛筆麼?" "有的!" 停頓了一會。

     "加拿大!"那生人的聲音說。

     "是的!這是我從前一位朋友,他在在英屬哥化比亞。

    不知道什麼事用得着挂号信。

    " "也許他寄你一筆大錢呢。

    " "或者是來要點什麼東西吧,這倒更象。

    " 靜了一會。

     "喂!又是個睛朗的日子!" "是的!" "早安" "早安!" 過了一會,他回到樓上,臉上帶點怒容。

     "郵差。

    "他說。

     "他來得好早啊!"她答道。

     "這是鄉間的郵遞;他來的時候,多數總是七點左右來的。

    " "是不是你的朋友寄給你一筆大錢?" "不,隻是幾張關于那邊的一個産業的像片和文件罷了。

    " "你想到那邊去麼?" "我想或者我們是可以去的。

    " "啊,是的!我相信那是個可有可愛的地方!" 但是,這郵差的來到,使他掃興了。

     "這些該死的腳踏車,不等到你留神它們便來到了。

    我希望他沒有聽見什麼。

    " "要是他聽見什麼呢!" "現在你得起來,作好準備。

    我到外面看看就來。

    " 她看見他帶着他的狗兒和槍,到那小鎮上巡察,她下樓去梳洗,等到他回來時,她已經準備好了,把幾件零的東西也收拾在她的小綢裹裡。

     他把門上了鎖,他們向着林中下去,卻不走那條小徑。

    他小心着。

     "你認為人一生中可以有幾個好時期過着象昨夜那種生活麼?"她對他說。

     "是的!不過也得想想其餘的時期呢。

    "他有點簡短地答道。

     他們在林中草徑上緩緩地;他默默地走到前面。

     "我們不久便将在一起共同生活,是不是?"她懇求道。

     "是的!"他答一道,頭也不回,隻顧前進。

    "當時機到了的時候!但是此刻你正要到威尼斯或什麼地方去。

    " 她無言地跟着他,心裡抑郁着。

    啊,多麼難舍難離! 最後他站住了。

     "我要打這邊過去了。

    "他指着右邊說。

     但是她舉着兩臂環抱着他的頸項,緊緊地依着他。

     "但是你對我的溫情不會變吧,會不會?"她細聲說,"我愛昨夜!但是你對我的溫情不會變,會不會?" 他吻了吻她,把她緊緊地擁抱了一會。

    然後他又歎息着,重新了吻了吻她。

     "我得看汽車來了沒有。

    " 他踏過了那低低的荊刺和羊齒草叢,經過處留曬了一條痕迹。

    他去了幾分鐘,回來說: "汽車還沒有來.但是大路上停着一部送面包的貨車。

    " 他顯得焦慮不安的樣子。

     "聽!" 他們聽見一部汽車輕輕地駛近了,這汽車在橋上慢了下來,她無限悲傷地踏進了荊刺叢中,沿着他留下的腳痕走去,到了一排龐大的冬青樹籬笆面前,他正在她的後面。

     "那邊!打那邊過去!"他指着一個空隙說,"我不過去了。

    " 她失望地望着他,但是他吻了吻她,叫她出去,她滿腔悲傷地爬過了冬青樹叢和木栅,颠踬地走下小壕塹,颠踬地走上那小坡上去,希爾達不見康妮,正在那兒惱怒着走下車來。

     "啊!你來了!"希爾達說,"他在哪兒呢?" "他不來了。

    " 當康妮拿着她的小手囊上車去的時候,她的臉上流着眼淚,希爾達把風帽和眼鏡交給她。

     "戴上罷"她說。

     康妮把掩飾的東西戴上了。

    然後再穿了一件乘汽車用的外套,變成了一個不能的不象人的東西了。

    希爾達匆匆地把汽車開動了。

    她們出了小路,向着大路駛去,康妮回轉頭去望了望,但是沒有目的地見他的影迹。

    她走了!走了!她苦楚地流着眼淚,這離别來得這樣驟然,這樣意外!好象是死别似的; "謝謝天,你要離開這人一些時日了!"希爾達一邊說;一邊把車子轉着方,免得打克羅斯山的山村落經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