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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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倌人,這小厮跑出來,被餘小姐一把把他頭發抓住,問道:【三兒,誰叫你送東西與他的,送的什麼東西?】那小厮道:【是四爺叫我送的,裡頭什麼東西我可不知道。

    】那餘小姐就在這小厮臉上打了一個巴掌說:【你四爺好,又送東西與這些爛污婊子了。

    】這小厮脫手跑去,那倌人卻站了,問道:【你罵哪個爛污?】餘小姐道:【我罵你。

    】那倌人道:【我怎麼爛污?】餘小姐道:【你姘戲子,吊人家膀子,怎麼不爛污?】那倌人道:【我們吃堂子飯的,有什麼要緊?是随便什麼人都可以陪他睡的,就姘姘戲子也算不得什麼下賤,像那官府人家的小姐,姘着戲子還要同人家吃醋,那才真正爛污呢。

    】這餘小姐被他罵急了,捋起袖子就要去打他,那倌人也準備着要回手,幸虧兩邊的娘姨大姐死命的攔着,有個客人走過門口,看見大約是同這倌人認得的,就進來把這倌人勸走,那戲子也跑了過來,好像是那唱小旦的賽紫雲,望着餘小姐請安,餘小姐打了他兩個嘴巴,自己倒哭了。

    我看着不象樣子,隻好不别而行,現在還不知怎樣呢。

    ”王夢笙道:“今兒席上他們談起,也說這小姐名聲不好,叫我同你說遠他些。

    ”謝警文道:“我因為看他也是一位大家小姐,哪裡曉得他是這種爛貨樣子。

    ”王夢笙道:“倒是今天鬧到這個地步,怕明天要被人家登報,他呢不要緊,萬一把你也說在裡頭那卻怎麼好?”謝警文也慌了說道:“好哥哥,你有什麼法子好想去招呼招呼,不要提出我來罷。

    ”王夢笙道:“我明天且同畢韻花商量商量看。

    ”次早,王夢笙去尋畢韻花沒有尋着。

    回到家裡,正在沒法,隻見家人拿了全似莊的請客單子進來,請的是傅又新、光平階、田廣生、廖庸庵、王夢笙、任天然、達怡軒、江志湘、畢韻花、祝長康、曹大錯、冒彀民、單鳳城、沈州謙、袁子仁、屠桂山、丁榄臣、管通甫,還有他的侄兒。

    是假座滄洲别墅,準三點入座。

    那傅又新名下打個謝字,說是上海道請不能來,廖庸庵名下注了個赴甯波,田廣生名下注了回香港,說是得到電報香港姨太太又添了位少爺,去做滿月了,其餘打了陪字。

    單鳳城名下是端端正正寫的“敬首”二字,就是江志湘還沒有去請。

    王夢笙想:我正要找畢韻花,到那裡總可會得着,也打了個陪字。

    全似莊這天何以大請其客呢?因為上一天聽見光欽差要動身,一來替他餞行;二來軍火辦成,請請兩個買辦;三來自己計算快回江南,替各位做做東。

      這些人都互相請過的,他們商議買軍火的那二十多天,哪一天沒有酒?還有一天兩三台的。

    不過他們席上沒有什麼事情,他們吃的人也不見得記得清了,做書的也就不替他一一鋪叙,諸位實在要考究,隻要到這幾家堂子裡查查他們的酒賬、局賬便知道了。

     王夢笙住的地方離滄洲别墅甚近,到的時候,全似莊也才到。

    坐了一刻,任天然帶着顧媚香同車而來。

    王夢笙道:“你們竟是同眠同起,形影不離。

    ”任天然道:“他說這園子好,要早點來逛逛。

    ”不多一刻又來了幾位,畢韻花一看見王夢笙就說:“夢翁剛才找我做啥?”王夢笙道:“我正有事同你商量。

    ”就把他拉到對面亭子上坐着,把昨天晚上餘小姐在丹桂同那倌人吃醋的話說了一遍,托他通知各報館,如果登報,千萬不要牽上他和夫人。

    畢韻花道:“夢翁盡管放心,這事絕不會上報的。

    ”王夢笙道:“這種事正是遊戲報上的好料子,怎麼不會上呢?”畢韻花道:“你且慢慢聽我說,這位小姐的曆史長得很呢。

    昨天晚上,他說他姘馬夫的話都是實的。

    還有人親眼看見,他在張園同人家推露天牌九。

    他每天在張園吃茶,出名的倌人大約他有一半都認得的,看見了彼此招呼着同坐坐,有些客人借着去同這倌人說話,走過去一桌坐下來,他也不回避,有時也就夾在裡頭攀談攀談。

    就是沒有倌人正坐,隻要見過的,他心裡喜歡的,也就招呼着坐了說話,還拿他自己吃的水煙筒讓客人吃。

    大膽的,同他說兩句玩笑話,他也不動氣,臉也不紅,比那初出來的倌人還老到些。

    彼此有了意,就約在番菜館或到小客棧裡一叙。

    前次看中了賽紫雲,天天兩個人到丹桂去看他的戲,他出了台就同他紮眉眼,賽紫雲因為他是大家人家的小姐,也還不敢去吊膀子。

    他卻看熱了,曉得那小三兒是賽紫雲的跟班,就叫案目叫這小三兒來,把了他幾角錢,叫他叫賽紫雲在樓梯口等他有話說。

    他到了樓梯口,望着賽紫雲一笑,同他明天六點鐘在某家番菜館第幾号會,賽紫雲應了。

    第二天到了那番菜館,這小姐已先在那裡,兩人同着吃了番菜。

    這小姐叫細崽來,拿了十塊錢一張的鈔票與他,叫他把裡頭一間密室打開,撚好了自來火,那細崽欣然從命,兩人進去密談了有一個多時辰,才開門出來。

    後來嫌餐館台基都不穩,便索性在九江裡租了一上一下的小房子,用一個老娘姨看着。

    每天看了戲,兩人必到的,或是事畢各歸,或就住在那裡都說不定。

    這賽紫雲用他錢也真不少,一年下來,比那闊嫖客在倌人身上花的總要多些。

    這賽紫雲有些舊相好,又撇不脫,所以,常常鬧出笑話。

    昨天賽紫雲散戲的時候,在台上一望,以為他已經走了,所以才叫三兒送東西與那倌人,約他三點鐘在家裡等他的。

    哪裡曉得,這位小姐還沒走,所以闖出這回禍來。

    你們二夫人走,這賽紫雲好容易賠了禮,還是同坐一車走